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郭二怎么急匆匆盘下这么一间大别墅,这儿离他家里可不近,量他也没胆子造反,”安澈走到青年面前,抬手捏着他的下巴,“原来是我想错了,买这房子是用来金屋藏娇的。”

  他越看越惊讶,那股强烈的既视感挥之不去,最开始的那个眼神他几乎快以为面前这个人就是第一个世界翻版的俞南弛,随后看清楚了五官,又觉得像南一开始乔装打扮的模样。

  那双眼如群山远黛,眉骨高眉眼深,骨相就已经胜去一半,不知是因为只穿着白衬衫,衣衫单薄还是别的什么,硬生生添了几分别样风情。

  走近了安澈才发觉这青年个子比他还高些,他其实并不矮,家父本身资本雄厚,眼光也顶好,生出来安澈又是悉心培养,从小吃穿不愁,个子绝对超过一米八,但这青年看着年纪小,没想到看他的时候还要略微低着头。

  安澈微妙地一挑眉,那青年也极有眼色地跪下来,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时看起来分外温顺,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冷漠桀骜。

  他开口也是温温柔柔的:“您误会了,我是郭老板新雇来的琴师,与郭老板并不是那种关系。”

  安澈不置可否,边上得力手下已经开始解释了:“老大,郭二今儿早上才把他接过来,用的理由就是欣赏他的才华。”

  早上才接过来,就算是再猴急郭二也干不了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安澈目光落在他衣领中,虽然领子挺高,但裸露在外的那片皮肤很干净,他语气笃定,嗓音依旧清冷,就好像他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提醒,“郭二性子阴晴不定,他不是个好靠山。”

  小琴师睫毛颤了颤,似乎有些不安:“我叫祁南,在a大上学,走读生,今年大一。”

  好你个郭二!

  原本有了点想法的安澈这会儿那口气真有点不上不下,人家一个a大高材生,模样长得这么俊,往后的人生就算没飞黄腾达,好歹也是平平淡淡生活无忧,居然把这么个学生牵扯进来。

  郭二愿意当个畜生,安澈可没兴趣。

  一开始的惊艳褪去,他也觉得没必要把愉快的假期时间浪费在这个学生身上,这个学生在剧情里甚至没提到过,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炮灰,在郭二死的当晚就当了陪葬,就算有几分相像也说不定只是巧合罢了。

  之前那两位好歹是主要角色。

  他有些意兴阑珊,转过身去:“走吧。”

  身边的手下眼观鼻鼻观心,刚想带走祁南,就见他突然挣脱开束缚,冲到安澈面前哐哐磕了三个响头:“请您收下我吧,我自小家中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就是舅舅,他养我长大如待亲子,可他一时鬼迷心窍负债欠了两百万,我知道消息宛如天塌下来一般,可我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被讨债的人砍去手脚丢到乱葬岗。郭老板说他不忍心我前途被毁,让我每次过来弹一遍琴就替我还一点,您送我离开我真还不上……”

  安澈脚步一顿,心说这也太戏剧化了,这家伙都到这种地步了还觉得郭二是单纯请个琴师,是不是真蠢。

  这时候下人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郭二动了点手段拿捏他,逼他乖乖就范。”

  不然怎么说比小说更狗血的是现实,安澈回头看着他,就见他那张酷似前任的脸从额头上蜿蜿蜒蜒下一道道血痕,一颗血珠落在睫毛上,又不堪重负似的颤抖着落下,祁南苍白的嘴唇染上殷红,凄美又决绝。

  像一盏脆弱又惊艳的琉璃盏。

  安澈心一颤一颤的。

  不行,对着这张脸他简直狠心不起来。

  虽然但是……好马不吃回头草!

  安澈蹲下来,将他一滴滑落到眼尾的血珠擦去,语气有些惋惜:“我身边不缺琴师,可怜你身世如此凄惨……”

  祁南眼里盛着水,像发了狠般猛地扑到安澈跟前,睫毛一颤,滚烫的泪落在安澈手心,我见犹怜:“求您收我,我愿为您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美人落泪,周围人纷纷掩面感慨。

  甚至有佣人跪下来一起求情:“安爷,祁南是个好孩子,可惜遇人不淑,才入这繁花似锦的R市没多久就被郭老板盯上,您就收下他吧!”

  本来想干脆帮他还清债务的安澈:“……”

  “这可是你说的。”这就不算他主动吃回头草了,安澈将人拉了起来,接过手下递来的帕子替他擦着一片狼藉的脸,垂下的眼有些冷淡,“做我的人只有一个要求,别想着背叛我。”

  祁南眼里带着泪,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安澈的手:“能得到安爷赏识,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有这个信念就好。”安澈温柔又残忍地笑,“把你说的这话记清楚了,要是以后胆敢背叛我,你这细皮嫩肉的脊背突然多十几个烙印,我会心疼的。”

  来的时候浩浩荡荡,回去的时候还多带了一个人。

  负责开车的人第二次拿余光瞄坐在后座的那个人,他是从上一辈顺下来养着的的家仆,跟了安澈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安澈有过什么情人,感情生活干净得离谱,家里连根女人的头发都找不到,甚至于周围的人都怀疑他是不是没有正常的情欲,这会儿才明白,原来他们老大喜欢的是男人!

  不说逢年过节巴结的人送的美人都是肤白貌美的美女,性别就对不上,更何况那些人根本就比不上这位的美。

  他只看了一眼那个新宠,五官端正立体,眼尾却带着一抹红,极度的艳丽,像条雌雄莫辨的美人蛇,偏偏望向安澈的眼神又干净纯粹,简直叫人快要醉倒温柔乡。

  “齐山。”他老大含着警告的声音响起,凤眼凌厉,“不愿好好开车就陪你好二哥挖矿,刚好他今天被换下来。”

  齐山登时冷汗都下来了,他不敢再乱打量,盯着路面低声道:“老大我错了,不该瞎看。”

  他好二哥就是今天被抄家的郭二,这会儿还能隐约看到背后闪烁的火光,进门刨一刨说不定能捡到一两块尸骨。

  陪他二哥?怎么陪,去阴曹地府陪?

  齐山不敢说话了,但还有人敢,后头祁南捂着额头嗫嚅着说头疼。齐山觉得他真是条汉子,安澈的不耐烦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还要造作,却不想后座安静了一会儿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随后是一股药香。

  ——他不信!就算安澈纡尊降贵替祁南找了管子药,难不成还能亲手给他上?

  然后,他就听见安澈略显嫌弃的声音:“别乱动,都擦歪了。”

  ——他冷酷无情的老大还真亲手给祁南上药了!

  可恶,就算这样又如何,一个无依无靠的学生,能得到安澈几时喜爱?怕不是刚把他们老大捂热没一会儿就全盘皆输,本都回不上!

  祁南落寞的声音响起:“我笨手笨脚的,还希望安爷不要嫌弃。”

  安澈平静的声音响起:“蠢可以,听话就行。”

  明晃晃对待玩物的态度,偏偏祁南像是没听出来一样,单纯又信赖:“安爷,您待我真好。”

  这种讨好连齐山都觉得腻人,也难怪他半天没听见安澈回答,就他们那高贵冷艳的老大,能回应得了这种调情都算不上的话就有鬼了。

  齐山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竖起耳朵接着听,虽然知道安澈大概率不会有回应,但还有小概率说不定会觉得那小妖精作妖作得厉害,当场教训一顿?

  漫长的等待过后,安澈终于开口了,他声音有些低:“嗯,债务我让人帮你还,你专心念书,也不用怕这些东西影响你毕业找工作,我替你安排。”

  祁南大概是很高兴,声音都雀跃了些,又黏糊糊重复了一遍:“安爷,您真好,我真喜欢您!”

  安澈的声音音调不变:“嗯。”

  齐山的心情已经复杂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要不是先前被警告过一番,他现在肯定忍不住要出声。

  ——这个狐媚子就这么有实力,才认识多久就把他们老大迷成这样?

  安澈这个人极其有原则,他一向把承诺看得比金子还贵,他不轻易许诺,一旦许诺便会不留余地办好,这也是大家伙儿愿意跟他干的原因。

  既然他现在应了祁南这些话,那么不管以后是不是决裂,他都一定会给祁南留着一个位置,想来是要保他一辈子吃喝不愁荣华富贵。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哪里是这么容易得到的?

  齐山已经决定好好审视祁南这个人的地位了。

  ·

  回了宅子里,陈妈已经热好了一桌子菜,打听着安澈到家的时间掐着点端到餐桌,一抬头见安澈多带了个人回来,惊讶了一瞬间又连忙收起表情,热情地迎上去:“安爷回来了,饭菜已经热好了,您和这位小哥一起,我去多拿一份餐具!”

  安澈点头,让祁南坐到他对面。

  在外面不一样,但他一向不习惯家里人多,保镖都守在院落里,所以诺大一个宅子,屋子里行走的佣人也才三四个,安静得很。

  祁南吃饭很安静,安澈单纯把他当幅名画欣赏着,偶尔看两眼也会觉得莫名心安一些。

  祁南的话不能全信,虽表现得身不由己但绝对有所图谋,不过安澈无所谓,他不是局中人,对祁南的态度顶多是对那张脸的宽容,不论祁南想干什么,总有一张免死金牌。

  也许安澈多少觉得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