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怡下意识看向沈宵求证。

  她是大二金融系的,也是学生会副会长,专门负责这次的开学典礼。

  和新生代表沈宵接触的这几次,让杜怡对这个直系学弟的好奇心愈发大,对方总是冷冷淡淡的,礼貌相待,但不接受任何人的示好,好像没有谁能打动他。

  可在刚才那一瞬间,她似乎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愉悦的……笑意?

  可那笑容转瞬就不见了,杜怡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但直觉告诉她现在并不是合适的争取机会。

  “那真是不巧,”杜怡大方笑笑,“先来后到,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祝你们开学愉快。”

  庄陶的胸膛微微起伏,他竭力不被发现,镇定道:“谢谢,也祝你开学愉快。”

  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沈宵看着他,“我好像并没有同意和你一起吃饭。”

  庄陶的睫毛颤了颤,那天他发完消息后对方确实没有回复他,“可是我后来还说不回复就是答应了,你没回我,就相当于答应了我。”

  “这也算?”沈宵轻笑一声。

  庄陶拿不准他现在的脾性,仰起脸小心问道:“你现在还生气着呢吗?”

  “……”沈宵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往外走,庄陶赶忙跟上,“你要是还生气的话能不能原谅我?我请你吃饭赔罪,吃两顿也——”

  话没说完,沈宵忽然停下脚步,庄陶反应不及撞上他的后背,疼的他捂住鼻子,“怎么停下来了?”

  沈宵回身,静静看着他,那眼神复杂,看的庄陶立刻安静下来,低声问:“你还怨着我么?”

  “庄陶,”沈宵叫他的全名,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说了别的:“我报考华大是因为这所学校和专业最适合我,与你无关。”

  “……嗯,”与你无关四个字太狠,庄陶只发出这一个音,就说不出别的了。

  “你让我搬走,要求我们分开一段时间,要我结识更多朋友,”沈宵一一列举,“我都做到了,可你明知我喜欢你,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来找我?”

  “我——”庄陶欲言又止,“我想见你。”

  “想见我?”沈宵冷笑一声,“你心真狠,拒绝我不够还要折磨我,你想见我,可我想见你吗?”

  庄陶刷地抬头,“你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了?”

  沈宵冷漠地说:“我做不到和我喜欢的人做朋友。”

  明明言语冰冷无情,这一个月更是对他从来没有过的冷落,可说的还是“喜欢的人”。

  庄陶仿佛陷在沈宵给他造的冰火两重天里,一会冷一会热,难受得他想要大声宣泄出来:“可我不想失去你,我想和你一起做题,一起遛狗,我不想看着你和别人这样!”

  “那你要我怎么办!”沈宵碰的一拳砸到旁边的门上,咣当一声几乎响彻走廊,“你不喜欢我,还不准我和其他人在一起,凭什么?!”

  眼底起了白雾,庄陶被他凶得红了眼眶。沈宵强势一把,现下抹掉他脸上的泪水:“你明明对我有意,为什么不敢承认。”

  身边人熟悉的味道涌入鼻腔,庄陶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我是个胆小鬼……”

  沈宵大掌抚着他的后脑,低头亲了口他卷曲的头发,“陶陶,谢谢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两人依偎了许久,庄陶恋恋不舍的从沈宵身上离开,“要不是你这次冷落我,我还不知道多久能开窍。”

  沈宵用手背蹭着他的脸蛋:“刚开始没想故意晾着你,是真的有事要忙,那次你给我发消息,我其实特别高兴。”

  “特别高兴你就回我三个字?我当时看完心都凉了!”庄陶找出他话里的漏洞,“刚开始不是故意的,那这么说后来就是故意的了?”

  “……”沈宵揉揉他的小脑袋,“一进你就退,我能怎么办?只能耍点小手段。”

  说的也是,如果沈宵继续穷追猛打,庄陶估计自己早就吓跑了,他勉强嗯了声:“那也行吧。”

  两人从礼堂出来,顺着华大的林荫路走,庄陶沉默半晌,沈宵问:“在想什么?”

  “我在适应我的身份,”庄陶说:“以前是单身贵族,现在变成有家室的人了,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比如呢?”

  “男朋友的消息要速回,不能敷衍,”庄陶精准地举例,“不能和其他异性或者是对你有意思的同性接触太过紧密,有什么行程要随时上报。”

  这是点他呢,沈宵眼里藏了抹笑意,“刚才那个女生是学生会副会长,负责这次开学典礼的,而且就算你刚才不来,我也不会答应和她一起吃饭。”

  “副会长给你一个新生送花干嘛?”庄陶直觉不对劲,“她十有八九是喜欢你。”

  旁边半天不说话,庄陶疑惑地转头,沈宵已经抑制不住笑出声,“陶陶,你吃醋了?”

  “是啊,”庄陶没有遮掩的意思,“我在台下看着你们,心里酸的冒泡泡,难受死我了。”

  沈宵胸膛一片柔软,他牵起对方的手,“原本我没打算这么早告白。”

  庄陶抬头:“为什么?你都已经单恋我那么久了,再等待不是很煎熬?”

  他等着沈宵的这一个月才终于明白那是何种感受,一颗心挂在对方身上,恨不得立刻宣誓主权。

  “我喜欢你,想让你跟我在一起后更幸福,”沈宵说:“但现在的我还配不上你。”

  幸福美满的家庭,宠爱他的父母哥哥,庄陶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沈宵给不了他的。

  “说什么呀,”庄陶两只手掐上他的脸,“你怎么会配不上我?又高又帅学习还好,性格高冷还很孝顺,我已经觉得很有面了。”

  忽然想到沈宵的身世和家庭,听说没有父亲陪伴的人往往会有些自卑,何况沈宵的继父还是那样的人……难道是原生家庭让他对自己不够自信?

  想到这,庄陶手掌按上他的肩膀,仿佛给他传递能量,“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棒的那一个,没有人比你更优秀了。”

  忽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沈宵一愣,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把庄陶搂在怀里:“谢谢我的小男朋友。”

  舍友给庄陶发微信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聚餐,才和沈宵和好确定关系,哪舍得那么早分开,庄陶想了个理由婉拒了。

  肚子咕噜响了一阵,沈宵隔着衣服摸上去,小肚子扁扁的,“中午没吃饭?”

  庄陶不好意思地承认,“今天收拾行李来着,忙忘了。”

  “那先吃点东西,”沈宵问:“想吃什么?”

  庄陶想了想,说:“我想吃你做的饭。”

  房东给了三把钥匙,沈宵只要了两把,他自己留一把,另一把递给庄陶,“这里离学校很近,什么时候想来就自己过来。”

  庄陶接过钥匙妥帖地收好,“你不在这的时候我也能进来吗?”

  “当然可以,”沈宵拉开房门,“进。”

  房子的家具风格透着股禁欲的气息,但看起来并不冰冷,沈宵把钥匙放在进门的柜子旁,“你随便逛逛,我看看今晚做什么。”

  “唔,好,”客厅的一整面墙上都是立式书架,摆满了书籍,庄陶抽出两本看了看,都是和金融有关的,他按原位放回去,“我可以去其他房间看看吗?”

  沈宵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都可以。”

  他摆好菜板,拿出刀具,用清水冲洗干净,柜子里还有一套没用过的餐具,上面的图案好像是什么狐狸的,庄陶应该会喜欢。没过多久,卧室方向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天!”

  沈宵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庄陶站在露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面的摩天轮,在夕阳的背景下显得如梦幻般浪漫,“太美了……”

  他抓着沈宵的胳膊,“你租的这个地方太棒了!”

  “喜欢吗?”沈宵笑笑,“这个露台是不是和你房间里的那个很像。”

  “对啊,”庄陶点头,“真的好巧——”

  话音未落,庄陶猛地顿住,“你是因为我喜欢这个露台才租下这里的?”

  “对我来说住在哪里都差不多,”沈宵道:“可如果你喜欢这个露台,也许会多来几次,这是我的私心。”

  庄陶有点脸红,他转移话题般走向厨房,“我去看看冰箱有什么吃的……”

  等人走远了,沈宵才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向厨房:“等等——”

  已经晚了,庄陶拉开冰箱门,有点傻眼,“冰箱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最近太忙来不及自己做饭,”沈宵说:“已经很久没开火了。”

  庄陶纳闷道:“那你刚才在厨房待半天干嘛呢?”

  看着已经准备就绪的工具和新碗筷,庄陶不可思议道:“你不会是因为我来所以紧张了吧?”

  沈宵偏过脸不去看他,被庄陶用手扳过来,“宵宵,你脸红了。”

  沈宵的睫毛颤了颤,忽然俯身亲了下他的额头,“在家乖乖等我,我下去买菜。”

  被唇吻过的额头触感清晰,等庄陶反应过来时,房子已经没人了。

  左右等着,他靠在沙发里玩了会消消乐,第三关还没过,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

  “这么快就回来了?”

  庄陶放下怀里的抱枕打开门,敲门的却是一个老奶奶,对方看见他也有点奇怪:“咦,你是这位租客的朋友吗?”

  原来是房东,庄陶点点头,“是的奶奶,你有什么事吗?”

  “这位租客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他带朋友来呢,”房东笑笑,“麻烦你帮我转告他,我儿子后天回来,到时候联系他签合同。”

  “好的,我会转告的,”庄陶应下,又觉得奇怪,“都住一个来月了,他怎么还没签合同?”

  房东说:“原本是应该早些签的,但租户比当时说好的提早来了一个月,我儿子那时候还在出差,就耽搁下了。”

  “……”庄陶张了张嘴,问:“沈宵原本是打算这几天再来租的对吗?”

  “是啊,”房东点点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忽然提前,连家具都还没来得及制备,当时房子里空空荡荡的就他一个人,像被赶出来的,别提多可怜了。”

  沈宵回来的时候客厅没见着人,他把东西放到厨房,在卧室找到庄陶,对方盘腿坐在他床上,怀里抱着他的枕头,见他进来,抬起脸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沈宵看他这样子觉得可爱,走近问:“怎么了?”

  庄陶没说话,乖巧地把头靠在他肚子上,“没什么,就是特想你。”

  沈宵的呼吸急促两分,心爱的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沾着他的味道,黏黏地搂着自己吐露心意,哪个正常男人能忍住?

  他托着庄陶的下巴抬起脸,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俯身吻了下去。

  上次那个吻在脸颊,沈宵只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庄陶更是一无所知,这次却是正儿八经的热吻。

  沈宵的嘴唇微凉,掠夺着对方口腔中的温度,一双胳膊把人勒得死死的,唇齿厮磨,庄陶的肺活量到了极限,到最后喘不上来,几乎背过气去。

  唇齿分离,他的脸早已红得发烫,这感觉新奇又奇妙,沈宵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半晌忽然轻笑一声;

  “这好滋味我居然今天才尝到。”

  庄陶锤了他一拳,正要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却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的眼神从对象脸上移开,不太情愿地拿起手机,整个人忽然一下精神了。

  沈宵问:“谁的电话?”

  庄陶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心里发虚,不太敢接:“我二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