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讨厌你,只是,”庄陶无措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就算不在同一所学校,你也一定会交到许多新朋友,认识更多——”

  “够了,”沈宵打断他:“你不用再说了。”

  他不打算听庄陶解释,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庄陶慌了神,下意识伸手挽留,却只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未等开口,他动作一顿,在触及到对方的眼神后愣住,不自觉松开了手。脚步声逐渐远去,等庄陶反应过来,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他一个人呆站着。

  从未有过的心慌涌上心头,庄陶扶住墙,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刚才一幕。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沈宵眼中的失望。

  “请正视我的心意,不要把我当成胡言乱语的疯子。”

  “不过他拒绝了华大的保送,应该是想报其他学校吧。”

  庄陶无力地靠在墙上,他都在做什么?糟践对方一颗真心,别说喜欢,估计现在都要恨死他了吧。

  第二天正好是庄尔星带庄陶出海的日子,一家人在门口送他们,庄尔白叮嘱道:“尔星,照顾好弟弟,游轮上别乱来。”

  “放心吧,”庄尔星搭着庄陶的肩膀,笑眯眯道:“我肯定不带坏陶陶。”

  一旁的庄陶无暇顾及他们说什么,眼神不住往大门里面瞟,云秀之注意到,“陶陶,你在看谁呀?”

  “……没有,”庄陶没法说自己在等沈宵会不会来,只好找借口道:“想再看一眼司司。”

  “估计在窝里,”庄尔烨说:“想见它让佣人带来就好了。”

  “不用了,”庄陶抿抿唇,“他不愿意来就算了……强求也没用,等我回来再好好哄吧。”

  虽然没太听明白弟弟说的什么意思,庄尔烨还是点点头:“好。”

  车门打开复又关上,直到黑车越来越小消失在视线中,沈宵才从窗前起身。

  房间内干干净净,被褥已经洗过放回柜子里,只地上余下一些个人物品,沈宵的东西不多,加起来总共两个行李箱,一个人就可以带走。

  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房东,沈宵接通,“你好。”

  “你好,是租客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迈的声音:“我收到你的消息了,不过之前不是打算下个月开始租,怎么提前了呢?”

  沈宵垂眸,“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打算早点搬过去。”

  “这样啊,”房东顿了顿,“那好,你今天就过来吧,我把钥匙给你,顺便带你再看一下房子。”

  “好。”

  挂下电话,沈宵把手机放回床头柜,逐步把地上的东西拾起来。

  最后一样是一沓报纸,被人整齐地裁剪过,第一张暴露在外的一行标题是几个醒目的大字——《骆氏集团再创佳绩,首次超越沈氏》

  沈宵翻了翻,这上面的内容他早已仔细研究过数遍,每一份报纸无一例外与这两家公司有关,他把报纸放入碎纸机,最后看了眼这间卧室,拎上箱子离开了。

  “夫人,烤的时候一定注意火候,早了晚了都不行。”

  “可我每次做都是看教程来的,时间也是按上面说的呀。”

  “不同原料烤箱的效果都不同,不能只看时间……”

  “妈,云姨,”沈宵站在门口,“我有件事情和你们讲。”

  云秀之正跟着阮海棠在厨房学怎么做曲奇小饼,两人见状停下动作,阮海棠脱下围裙,问:“儿子,有事吗?”

  沈宵点点头:“我打算出去住了。”

  没等亲妈开口,云秀之率先走过来:“为什么啊?小宵,是哪里住的不开心吗?”

  沈宵摇摇头,“云姨,庄家很好,谢谢你一直让我住到现在,但我有自己的考量,你不要多想。”

  “儿子,你租的地方在哪里?”

  阮海棠对这件事的反应倒不大,自家儿子她清楚,有主见有想法,能在别人家待这么久已经不容易,猜想是上大学有了领地意识,想有属于自己的空间了。

  沈宵说:“在华都大学附近。”

  阮海棠了然地点点头,那看来十有八九是要在这所学校念了,“妈妈不拦着,但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孩子妈都这么说了,云秀之也不好阻拦,“对了,陶陶知道这件事吗?”

  沈宵顿了顿,才说:“嗯,他知道的。”

  “哦……”

  拒绝了云秀之派车送他的请求,沈宵道过别后就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云秀之小声叹气:“唉。”

  阮海棠看她的眼神不由多了两分奇怪,“夫人,你为什么要叹气。”

  “别多想,”云秀之有点愁,说:“我就是觉得,陶陶和小宵俩孩子关系这么好,分开了怪可惜的,”

  “没关系,”阮海棠安慰她:“他们说不定能上同一所大学呢,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租的地方其实早已经选好,沈宵走到三楼,房东奶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从包里拿出钥匙,颤巍巍地打开房门,“进吧,小伙子。”

  一室一厅的房子正朝南,阳光暖暖地透过窗子洒进来,久无人居住,空气中漂浮着一些灰尘,沈宵打开窗子,流动的空气顿时清新不少。

  “房子格局是非常不错的,”房东奶奶笑呵呵地领着他,“租金虽然贵一点,但除了缺少必要的家具,其他各方面都很好。”

  沈宵点头,“什么时候签合同?”

  “不着急,”房东摆摆手,“我儿子还没回来呢,等他出差回来跟你办吧,我是弄不明白。”

  沈宵把行李放在客厅,自己则来到挨着主卧的露台上,半圆的露台地上种了几盆花,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远处游乐场里的摩天轮,虽然房子整体不大,但单一个露台的面积却很宽松。

  “很多来看房的人都嫌这片地方太大了,”房东拄着拐杖走过来,“但你却是因为这个露台才决定租下来的,对吧?”

  当初他来看房,原本表情一直淡淡的,房东对他并不报什么希望,可沈宵的目光却在注意到这间露台时起了变化,过了半晌出声道:“就这里吧,什么时候可以拿钥匙?”

  房东有些惊讶,不确定他是否是临时起意,过后又要反悔,所以让他过段时间再来,可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改变主意,还提前了一个月。

  沈宵轻轻嗯了声,“这里和另一个露台很像。”

  走后,房东才忽然想起来,他怎么现在就住进去了,定的家具不是还没到?房子空荡荡的怎么住啊。

  海面一座游轮上此时热闹非凡,上百个俊男美女在甲板上开派对,吹海风,或是在大厅里来一把梭哈,悠扬的小提琴声与劲爆的歌曲混作一起,大海的气息与酒精的味道弥散空中,十足的奢靡华丽。

  庄尔星领庄陶去餐厅吃过饭,中途碰见几个朋友,他们其中大部分已经在庄陶的成人礼上见过,热情的同他打了招呼后便勾着庄尔星的肩膀说话,还特意压低了嗓音:“走,去玩啊,都收拾好了。”

  庄尔星笑骂一声:“你们去吧,我弟以前没来过,我得陪着他。”

  “我操.我特意准备的,人这么齐你不来?”那人锤他一拳,“把弟弟送回房,或者我派个人陪他,保证不会出事。再说我这是正经地方,说的好像把你弟弄进魔窟一样。”

  “对你来说不是,我弟不行,”庄尔星没打算跟他商量,“家里从不让他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万一碰着哪个不长眼的怎么办?”

  庄陶在他们身后站了半天,就算再听不清也大致猜出在说什么了,“三哥,你去吧,我自己没关系的。”

  那人回过头,“你看,弟弟都这么说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庄陶点点头,“我逛会就回去了,三哥,你们好好玩吧。”

  庄尔星想了想,“那好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有陌生人搭话要是不喜欢就走,不用管他。”

  “好。”

  庄陶一个人晃到甲板上,一望无际的大海在游轮发出的强光下显得静谧幽深,他心不在焉地吹晚风,对着大海叹了声气。

  “有什么烦心事吗?”

  一个年轻的男声在身侧响起,庄陶吓了一跳,转头对上一张娃娃脸,“你是?”

  “我注意你好久了,”娃娃脸嘟了下嘴,“大家都在玩,只有你闷闷不乐的,被迫上船的?”

  庄陶摇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娃娃脸问:“学业?事业?爱情?总有一个原因。”

  庄陶的神经在触及到“爱情”俩字后动了动,“……都不是。”

  可娃娃脸了然地笑起来:“撒谎,明明是爱情。”

  “真的不是,”或许是心中的郁闷无处可发泄,庄陶对这个陌生人吐露了一部分心声:“是一个朋友,他喜欢我,但我却伤害了他……”

  “唔,原来是这样,”娃娃脸托着下巴,“喜欢你是他的事,但伤害他确是你的事,你有把他当朋友吗?”

  “当然,”庄陶难过地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还纠结什么,”娃娃脸道:“去哄他,求他的原谅啊。”

  “我不知道……”

  “难道你想放弃这个朋友?”

  庄陶心念一颤,想到生活中没有沈宵的样子,“我不想。”

  “就是嘛,”娃娃脸起身,“能开导你我很开心,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和你的朋友已经和好了。”

  “……谢谢,我也希望如此。”

  游轮上的时间过得很慢,到下船的时候,庄陶腿上的速度不减,心里却抑制不住地忐忑,云秀之迎上来,“宝贝回来啦?”

  “妈妈,”庄陶问:“沈宵呢,他在主宅吗?”

  “嗯?”云秀之有些疑惑,“他已经搬走了啊,你不知道吗。”

  庄陶愣在原地,“已经……搬走了?”

  不信邪般,他来到沈宵的那间卧室,踌躇半晌推开房门,房间空空荡荡,一如没有人来过。

  沈宵听了他的话,真的早早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