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马德里

  中央大厦二十三层,迎着落地窗外高楼林立的CBD街区,沈梁宪随手脱下黑色西装扔在沙发上,身后的助理正向他汇报国内的情况;

  “……骆氏近一两年倒是势头很猛,前段时间的竞标大会还压过了沈家,其他详细信息已经发您手机上了。”

  沈梁宪自两年前被沈策以处理欧洲分部贸易的借口调来西班牙,且几乎切断了他和国内的一切联系,直到最近才有机会和手里的信息网联上。

  许多事情在他身处异国时发生,助理给他整理了两天才把重要的消息一一捋顺出来。

  但两年的单枪匹马倒是让他比在国内时多了几分经验与头脑,沈梁宪听了半晌,忽然开口问:“沈宵呢,他现在在哪。”

  “沈宵今年考上了华都大学,”助理回,“现在是一名大一新生。”

  “没别的了?”

  “没有。”

  沈梁宪嗤笑一声,“几年过去了,他还是毫无长进,在学校继续当个乖宝宝?不会是想通过成绩单拿回沈氏吧。”

  助理微微笑了笑,“在沈氏,学历是最不值得一题的东西,随便调一个员工的履历都是顶尖程度,只能说他太单纯了。”

  “沈策怎么做的,”沈梁宪点燃一根雪茄,“没教他东西就算了,甚至没送他出国留学?”

  “沈策这两年完全没有理会这个人,”助理说:“看样子是打算放弃他了。”

  白烟飘散在空中,模糊了沈梁宪的侧脸,他哼笑一声,意味不明道:“沈策因为他把我流放到这里,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这枚棋子,等着瞧吧。”

  助理正要说什么,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他立刻噤声,这铃声是老板为某人设置的专属提醒,来自国内的。

  果然,沈梁宪立刻拿出手机,神情也发生了变化:“小鹿,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那边安静几秒,然后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后天是你生日,忘了?估计你回不来,我准备了礼物邮过去了,你记得查收。”

  沈梁宪心头一阵柔软,父母感情不和,为利益生下他,朋友跟他来往也不过是因为沈家,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寥寥,在他出国后更是消失不见,只有林鹿一如往昔地记挂他。

  “好,我肯定记着,”沈梁宪忍不住关心道:“小鹿,你是不是开学了,学校适应得怎么样?”

  “挺好的,老师和同学们也很友善,”那边笑笑,“你不用担心我。”

  见他如此懂事坚强,沈梁宪的疼惜之意愈发大:“你身体不好,千万别逞强,凡事先为自己考虑,知道吗?”

  “我记得的,”那头顿了顿,“要是没其他事,我挂了?”

  尽管心里不舍,沈梁宪怕耽误对方休息,还是说道:“嗯,你先挂吧。”

  嘟嘟声传来,沈梁宪回味着刚才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笑,不过……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小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是不是又病了?

  沈梁宪知道林鹿在一年多前曾因意外住过院,还差点休学,身体养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恢复,因着这个没有留学,高考时也发挥失常,去了华都一所也算不错但并不顶尖的学校。

  林鹿性子柔软但很要强,高考失利一定很难过,要不是因为那次意外……沈梁宪撵灭雪茄,等回国后让他知道如果是有人故意害了林鹿,他一定不会放过。

  “你果然猜对了,”骆冠清看着最新的报表,“沈氏一直在找骆氏的漏洞,为的就是在我们掉以轻心时重重一击,幸亏提前做了准备,否则造成的后果无法预估。”

  沈宵垂眸看着手机,头也不抬道:“不要高兴太早,这次是骆氏知道沈策要有所动作才逃过一劫,就算这样依然有了损失,可想而知沈氏的实力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大。”

  “谁说不是呢,”骆冠清轻叹一声,“前段时间的中标和各家媒体大肆报道,让员工们都产生一种沈氏已经被我们超过的错觉,现在想来,这也是沈策的计谋之一吧。”

  “你能清楚这点就好,”沈宵站起身,“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具体计划等我过几天再告诉你。”

  “还有一件事,”骆冠清沉吟一瞬。

  沈宵抬起眼皮:“怎么?”

  “你现在彻底站在了骆氏这边,”骆冠清说,“要是沈策发现了怎么办?”

  沈宵轻笑一声:“发现就发现了。”

  “什么?”

  “依沈策的性格,”沈宵道:“他只会嘲笑我耍小聪明,站错了队伍,根本不会理会,反而会更期待我输的一无所有时的狼狈模样吧。”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骆冠清想,幸亏他们父子站在了对立面,而沈宵和他是一伙人,如果沈策和沈宵联手对付他的话……骆冠清打住思绪。

  “对了,”沈宵随意问道:“你最近有听说关于沈策身体不好的传言么?”

  “没有,”骆冠清说,“很久之前倒是传过一段时间,最近没有听说,看沈策的状态也不错,估计那次是谣言吧。”

  沈宵却冷笑一声,“我看了他最近出席的活动,你没发现他出现在公众的次数比之前多了么?”

  骆冠清仔细回想了下,“是的,一些平常他并不会接受,但曝光度高的采访都参加了。”

  “沈策从不怕流言蜚语,”沈宵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漠,“可如果他开始变得反常,比如不允许有任何一家媒体报道他的身体状况,在集团事务上比以往更加激进,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多……”

  骆冠清心中隐隐一惊,难道沈策的身体状况与大家以为的恰好相反?

  可沈宵却不准备多说了,他看了眼手机,“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去哪?需不需要车送你。”

  “不用,”沈宵想也不想地拒绝,“午休时间快结束了,下午还要参加军训。”

  “……”骆冠清:“有时候还是无法适应你只是个大一学生的事实。”

  推开骆氏办公室的门,一个男孩恰好从沈宵身边经过,他看也不看身旁,一猛子冲进去:“爸!”

  里面传来骆冠清无奈的声音:“你不上学又跑回来干什么?”

  “学校无聊死了,我想出去玩~”

  “真是胡闹。”

  午后的阳光热烈但并不刺眼,穿着绿色军训服的学生们逐渐聚集到操场,分成一块一块的方队。

  沈宵走过来,远远望见艺术系的方队在西南一角,聪明的知道猫在树荫底下,能少晒一会是一会,不聪明的还坐在大太阳底下,帽子也不戴,正眉飞色舞的和前面的女同学讲话。

  那张脸在阳光下白的发光,棕色的卷发在空气中轻盈飘起来一点,盘腿坐在地上,侧对着他露出一小截细嫩的脖颈,如果仔细看,应该能看到那上面点点粉色的痕迹。

  是他弄出来的杰作。

  看着那女生不知道说了什么,庄陶笑起来,捧着肚子倒在地上,沈宵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陶子,我跟你讲,昨天隔壁组的——”

  张冉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庄陶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小冉,你怎么了?”

  “我是不是天太热,出现幻觉了,”张冉迷茫道:“我怎么看见,看见隔壁金融系的沈宵在对我笑呢?”

  “啊?”庄陶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沈宵站在树荫下,乌黑的眸子却是冲着他们的方向。

  “天,”张冉托着下巴,“从开学到现在,有人见过他笑吗?没有,他对谁都是客气但疏远,可刚才,他他他居然对我笑了!”

  “呃,”庄陶扭过头,吞吞吐吐的:“小冉,你可能是看错了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张冉以为他不信,“刚才他真的笑了,虽然很淡,但你知道他笑起来多好看吗?那眼神太深情了,我都不敢直视!”

  趁着军训休息的间隙,庄陶把沈宵拉到无人的拐角处,“你今天冲着我笑,被同班的女同学看到了。”

  “她发现我们的关系了?”

  “……没有,”庄陶说:“不过她可能误会了什么。”

  “那就不用管,”沈宵把下巴垫在他头上,“你不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总不会还不允许我看你吧?”

  “唔,当然不是了,”庄陶埋在他颈窝里,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中午去哪了?最近你好像很忙,总是见不着人影。”

  “处理一些事情,”沈宵没多说,“只是最近忙,过段时间就好了。”

  庄陶原本不想多问,可对方总是避而不谈反倒让他好奇:“所以是什么事?”他猜测道:“不会是你暑假在做的兼职吧。”

  “差不多吧,还剩点尾巴,”沈宵含糊过去,“周末一起回家?”

  “好啊,”庄陶说:“我都一周没回去了,家里人肯定很想我。”

  军训期间体力消耗大,晚上又晚训到很晚,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难得放了周末,下车走进主宅的路上,瞧了瞧附近没人,庄陶小心翼翼地牵起沈宵的手,声音也不自觉低下来:“应该没人会发现我们吧。”

  “这个时间正是佣人午休,”沈宵拽着他的手把人拉到身边,鼻尖蹭上他的:“不会有人顶着太阳出来。”

  两人耳鬓厮磨着,本来天气就热,在家里偷情一般的刺激感交织在一起,没多久庄陶就出了身汗,“等会去我房间吧,安全点……”

  “好,”沈宵应着他,“都听你的。”

  抬眼便能看到主宅,庄陶涌上一股心虚,“我们先不闹了,万一来人看见怎么办?”

  沈宵捏他的手指,另一手搭在他腰上:“不会,这里离主宅——”

  话没说完,云秀之的声音从前面不远处传来,“陶陶他们快到了吧,我去接一下,哎,你俩已经到了啊?”

  那一瞬间,沈宵毫不怀疑庄陶身上的毛炸起来了,他几乎是触电般地跳出离自己一米远,冲云秀之和阮海棠僵硬地笑了笑:“妈妈,阮姨……中午好。”

  阮海棠走路的姿势似乎顿了顿,慢一拍地扬起唇,眼神却是揶揄地看着沈宵的方向:“中午好呀陶陶。”

  云秀之没注意到他们的异常,“回来啦宝贝,快进去吧。”

  庄陶应了一声向她们走过去,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同手同脚:“好呢。”

  经过云秀之身边时,后者疑惑道:“这么热啊陶陶,出了这么多汗,回房间洗个澡休息一会,别是中暑了。”

  她回身叫沈宵:“宵宵啊,你也快进来,别在外面站着了。”

  看着庄陶的背影又微不可见的一抖,沈宵眼中藏了两分笑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