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澈刚准备离开,就听见身后的孟祈安声音响起:“这么急着走,你在怕我吗?”

  【统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系统咆哮:【赶紧走,快走,别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安澈今天确实也不太想跟孟祈安纠缠,全当没听见,把推车拐了个方向,转身打算去选点菜品。

  他的肩被按住往后一拽,偏偏孟祈安语气温柔得吓人:“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呢,安澈,你在怕什么?”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想不想走了,是他能不能走。

  他干脆转身讥讽地笑了一声:“我怕什么,被俞哥打得半死不活的又不是我。”

  孟祈安却没松手,阴沉沉的眼睛盯着他,突然抬手掐着他下巴:“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啊安澈,昏迷了多久,四天?还是五天?”

  安澈猛地偏头:“别在外面发癫。”

  他后退的动作被阻止,尽管嘴上骂得厉害,被抓住的那大半边身子却都僵住了,紧绷着,像是遇到天敌的小动物,警惕到极点。

  他也许在害怕。

  意识到这点的孟祈安心情诡异地愉快了不少,安澈身上由他而起的情绪都能让他高兴。

  他甚至有心思劝起来,尽管他心知肚明安澈大概率不会答应:“别跟他了,他可护不住你,谁让他非要卷进来,现在自身难保了,还得连累你。”

  安澈甩开他的手:“不劳你多费心,我跟他至少能晚点死,要是跟你,估计这会儿已经投完胎了。”

  “我不会害你的。”

  他只轻嘲:“这是你最新拉拢人心的手段吗?”

  “我倒希望是。”孟祈安看起来有些惋惜,“我一向善待人才,更期待你我共事。”

  “我很好奇,你似乎在坑蒙拐骗别人时总是费尽心思编排好话、画尽大饼,骗我的时候就这样轻浮又不走心。”安澈真诚发问,“我很好骗吗?”

  一时相顾无言。

  孟祈安竟是被他问住了。

  他嘴里的花言巧语包装着他整个人的里里外外,好像离开了那些漂亮话他就不知道怎么聊天,往日的话题里总包含着战乱、策略、立场、骗人的情话,少之又少的反而是寻常天气、日落与晨曦、家里的柴米油盐。

  这些普通人的生活好像离他很远很远,以至于他面对安澈除了威胁,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便谨慎着,乃至木讷。

  这种谨慎伴随了他大半生,让他规避了无数风险,偶然心潮翻涌,短暂为一个人停驻,却也因为这种谨慎,只能远远观望。

  抛出的橄榄枝一旦遭到拒绝,便会固守在原地,谨慎地评估风险。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还像小孩子一样将那颗真心拿出来让人肆意糟蹋呢。

  他已经做不到了。

  所以他不像俞南弛,会大大方方地表达喜欢,会光明正大而又霸道地将人圈在自己家里,敢吃醋,敢计较,让人喜欢又依恋。

  孟祈安习惯了暗地里算计。跟他在一起,即便知道他的心,作为恋人也依旧会不安,会排斥,会同床异梦吧。

  但他知道他想要什么,就像小孩子想要得到心爱小猫的喜爱,想要轻抚顺滑的毛皮,想要温暖柔情的依偎,一般人也许会示爱,会给予充足的食物,温暖的小窝,孟祈安不会。

  他习惯了掠夺。

  那颗胸膛里跳动着的心,流淌着侵略的血液。

  却又因为面前这个人而犹豫不决、畏首畏尾,竟然变得不像他了。

  连他最擅长的花言巧语都说不出口了。

  安澈却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他而言,这里是任务世界,孟祈安只是任务对象,只是一段并不完善的数据。

  这段数据偶尔有些让人头疼,有些不成熟、偏执,每段数据都各不相同,但安澈见过的数据太多了,于他而言,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两个人的心思从来没到过一处,孟祈安从来没猜到过安澈在想些什么,这也许是最大不幸的源头。

  但也许正因为看不懂、猜不透,才产生浓浓的好奇心,才被吸引。这份吸引远远达不到喜欢的程度,却让人嫉妒,让人抓心挠肝,让人的思绪像被一把小勾子轻轻勾住,轻而易举飘到那人身上。

  孟祈安依旧避开了话题:“你要跟我走吗,赵霆手下还缺一个文员,待遇不错。”

  尽管知道安澈不会答应,他还是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问:“走吗?”

  这是篇没什么逻辑理由的花市文,文里说赵霆一统基地他就是一统基地,异管局在他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大有直接废异管局左膀右臂的意思。

  他手握钱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异管局迟早被他玩死。

  安澈摇头:“不。”

  孟祈安冷冷看着他:“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固执。”

  “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答案吗?”

  孟祈安又不说话了。

  他确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安澈不会选择他。

  只是一直不死心,心怀侥幸。

  最后才发现,钝刀子磨肉是最疼的。

  没关系。

  孟祈安心里想,他会拿到自己想要的。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得手的。

  安澈推着车离开:“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别浪费我的时间。”

  这一回终于没人阻止他了。

  看完了全程的系统感慨道:【这段剧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没关系。】

  从头到尾他们就没说几句话,在它这个高科技产物的眼中,孟祈安只是做了件毫无意义的拉拢,并且失败了,结果最多是恼羞成怒的孟祈安提前拿安澈开刀,没多大影响。

  不过安澈并不这样想,他回忆起临走时孟祈安的眼神,只觉得这个家伙最近又变疯狂了些,只不过他行踪诡秘,也暂时预判不到他下一步动作。

  这些话就没必要跟系统这只蠢萌的人工智障讲了。

  他只附和:【你说得对,分析得太好了。】

  系统还挺高兴:【你按我说的做准没错!】

  【嗯,对对对。】

  它也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晚上的街道没什么人,也许是感受到了最近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家家户户闭门闭的早,也就显得慢悠悠往家里走的安澈分外头铁。

  临近到家时,正与系统拌嘴的安澈忽然回头,瞥了眼空荡荡的街道,一切如常,只有店门口长杆上孤零零的彩旗在飘。

  系统不太明白他的动作:【怎么了?】

  【你不是能看主角那边的动向吗,现在呢?】

  【要积分,看一次半分钟一百。】

  安澈感慨:【发明这条规矩的人真是个天才奸商。】

  【……你就是来嘲讽一句的?】

  安澈没解释什么。

  到了楼下,他手揣兜里摸着钥匙,冰冷带有棱角的硬质合金躺在手心,电梯缓慢降下来。

  下降到6楼,不安的预感陡然飙升,他猛地一侧身,身后疯长的菟丝子几乎是擦着他的脸过去的,柔弱的小白花盛开,他屏气避开,却也多少有些吸入了粉末,头晕目眩,他下意识动用藤条猛地破开通道,朝出口跑过去。

  却见昏暗中亮起两道幽幽绿光,削铁如泥的鳞片覆盖住裸露的皮肤,将藤条尽数斩断,安澈此刻状态很差,而对方高阶异能者实力几近碾压!

  对方站在唯一出口,倒像安澈自投罗网了。

  跑不了,安澈便不跑了,他撑着墙缓了几息,勉强把晕倒的冲动压下去,孟祈安浑身几乎都要蛇化了,闲庭漫步走到他面前停下。

  他靠着墙,脊背紧绷:“专门来这儿堵我,还真是让你费尽心思了。”

  孟祈安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松:“过奖,很高兴能有这么一天。”

  安澈自然而然将其视为嘲笑。

  走廊里的灯没有亮,黑洞洞的空间里只有洞口处照进浅浅的光,被孟祈安挡了大半,少数落在安澈脸上。

  眼睛里,盛着淡淡的水光。

  他思绪有一瞬间飞远,这个时候的俞南弛应该已经下班了,正在往家里赶。

  好像往常,也是这样的一个下午,他买完东西回家,一边同系统拌嘴一边拿出钥匙,被悄悄站在身后的俞南弛吓了一下——像他这样警觉早就察觉到身后有人,但他还是佯装不知,配合着俞南弛心血来潮的幼稚。

  然后被俞南弛捧起冰凉的手,放在怀里捂着,指尖都染上那人身上的气息,变得温暖而让人安心。

  可惜来的并不是俞南弛,便也没人体会得到他们两人心领神会时的乐趣。

  “你在走神?”

  安澈回神,就见孟祈安语气出奇地尖锐,眼睛很亮,像燃烧着怒火:“身处险境还有心情想东想西,我该说你胸有成竹?还是觉得俞南弛一定能赶过来救你?死心吧,他没死在半路上就算幸运了。”

  安澈冷冷道:“他不会死。”

  终极大反派怎么可能现在被干掉,至少要在孟祈安的终极大业完成之际才会被铲除。

  孟祈安倒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你还真是信任他。”

  不过正如他说的,孟祈安暂时还没把握弄死俞南弛,他每次动手都是下死手,可惜每次都差那么一点成功。

  他不欲浪费时间,催动菟丝子将安澈绑得严严实实,出了门塞到一辆黑色车子的后座,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安澈没反抗,菟丝子太克他了,更何况他异能没孟祈安高,反抗也是浪费力气。

  【孟祈安怎么突然想到袭击我?】

  【……】

  安澈很认真:【真的,我这次什么都没做。】

  【我说够了。】

  【瞧瞧,又偷看霸总小说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