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澈有点想跟夏见一面,聊聊天,没想到夏在公会还挺忙,甚至没往他这边看,他等了一会儿实在不好意思待下去便跟凌辰告别。

  他怀疑夏是故意躲着他的,虽然公会里人来人往,但他这么大个人坐在凌辰身边,夏不可能看不到,但他这时候也不明白夏在想什么。

  这大概就是剧情的作用力吧,主角受和主角攻终于团聚,他这个男配当然在其中插不进去脚。

  走的时候凌辰还提出要送他,但安澈还有些顾虑,便让他去忙工作,说自己有人来接。

  只不过当安澈在公园长椅上真的看见有人来时,还是有些诧异。

  “你怎么在这儿?”

  南依旧包得严实,只露出那双眼,看着他时总带着笑。

  “不能离公会太近,我也不想离你太远,所以我想你的时候就在这里等。”

  安澈仿佛看见一只狐狸正奋力晃悠着尾巴。

  他避开南伸过来的手,立刻看到他暗淡受伤的眼:“回去吧。”

  “冬去哪儿了?”

  “我让他去买一些卷心菜,当做我们的晚餐。”

  安澈对他们两人之间的交锋不感兴趣,但还是问了一嘴:“你把他支开的?”

  “怎么算是支开,是他自己想贡献一点力气,想为你做点什么而已。”南低头看他,微卷纤长的睫毛形状很美,“你总是误会我。”

  安澈揣着兜在前面走着,眉毛皱到一起:“你别跟他乱学,好好说话。”

  家里两个绿茶,快要闹得他鸡犬不宁。

  “我怎么乱学了,一直都在在好好说话啊。”南用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一点一点描摹安澈的脸,从形状姣好的眼到鼻梁,从两颊到嘴唇,一寸一寸收入眼中,“他说这些话你就纵容喜欢,我说就不行吗?”

  “安,这不公平。”

  他又说起了公平这个词,好像依旧执着于此。

  安澈突然有些好奇他的想法,埋在衣领里的小半张脸露出来:“你为什么总要听个明白?”

  南同他对视:“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你现在正在做什么,是在报复我曾经抛弃你,所以放低姿态,想要得到我的信任再给我致命一击吗?”安澈看着他垂在身侧,遍布疤痕的手,“这样的牺牲会不会太大了?”

  “你不用这样,不用这么委曲求全,我活不了多久了,可能在你铺垫好一切,收网之前我就不在了。放平心态,你已经不属于我了,你的生活也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

  他的话被堵住了,南那修长又粗糙的手捂住安澈的嘴,南的眼里没了那些故意在他面前露出来的伤心、恼怒。

  只有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动摇安澈想法后的深思与冷凝,以及埋藏极深的占有欲。

  “我最讨厌你这幅样子,认定了要远离我,就连装装样子都不愿意,像以前那样糊涂一点不好吗?”冰冷的手指贴在安澈耳边,轻巧地挑起一缕发丝,“安澈,你最好祈祷一辈子都在我面前那么强势,别让我找到机会把你拉下来。”

  安澈偏头:“装样子才危险,我怕你一个不高兴半夜对我掏心掏肺,我怎么走的都不知道。”

  南像是又被他逗笑了:“我可舍不得,你对我的误解怎么这么深?”

  “谁知道,可能是一开始的谎言太多了,让我不自觉就警惕起来了吧。”

  南扯了扯嘴角,最后还是没笑出来。

  “也许吧。”

  最近怪物公会出任务的次数变多了起来,芙斯托也依旧被留下谈话,大概已经有一周了,仍旧没放人。

  安澈去问的时候,记录的警员面露难色,追问之下才拉着安澈到后边开口:“释放混血种还得上面批准,要盖完公章才行,可公会里关进来的混血种哪止一两个,数量那么庞大,要是一起批准上头肯定不干,我们已经尽力了,但真的没办法啊。”

  “这么跟你说吧,你母亲有入狱记录,要批准出去还得要几天。”

  安澈暗地里皱了皱眉,在警员看过来时露出了个犹疑的表情:“公会里为什么要关这么多人?如果犯了事应该直接转移到看管所,甚至监狱里才对啊。”

  “嗐,这片区每天死伤的人这么多,也不见得进来的人都无辜!别问了,我看你还是先去探监,再回家等消息吧。”

  这里的警员当然不会跟安澈说太多,顶多安慰几句,挥挥手便让安澈出去了。

  其实他不说安澈也能猜到一些,无非就是街上命案多了,上头怪罪下来,公会迫于压力要做出成绩来,零零总总抓了许多混血种充数,等风波过去,但怎么释放这些人又成了麻烦一件。

  芙斯托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被放出来,着急也没用,安澈对她了解知之甚少。

  也许是他想得太入神,探监的时候几次三番走神,芙斯托都看出他的不对劲来,担忧的眼神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不过他没跟芙斯托说什么,最后还是提前离开了,偶然看到正走在前面步伐匆匆的夏,他立刻叫住人:“夏,你在这里。”

  夏的身子一僵,依旧背对着他,却没再迈步。

  安澈追上了他,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好久不见,聊一聊好吗?”

  他走到夏面前才看到对方的神情,见到他夏好像并没有高兴,但也不排斥,好像十分别扭,眉毛又皱起来。

  夏本来抱着文件的手松懈了些,虽然看起来不太情愿,但几乎是完全顺着他的力道往旁边走过去,悬在半空中的手好似有了支点,停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

  一直等到到了个没人的角落安澈才松开他,斟酌了下语气:“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对,是我没去找你,你以后也不用来找我了,没必要。”夏没等他说完,从怀里拿出一本熟悉的书一把塞给安澈,“本来之前就不想答应你学认字,现在这本书还给你,我们互不打扰就行。”

  本来想道歉自己这几天没去找他的安澈:“?”

  看着安澈一脸茫然,像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夏心里莫名刺痛了一下,他冷着脸继续道:“我手里只有这一本,别问其他几本书去哪儿了,不知道在哪个垃圾桶里,你就当看错了人,以后别乱发善心乱帮人,自己都过不下去了还接济别人,现在这种结果都是你自找的。”

  刚打算残忍揭露夏身份的安澈:“??”

  “还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打击太大了?你不会以为我会回心转意吧,像你这样善良又愚蠢的人不多了。”

  安澈:“???”

  啊?善良?他?

  他张了张嘴,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话:“等等……”

  夏不想听他说话:“不用多说,我都明白。”

  你明白个锤子。

  夏已经转身了:“就在这里说清楚,分道扬镳吧。”

  “你知道你的身份吗?或者说,带你回来的那个猎人凌辰,他告诉过你吗?”

  夏脚步一顿,气氛凝滞。

  他没回头:“傻子,你听了哪儿的谣言。”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身份了,夏。”

  夏回过头来,冷俊的眼睛刀子似的落在安澈身上:“什么意思?”

  安澈毫无畏惧地同他对视,眼里多了些怜悯:“除了待在孤儿院这些年里的记忆,你还能想起小时候流浪的经历吗?”

  夏不假思索回答道:“当然能,我的父母是火灾去世,我被寄养在舅舅家躲过一劫,后来被拐卖到瓦约街一家工匠家里做活,逃出去后就暂居在孤儿院,因为没钱也没有遗产继承,看管所不愿意耗费时间力气送我回去,但我一直在找机会离开这里。”

  他语速很快,几乎没过脑子,就好像受过什么训练一样,对这段经历倒背如流。

  安澈先是赞许地点头,又问:“你的印象里母亲长什么样子?”

  夏刚想开口,又顿了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圆脸,大蒜鼻,眼下三点雀斑,褐色的眼珠子很像你小时的弹珠玩具,她深红色的大波浪经常用丝巾挽着,平时细声细语对你很温柔。”安澈自顾自说着,完全没顾及夏血色尽失的脸,甚至有空冲他笑了笑,“你的父亲长什么样?”

  夏从他开始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如果只是内容相似,他只会觉得安澈不知从哪儿得知了他父母的消息,但安澈明显不是这种情况。

  安澈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跟他心里的答案一模一样,就好像他脑子里对家人的印象只是轻飘飘的一个标准答案,被完全设定好,而他只是个一无所知的行尸走肉。

  这不可能。

  夏死死咬着嘴唇,他看向安澈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恐怖狰狞的怪物。

  他没有回答安澈的问题,安澈却很宽容,像长辈在看自己最喜欢的孩子那样温和。

  “你记不清父亲的长相,你大概以为是他工作太忙见面太少,但不是的,只是因为我没有在你脑海里设置他的人物形象,所以在你印象里他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