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妄在大二考了驾照后就用自己的存款买了辆车,他调好副驾的座椅,转头对站在那的庄陶道:“还没坐过吧,心里是不是没底。”

  庄陶笑笑,探身坐了进去:“宋哥,你做什么事都很稳,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车辆起步离开,宋妄把着方向盘,余光注意到庄陶一直侧脸看着窗外,“闷不闷,打空调还是开窗。”

  “现在这样就好。”

  黑色的别克君越缓缓行驶在平坦的马路上,最后停在了华大校门口处。

  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宋妄几乎听得到庄陶浅而均匀的呼吸声,他解下安全带,“快到你生日了,今年有什么安排,还和家里人一起过么?”

  “应该不会,那天学校有课,”庄陶把玩着挎包上的带子,“可能会和沈宵一起过吧。”

  车厢安静几秒,宋妄看着前方华都大学的建筑,开口道:“你们能怎么过?你之前生日,他好像没准备什么。”

  “宋哥,”庄陶转过脸,声音还是往常那样柔和,说出的话却狠心:“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宋妄一手把住方向盘,呼吸匀了几瞬,“你今晚不对劲,陶陶,你是知道什么了?”

  “没什么,”庄陶笑笑,“只是想起来,我二哥这么大年纪了一直单身,估计以后也要靠相亲找对象了,宋哥你别跟他学。”

  宋妄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对这些事本来也没什么兴趣,每天都待在实验室,也没哪个人会看上我。”

  “……哥,我小的时候就佩服你,”庄陶转了话题:“像一台不需要休息的机器,每天既能帮着院长奶奶照顾我们,又能努力学习,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你这么拼,是为什么呢。”

  车窗被降下来一点,宋妄感受着丝丝缕缕吹进来的冷风,“为了我在乎的人,你,院长奶奶,还有孤儿院的其他孩子,我不想让你们再过上那样捉襟见肘的日子。”

  “……”庄陶的手轻轻搭上宋妄的小臂,“谢谢你,宋哥,一直以来你都很照顾我,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我希望你以后能越来越好。”

  宋妄似乎轻笑了一声,“你都有三个亲哥了,还不够?”

  庄陶也跟着笑起来,“是啊,我已经很幸福了,有护着我的父母,照顾我的哥哥,还有……喜欢的人,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宋妄的心脏猝然拧紧,半晌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和沈宵,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嗯,”庄陶说:“上个月的事,不过我们还没对任何人说。”

  宋妄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台麻木的,只会询问的机器:“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庄陶说:“你是我哥嘛。”

  “对了,我把这个给你,”庄陶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他,“其实早就应该还你了,但总是忘。”

  宋妄接过,感受着手心冰冷坚硬的触感,原来今晚的酷刑还没结束。

  “这枚金牌是你高三那年放在我这的,”庄陶道:“说等上大学找我要,这都快两年了。”

  宋妄张了张嘴,旋即又合上了,有的话不必再多说,短短几句看似无关的话已经告知了结果,再穷追猛打也只是判处最后的死刑。

  他轻笑一声,角膜似乎微微有点湿润,半晌开口道:“谢谢你替我保管的这许多年。”

  “小韩,家教费已经打你卡上了,记得查收啊。”

  韩子苓从微信退出,打开银行卡的界面,果然收到了一千元的转账记录,这是他十节课的家教费用。

  原本按他这个学历,费用应该远不止这些的,但因为找不到小提琴生的家教,身为艺术生,教文化课家长又不放心,只能先找个便宜的对付着。

  这些钱,加上家里给的生活费,应该够他买那件相中许久的外套了。

  其实韩子苓家并不穷,算的上是小康水平,不然也不会来学小提琴,但也仅限于小康了,那些动辄几千几万的名牌根本就负担不起。

  可这一路上他身边有太多有钱人家的孩子,无一例外都过的光鲜亮丽,韩子苓为了不输给其他人一头,只能用这种办法补贴自己的需求。

  他下了车边走边刷手机,想看看能不能找个离学校近一些的家教,省得每次坐公交来回都要两三个小时的通勤时间。

  门口有一辆黑色车停在那,韩子苓没有理会,正要进校门时却忽然听到了庄陶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从身后的方向传来:“我先进去了,宋哥。”

  韩子苓看过去,华大附近的灯光很明亮,他一眼就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是庄陶,视线移动到车标,只是一辆二十来万的别克,庄陶家不是很有钱吗,怎么会从这种车上下来。

  现下人流量稀少,他怕被发现,赶忙躲到了一根柱子后面,不过这样就听不到两个人说话了。

  刚关上车门,驾驶位上的人也跟着下来了,看样子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对方走到庄陶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紧紧抱住了他。

  韩子苓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

  “让我再抱一下你,陶陶。”宋妄的头埋在庄陶肩窝里,“让我抱两分钟就好。”

  庄陶轻叹口气,没有拒绝,而是伸手在他后背上轻拍了拍,“宋哥,我们还是朋友,以后你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找我……和沈宵帮忙。”

  虽然感觉自己很惨,但宋妄没忍住笑出声,他从庄陶身上起来,“好,如果他哪天欺负你了,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看着两个人亲密的动作和那男生浅笑的表情,韩子苓心道,原来是男朋友,怪不得一直没告诉他们。

  虽然对方长得挺帅,但从开的车来看就不是什么有钱人,要是工作几年才买了辆这样的车,估计不好意思说吧。

  他心情莫名好起来,慢悠悠往回走,路上还买了点吃的放到寝室桌子上:“我随便买的,你们记得吃。”

  “哇,谢谢子苓,正好我还没刷牙呢,”秋玉宣拿起袋子,“对了,你干嘛去了,昨天也是这个点才回来。”

  韩子苓笑笑:“跟我在这的高中同学出去逛街了,晚了点。”

  “哦哦。”

  另一头,临分别前,宋妄最终还是忍不住问:“这些年我一直隐藏的很好,你是怎么发现的?”

  “……上次跟你出去吃饭没告诉沈宵,”庄陶垂着眸,“他联系不上我,跟我吵了一架,把你说出来了,我原本没信,直到今晚才隐约发现……之前是我神经太粗。”

  “的确是沈宵会做出来的事,毕竟他那么小心眼,”宋妄道,“我回去了,路上注意安全。”

  “嗯,宋哥开车慢点。”

  回到寝室,庄陶洗漱完爬上床,忍不住又打开和沈宵的聊天框。

  上次他发了消息没收到回复后就不敢再发了,怕对方觉得烦,也想给两个人冷静的时间,而现在事情解决了,庄陶想了想,还是决定找机会当面说清。

  周四是满课,上一二节和三四节的教学楼中间有整整十五分钟的路程,庄陶等了五分钟还不见校内公交来,干脆提提书包步行赶过去。

  刚转过弯,他迎面碰上一个胸膛,差点撞上,“对不——”

  庄陶话头一顿,“沈宵?”

  他穿了身西装,似乎是要去主持什么会议,手里拿着稿子,庄陶一个多星期未见他,此刻声音都被堵在嗓子眼,半晌才开口:“我有话要对你说。”

  沈宵垂眸看着他,面色淡然,心头却是一颤。

  两人冷战了这么久,是消气了,还是打算及时止损?

  他下意识想要回避这个答案。

  喉结上下滚动一瞬,未等开口,杜怡同样穿着黑色正装走过来,“沈宵,我们走吧,时间快到了。”

  “……好。”

  两人从庄陶身边走过,后者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人影彻底消失,才脱力般蹲了下来。

  翌日便是庄尔白的婚礼,庄陶下了课直接回到庄家,主宅和各处的建筑都被装扮了一番,红色喜庆的氛围随处可见,大家知道婚礼当天会很累,于是晚上都早早歇下了。

  庄陶在被窝里辗转反侧,躺的头都疼了也没睡着,干脆坐起来翻被子下了床,开灯摸索去厨房,本想喝点凉水,结果刚到大厅就碰上同样穿着家居服的庄尔白;

  “大哥,”庄陶愣了下,“还没睡?”

  “是啊,”庄尔白笑笑:“陶陶怎么也没睡?”

  庄陶诚实地说:“有点失眠。”

  庄尔白失笑:“明天结婚的不是我吗?怎么我的宝贝弟弟还失眠上了。”

  他揽过庄陶的肩膀,“既然都睡不着,不如去我房间待会吧。”

  这还是庄陶第一次去庄尔白的卧室,简约大气的房间,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庄尔白倒了杯温水给他:“太晚了不好喝凉的,对身体不好。”

  庄陶乖乖接过来,“听大哥的。”

  “有什么烦心事?跟我说说,”庄尔白坐到他对面,“上次回家就发现不对劲了,本以为你自己能调节好,结果今晚看着还是闷闷不乐的。”

  原来大哥上回就看出来了,庄陶放下杯子,“没什么事,大哥不用操心。”

  庄尔白轻叹口气:“看来书上说的没错,弟弟大了,有代沟了,有什么事也不和哥哥讲了。”

  庄陶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只是,你明天都要和小秋姐结婚了,我哪好意思麻烦你。”

  “傻,”庄尔白摸摸他的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你大哥,和我以后结不结婚,当不当父亲无关,你永远都要记得这一点。”

  温暖的感觉充斥胸膛,庄陶靠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大哥你真好,我以后会好好护着……大嫂的。”

  庄尔白失笑,“陶陶,明天先保护好自己吧,你嫂子的伴娘团可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