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孟祈安很快恢复笑意:“这不关你的事,我们还是讨论一下你比较关心的事吧,比如沈衍。”

  安澈问:“他人呢?”

  “跟他的小情人出去了,你早点过去找一找,说不定能看到他们谈情说爱呢?”

  他话语中的情绪很淡漠,提起沈衍时毫不掩饰的厌恶,让人看不出他曾经与沈衍那么亲密。

  也难怪,他们俩一开始本就是相互利用。

  稍有差池便会崩盘,这段感情能维持到最后的条件太苛刻了。

  安澈这才正眼看他,桃花眼里多了些冷意:“你之前那么喜欢沈衍,现在却用他来威胁我,还真是利益至上,狼心狗肺。”

  “是吗?”孟祈安依旧面不改色,“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不过是被他欺骗蒙蔽的人罢了,尽管他的手段低劣,我们还是被欺骗得团团转,还不如联手,一起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自从分手以后沈衍左右逢源,将你抛之脑后,你难道不想报复他吗?”

  归根结底只是他没占到便宜而已,孟祈安是个烂人,他不在意沈衍小心思有多少,沈衍人品有多烂,他只在乎自己得到了多少。

  可惜沈衍没品出来,他看起来自大狂妄,实际上懦弱敏感,满心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他耍得团团转,却连身边人真正想要什么都不明白。

  但安澈不是,他所付出的情感、金钱、时间都是自愿奉上的,他对沈衍毫无底线的偏心都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那炽热的爱。

  这份爱让孟祈安嫉妒、厌恶,他不在意沈衍身边有多少人,反正大家一起烂,却嫉恨沈衍被真真正正地爱着。

  明明沈衍跟他一样恶毒,凭什么被一个那样干净的人喜欢着?

  他想将安澈也拉下水,他从没得到过那样的感情,也不信有那样真诚的人。

  故意提起沈衍,他满怀恶意,期盼从安澈眼里看到丑陋的恨意、扭曲的嫉妒,再冷静的人都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都会有扭曲的一面。

  ——但安澈没有。

  他的眼里依旧清澈。

  很干净。

  孟祈安几乎维系不住脸上的笑。

  “你还是不甘心。”安澈似乎是真的在疑惑,“为什么,就算报复回去又有什么用。”

  孟祈安理所当然:“这还用解释吗,被人算计,当然要报复回去。”

  他从小到大学会的只有锱铢必较,不信任何人。

  也许他尝试过相信被认为“同类人”的沈衍,但沈衍转身给他捅了一刀,算他栽了个跟头,没玩过沈衍,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就这么算了。

  “也是。”安澈点头,“你说得对,不过我不想跟你一起报复他。”

  孟祈安嗤笑:“对,你还想着他、喜欢他。那你怎么不去看看他身边换了多少人,哪儿轮得到你喜欢?”

  安澈并没有被孟祈安的冷嘲热讽激到,他只是说:“是啊,他喜欢谁都跟我没关系了,跟谁在一起也与我无关,已经过去了。”

  “愚蠢。”

  孟祈安冷冷看着他,忽然想到,为什么安澈不能换个人喜欢?

  真是让人嫉妒得快让人发疯。

  要是安澈喜欢他,他或许会跟这个人在漫长的岁月中渐渐熟悉,他会多一个这样爱他的人。不,也许没什么变化,他们同样会吵架分手。

  他跟沈衍一样恶毒,结局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两个混账。

  冷静下来,理智回笼以后,孟祈安开始觉得自己可笑了。

  在心里无数次贬低沈衍以后,发现自己居然连沈衍都不如,至少他们相爱过。

  恶意在心里膨胀,孟祈安抱着胳膊靠着门:“没关系,你不用纠结什么了,所有人都会死。”

  安澈问:“这个所有人包括你?”

  “谁知道?我真是厌倦了深思熟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觉得那些用表格装订好的计划真是虚伪透了,像我们这样的俗人要一遍遍准备、一遍遍演练,勉强摸到天才的门槛——命运天注定,不管你信不信,我们都是庸人,俗人!成为天才需要运气,这个世界却吝啬——多我一个天才怎么了?”

  “绝精的鳏夫!”

  “更何况,明明未知的未来才最迷人,同在这片满是怪物的林子里,也许明天死的是你,也许是我,那有什么所谓,当下开心就好,说不准哪天过不下去了扯根绳子一荡——当然,我真心希望你能多活几年。”

  孟祈安说得激动而认真,几乎快要手舞足蹈,格子衬衫随着动作变得皱皱巴巴。

  “多活几年——好好看看这个疯癫的世界,替我看看,我不信你还能无动于衷!无动于衷的都疯了!”

  富丽堂皇的走廊,暴跳如雷的绅士,让安澈有一瞬间的错乱感。

  这荒唐的对峙。

  “你真是疯了。”他感慨,无动于衷的身体同他平静得几近冷漠的表情让气氛降入冰点。

  好像没听见孟祈安说出的话有多疯狂。

  “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撒泼打滚。但为什么要跟我闹?”安澈从来不懂委婉,“我是你的谁?”

  孟祈安脸上的表情通通凝固了。

  他精致打理的发型可笑得像是扔在地上被踩扁染上泥土的花束。

  从精致昂贵变得廉价肮脏。

  嘴唇翕动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你真是绝情,外人都说你温柔,真该让他们见见现在的你……”

  “外人也说你冷静理智。”安澈礼貌地回道,“但我并没有义务对你温柔,我不理解,你的冷静呢?”

  “不要太沉溺于精神世界,也偶尔醒来看看,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

  清脆落地的话作为结尾,砸得人七荤八素。

  孟祈安脸上大概空白了几秒。

  明明表面上对所有人都温和有礼,对伤害过他的人都那么关切,偏偏说出口的话却那么冷漠。

  他真是看错了,安澈哪里是小可怜。

  每一次都叫他无话可说,每一次都在他自己醒悟之前直击要害。

  他直起身子,撑起最后一丝体面,温和地说:“我真期待你能活下去,而不只是嘴皮子利索。”

  安澈只说:“借你吉言。”

  等到他转身离开,孟祈安才缓缓挪动脚步离开房间。

  半敞着的门里,地毯上瓷盘碎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