另一边,云雾萦绕,满天飞鸟披着彩霞飞舞,落日余晖悠悠撒下,湿润的雨雾有些冷清。

  俞南弛指尖垂下,鲜红的血从手指滚落在衣襟。

  他面前凝聚着一团很亮的光,散发出来的威力十分强劲,是天道。

  但俞南弛身上的气息更加恐怖,两相持平之下很难决出胜负。

  他将血擦干净,似乎不想跟天道纠缠,望着殿堂上那个巨大的窟窿,里面漆黑一片,正在他的力量下缓缓融合,慢慢填补干净。

  那是这个小世界在无数岁月中的磨损和恶意破坏下受到的创伤,创伤创口小时还好,还能被外力所填补治愈,可一旦大了起来,需要填补的力量就变得更大,需要往里面注入更多能量才能多少挽回一点。

  普通修士体内所蕴含的灵气对于世界之壁只是杯水车薪,而俞南弛不一样,他跟萧景舒、白钰都是天道亲手创建出来的,只不过一方是善,一方是恶。

  天道在创立之初尚且稚嫩,也没想到最终自己的孩子会把他的小世界伤到这种地步,他求助了主系统,却只得到封存世界的结果,于是他恨上了过来做任务的安澈,甚至一度想弄死他,直到现在他对安澈和俞南弛也仍旧没有改观。

  俞南弛已经在无数次跃进世界中得到了太多能量,面前这个被迫封存过的天道根本无法撼动他,他一面将天道封在原地,一面将界壁缓缓融好,直到数到柔软的金光闪过,他轻轻抚摸着界壁,感受到手上的触感柔韧而温暖才慢慢松开。

  那次回溯时破损的界壁已经被修补好了,只要再将萧景舒束缚住,修真界的危机就彻底解除。

  俞南弛抬手将天道封得更严实了些,那微光都暗淡了。

  要不是时间紧迫,他早就把天道这家伙打散了。

  被束缚住的天道有些恐惧面前这个脱离掌控的魔物,却又十分不解:“在我创作之处你明明就是彻头彻尾的恶念,为什么要做这些多余的事?你就算在这里把所有窟窿都填上也只是杯水车薪,没人看到你做了这些,也没人在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俞南弛掌心向下,淡淡的金纹绕着殿堂整整三圈,确认好界壁不会再被轻易打碎后随口道:“以你的脑子确实很难想到其他东西,闭嘴就好。”

  “你!”天道有些气恼,从前从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谁对他不是毕恭毕敬的,可他现在受制于人,只得忍气吞声,又忍不住急切地问,“你要去干什么?找萧景舒?”

  俞南弛瞥了他一眼:“怎么,你管不住他,还不让别人管了?”

  天道不加掩饰地维护:“他是我的孩子,我能管住他。”

  俞南弛神色懒散,显然无法理解他们之间那怪异的感情:“你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我以为天道至少要摈弃凡念,心志坚定,没想到你这样的都能居于此位万年,这天道之位还不如让萧景舒来当。”

  天道更气恼了,但他浑身上下都受制于俞南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

  萧景舒从金笼子里出来以后更强了些,他似乎终于决定放手一搏了,攻势猛了不少,安澈连躲闪都吃力,更别说反击了。

  他被压的势头节节败退,甚至慌乱间被萧景舒的剑气伤到皮肤,鲜血飞溅。

  旁边两人无法插手,只得在一边张望着查看。

  苏元子飞速给安澈赚了不少积分和道具卡牌,安澈对峙阶段疯狂地用着道具,却也很难从萧景舒密集的攻击中打破节奏,甚至连换血都做不到。

  闪身避开一道剑气,只听身后的白钰飞速提醒:“安澈,别正面跟他的剑打,也别被他的神识接触到。”

  安澈随声而动,剑锋一转斩断近身的数到神识,急剧后退。

  他趁机放出长卡牌,无数飞虫凌空而去,扑在萧景舒周围疯狂吞噬着他的剑气,萧景舒皱眉,第一次退了一步。

  苏元子登时兴奋起来,他凌空抛了更多飞虫,又有些诧异:“你这是转性子了?”

  白钰淡淡道:“我果然还是不喜欢萧景舒离安澈太近。”

  苏元子:“……”真是复杂的男男关系啊。

  可惜一切道具都不如真真切切的实力有用,萧景舒剑气几乎无懈可击,瞬息将飞虫全部斩灭,飞掠而去逼近安澈。

  他来不及闪躲,只见他靠得越来越近,忽然面前出现一团黑色团子,瞬间膨胀起来的体积将大部分剑气吞噬干净!

  安澈诧异:“团子?”

  他在被圣水凝成的花蛊惑以后醒来时就不见团子在哪儿,情况危急之下他来不及多想,只得直奔神树与萧景舒对上,如今这团子不知从哪儿又跑了出来,看起来实力强悍了不少,直接将萧景舒挥出的剑气吞了个干净。

  团子气势汹汹地叫唤着:“嗷呜——!”

  声势浩大,连山峰地面都在颤抖,萧景舒也被影响了些,剑都很难拿稳。

  他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俞南弛的精力都用在制造者些小玩意儿身上了吗,怪不得他的剑法越发不堪一击。”

  安澈来不及思索他话中深意,冷冷盯着他:“是吗,他再不堪一击上一次也拖了你这么久,出不去的小世界也只有他出去过,怎么也比你厉害些吧。”

  萧景舒冷笑一声,持剑迎上来,却见天空黑云浮浮沉沉,居然隐隐又凝聚起天道的力量。

  安澈警惕抬头,就怕天道去而复返,执意要将他压制住一意孤行帮助萧景舒,却见空中出现的并不是象征着天道的金光,而是一股股熟悉的黑气。

  萧景舒这回脸色终于变了,他紧紧盯着头顶的浮云,冷冷道:“俞南弛,你果然又来了。”

  他嗤笑一声:“那幻境果然关不住你,也不知道你耗费多久才打破幻境出来,好在你这回来的还不算晚,勉强能护住你的人。”

  俞南弛冷笑:“这么久不见,你果然还是如此聒噪,既然这么好奇幻境里发生了什么,不如你自己亲自进去体验体验,也当增加一种乐趣。”

  两人气势瞬间拔高,杀气腾腾,一招一式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应敌。

  萧景舒最终还是棋差一步,被俞南弛死死摁住。

  这回降临的终于是暖金色的金光,天道同他一起被关了进去。

  阴沉的天色放晴,一眼望去晴空万里,天道静悄悄的。

  苏元子总算松了口气:“这祸害终于被关进去了。”

  安澈没有回话,他远远看到那道身影莫名有种紧张感,团子在他脚边撒娇地蹭着,他低头看着黑团子,忽然回忆起从前种种,惊奇地发现这团子不对劲的地方。

  恢复记忆的他如此了解俞南弛,更从之前相处中品出几分隐藏至深的意味,忽然灵光一闪。

  他将团子提溜起来,抬头时就见俞南弛已经落在他身前了。

  首先是一个热烈而紧搂着的拥抱,俞南弛似乎要将之前落下的全部抱回来一样,力道大得吓人,他碰到安澈发丝时却很小心,温柔地挨着他的脑袋。

  “安安,你记起来了。”

  安澈回抱住他,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轻轻“嗯”了一声。

  也仅仅是抱了一会儿便松开,现在的情况下显然不太适合叙旧,俞南弛又检查了神树下的界壁,里面的能量仍旧很充盈,在慢慢恢复。

  安澈站在一边,苏元子偷偷在他边上说:“哇哦,有情人终成眷属~”

  安澈面无表情瞪了他一眼,手里的团子倒是挺开心。

  云泽梦境的景色许久未曾变过,渐渐恢复了最初的样子。

  这里是离天道最近的地方,也是天道捏出几个小人时将他们投放的地点,直到这里渐渐被魔气玷污,原本仙境一样的地方变得妖魔团聚,村子里被污染,狼妖盛行,每每祭祀耗费大量人牲,惨绝人寰。

  俞南弛作为一个从诞生之初就盛着恶意的魔种,此刻却精心护着界壁,抽丝剥茧般将污染其中的魔气剥离出来。

  安澈看着渐渐溢散出澄澈灵气的神树,心中有些感慨。

  初见时道不同不相为谋,互不理解互相厌恶,却不想阴差阳错走在一起,懵懵懂懂做了几百年好友,会为了对方妥协让步,会吃醋彷徨,也会彻彻底底改变自己。

  身边苏元子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诶,你又要干什么?”

  他回头,就见白钰与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注视着他:“安澈。”

  安澈见到是他又转过头去。

  白钰半垂着眼,轻声说:“我是真心改过的,我从没奢求过你原谅我,只是想求一个让我改过自新的机会,让我能留在你身边陪伴着你。”

  安澈摆了摆手:“你不用做这么多,我不需要你改过自新。”

  白钰似乎愣了下,他苦笑一声,眼里有微弱的水光。

  他抬手擦拭眼角,温柔地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在你面前打扰你的生活,我也尽量不惹你烦心好不好,我……只是也想四处散散心,偶尔遇见,也只希望你不要赶我走。”

  安澈很少见他这幅样子,态度低入了尘埃,眼里的情绪复杂,带着歉疚。

  准确来说,安澈只在有萧景舒在场时见过白钰这副模样。

  曾经白钰得势以后从来不在他面前装,只有萧景舒能让他勉强装一装。

  安澈回头,身后落他半步的俞南弛静静盯着他,表情正常,态度懒散,好像不太在意。

  但他脚边那只团子已经开始气鼓鼓地咬他衣袍下晃悠着的带子了。

  他果断一把拉住俞南弛的手,与白钰拉开好大一段距离,一本正经地说:“既然我们已经没了关系,那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不管是偶遇还是什么遇,你我就当不认识,也别叙什么旧,没必要。”

  白钰挂在脸上的笑僵了。

  他盯着安澈与俞南弛交握的手,牙都快咬碎。

  俞南弛这才慢条斯理地笑了,宽大的手罩住安澈手掌,亲昵地揽着人:“你要是想跟旧人叙旧我也不拦你,传出去说堂堂清风仙尊还惧内,这名声多不好听,是不是?”

  安澈疑惑道:“真的假的?”

  话刚说完,对上俞南弛冷却下来的眸子登时一股凉气窜上心头,他脊背下意识挺直,握住俞南弛的手认真道:“不过这些人也没什么好聊天的,没你体贴温柔,也没你有趣好看,你就是最好的,既然最好的已经在这儿了,我压根没必要去找别人聊天对不对,那就好说,不用聊了。”

  他紧盯着俞南弛的表情,看到俞南弛终于轻笑了下便如释重负。

  啊,上个旅游世界他已经深刻体会到俞南弛到底有多爱吃醋,就算表面上不显,他心底里不知道吃了多少醋,恨不得整天黏在他身上,一句话没说完就容易胡思乱想,活脱脱一个小恋爱脑。

  这样的家伙,安澈怎么放心得下。

  “别多想了,我只喜欢你,从来都只有你。”安澈强势地扯过萧景舒衣领拍了拍他脸颊,“不能胡思乱想,不能乱吃飞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