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人在发抖,但沈宵没有丝毫怜惜,低沉的声音在庄陶耳边响起:“你哥哥有权有势,我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所以只好在你身上用手段,”他低笑一声,温热气体呼在那截细嫩的脖颈上,“如果庄尔星知道他的好弟弟被我上了,你猜他会是什么反应?”

  庄陶脸色煞白,不明白白天还在安慰他,帮他完成表演的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沈宵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感到疑惑害怕。

  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般,他颤抖着抬起眼珠,后者眼神冰冷,仿佛之前所有的温柔都是假象。

  一滴眼泪从眼尾流下,滑过脸蛋凝聚在下巴,沈宵用食指接过那滴泪,放到唇边轻舔了下,露出一个对庄陶来说几乎是残忍的笑容,“咸的。”

  下一刻,那只大手覆上他的脸蛋,抚摸着手下的皮肤问:“那人呢,人是什么味道的?”

  庄陶像是吓傻了,靠在墙上,半晌抖着声说:“不要……”

  沈宵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对方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在心里轻叹口气,缓缓起身和他拉开了距离;

  “……这回知道我是什么人了,现在离开这里,趁我还没后悔。”

  愣了几秒,庄陶推开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一口气回到房间,他的身子还在隐隐发颤。

  庄陶把自己扑到床上,身子一抽一抽的,水汽缓缓从枕巾肆漫开来,过了不知多久才抽噎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他才发觉自己昨晚忘了关窗户,吹了一晚冷风,头痛,鼻子也堵住了,他没吃药,扒拉两口早饭就走了。

  到了学校,任嘉告诉他有学长让他下课去音乐室一趟,庄陶点点头说知道了。

  “你昨天完成的那么完美,音乐社肯定是要夸奖你呢,”任嘉说,“下午还有家长会,庄陶,你家长可真有面儿。”

  庄陶笑笑,“你不也一样,昨天的跆拳道表演把我都惊到了。”

  任嘉摆手,“跆拳道就是用来恐吓敌人的,其实我这样水平的根本没啥大用,绣花拳头,你知道吧?”

  听出庄陶的鼻音,任嘉问:“你是不是昨晚玩的太疯,感冒了?”

  “受了点凉,一会就能好了,”庄陶说,“任嘉,我去音乐社,老师要是问起记得帮我请假。”

  “好,”看着庄陶离开的背影,任嘉奇怪地说:“怎么感觉他兴致不高的样子?”

  陈子安正头疼今年这几个组的经费怎么分。看见庄陶进来了,他放下电脑,三步并两步走到面前,紧紧握住他两只手,言辞极尽恳切:“陶子,救星,你现在就是整个音乐社的希望之星。”

  庄陶被他的样子逗笑,“学长,你别闹我了。”

  看小学弟立了功还这样不骄不躁的,陈子安越看越满意,他凑近一步,“昨天你走的早,不知道白深学长后来还来咱们这里问起你了。”

  庄陶微微睁大眼,“问起我了吗?”

  “是啊,”陈子安点头,“学长回母校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回来都要来这里看的,他扫了一圈没看到你的身影,就问我来着,说你拉琴有天赋,要我督促你好好练。”

  庄陶曾在网上搜索过有关白深的资料和拉小提琴的表演视频,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小提琴家,能被这样的人认可是每一个小提琴人都会骄傲的事情。

  “对了,跟你说件有趣的,”陈子安忽然吊儿郎当地笑起来,“那个何夜,我想起他是谁了,面试那天没争过你,昨天学长从出来他就一直跟着,想尽办法搭话,没想到学长理都没理他,看学长主动提起你,他那脸色难看的。”

  庄陶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如果王赵俞真的是因为喜欢何夜才不来,或是这件事本就是何夜要求他做的,那他不认为何夜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竞争对手。

  要不是……想到那个人,庄陶垂下眼。

  “陈子安,你别贫嘴了,”白夏明朗的声音响起,她从会议室走出来,身旁和她一同出来的是一个瘦高的男人。

  庄陶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是白夏口中不好相处的小提琴组组长。

  果然,等两人走到他们面前,白夏对庄陶笑笑,介绍道:“陶子,这是咱们音乐社的社长,兼任小提琴组长乔续,社长刚从奥地利回来,带着你另外两名师姐拿了国赛金奖。”

  庄陶说:“乔社长,你好,我是新来的小提琴组庄陶。”

  乔续淡淡地点了下头当做回应,说:“以后叫我名字,不用加后缀。”

  他看向白夏,“王赵俞呢?让他过来。”

  白夏点点头,转身回了会议室,过了几秒,王赵俞跟在她身后,低着头走出来。

  他径直走到庄陶面前,“学弟,是我对不起你,我鬼迷心窍,没参加昨天的演出,你原谅我吧。”

  庄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子安在一旁劈头盖脸道:“你犯了这么大的事,一句话就想要原谅?美的你!”

  王赵俞刷地抬头,“那你们还想我怎么样?反正演出还是好好的结束了不是吗?又没搞砸。”

  庄陶看着他,说:“身为音乐社的一份子,你为一己私情险些害了全社的荣誉,违背同学间的基本信任,就连现在的道歉都没有诚意,我没办法原谅你。”

  王赵俞嘴角动了动,哼了声,“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他不能,那我呢?”乔续缓缓开口,“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音乐社的一份子,我对你的评价也会如实出现在你的学生档案上,希望你好自为之。”

  “你,”王赵俞脸色有些难看,“乔续,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在这里待了两年多——”

  “我可以,”乔续道,“还有那个何夜,你告诉他,只要我在,他永远别想进音乐社。”

  等人怒气冲冲地走了,乔续转向庄陶,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欢迎你进入音乐社,庄陶。”

  几人简单聊了下入社后的事项,正要离开,钢琴组组长突然冲了出来:

  “哎,等等!”

  庄陶回头,见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便停下脚步问:“学长有事吗?”

  “那个,我就是想托你问问,”邵景摸摸后脑勺,“昨天和你一起表演的,弹钢琴的那位,他有没有进入音乐社的意向啊?”

  庄陶一愣,“……我也不太清楚。”

  “好学弟,你帮我问问,”邵景虽然是组长,但为人含蓄,不太习惯求人,“他要是有意向的话,钢琴组随时欢迎他。”

  庄陶没办法拒绝,“那好吧。”

  “哟,”陈子安晃悠过来,“景子,招人呢?你们钢琴组也不缺人啊。”

  邵景说:“你懂什么,我这是广纳人才。”

  “……”

  班上一个同学忽然进来敲了敲门,说:“咳,那个,沈宵。”

  沈宵抬起头,“有事?”

  男生说:“外面有人找你。”

  他来到走廊,是昨晚给他们送花的那个学妹。

  学妹看见他笑了笑,走上前说:“沈学长,昨天你弹钢琴真的很好听,有时间可以教教我吗?”

  她从身后拿出一盒巧克力,“希望你能喜欢。”

  沈宵说:“谢谢,但我没有时间,也不喜欢吃巧克力。”

  “那好吧,”女生有些失望,缓缓收回手。

  沈宵正要走,就见女生拿出手机,“昨晚我拍了好多你和另一位学长的照片呢,你看看。”

  她打开相册,果然拍了很多张。庄陶和沈宵站在舞台两侧,一人坐在钢琴旁,一人拉着小提琴,在灯光下共同合奏,其中有一张两人的视线遥遥相对,不用放大沈宵都能看清庄陶眼中的笑意。

  “怎么样?拍的很好吧。”女生看他看得认真,忍不住说道:“你们两个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如果想要照片的话,就加我微信吧~”

  “……”沈宵说:“好。”

  他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女生立刻扫了上去,叮的一声,庄陶从楼梯上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

  沈宵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那一瞬间,他莫名有种想要解释的冲动,“我——”

  可下一秒,庄陶收回视线,转身进了教室。

  “好了,”女生发送申请,“学长同意一下,到时我就把照片发给你,我走啦。”

  庄陶回到座位上,任嘉说:“陶子,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走廊上有学妹给沈宵送巧克力!”

  真是不想听什么来什么,庄陶想到那一幕莫名感觉心里有些堵。

  昨天晚上还把他摁在墙上连欺负带恐吓,今天就加了其他女孩子的微信,真坏。

  “哦,”庄陶感觉自己的声音冷冰冰的,“不是很正常,好多男生都收过女孩子送的礼物,没什么大不了的。”

  任嘉想了想,说:“我就没收到过,你也没有。”

  没等庄陶开口,他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都太可爱了吧,不像男子汉。”

  庄陶反问他:“沈宵就像男子汉了吗?”

  “像吧,”任嘉说,“他长得那么高,虽然不是很壮,但看着也是精瘦型的,关键他昨天还上台弹了钢琴。唉,会弹钢琴的男生多加分,这才第二天就有女生送礼了。”

  沈宵坐在后面,看着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天,他垂下眼眸,自嘲地笑了一声。

  你成功把人赶跑了,就算加别的女生微信又怎样?他根本不在乎了。

  ——

  下午是A中一学期一次的家长会,家长陆陆续续到了教室,学生们则被赶到外面等着。

  看见云秀之和阮海棠相伴走过来,庄陶开心地迎上去:“妈妈,阮姨。”

  云秀之穿了身漂亮的旗袍,外面加了一条粉色披肩,在一众家长中气质最为出尘,也最显年轻。她笑笑,“知道沈宵和你在一个班,我就拉着海棠一起参加你们的家长会了。”

  这是阮海棠第一次参加沈宵的家长会,前两年都因为厨师长不给假所以来不成。以往的每次家长会只有沈宵没有监护人,这次他的妈妈第一次出现在学校,同学们都向她投去好奇的眼神。

  阮海棠衣着干净整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大方又有气质,虽不及一旁的云秀之耀眼,但举手投足间的大方还是吸引了不少同学的好感。

  “不是说沈宵家庭破裂吗?这看着也不像啊,他妈妈看起来好有涵养的样子。”

  “就是,而且还是和庄陶妈妈一起来的,一看就不是传言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家庭。”

  “真是的,看来这传言真不可信,人家明明很正常,又会弹钢琴,长得还帅。”

  顾艾看着云秀之,疑惑道:“陶子,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你妈妈?”

  庄陶正撑着下巴,看里面的家长听老师讲话,闻言说:“我妈妈也来给我大哥二哥开过家长会,你在初中部的时候可能见过。”

  “哦,”顾艾点点头,“也有可能。”

  家长会宣布了开学考的成绩,庄陶年级第九,云秀之再看到还是很高兴,甚至还拍下了成绩单打算好好保存着。

  沈宵考了班级三十七,年级第五十名,恰好是奖学金获得者的最后一名。

  阮海棠很开心,“儿子,你成绩真稳定,每次都是第五十名,怎么会这么巧呢?”

  沈宵勾了勾唇角,“是挺巧的。”

  “宝贝,”云秀之出来后对庄陶道,“你爸爸也来了,不过他先去了——”

  “陶子!”有人在走廊那头叫他,“校长叫年级前十的学生去办公室,就差你了!”

  云秀之见状:“乖宝,那你先去吧,妈妈开完家长会就回去了。”

  庄陶感觉自己身上没力气,不怎么想动,但总共就十个人,不去不太好,他只好说:“嗯,妈妈我先走了。”

  沈氏集团

  沈梁宪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手里把玩着一只万宝龙钢笔,漫不经心地说:“确定消息是真的?”

  身后的下属恭敬道:“经过多方的打听,基本可以确认沈策的确患了绝症,并且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是无法治愈的。”

  沈梁宪轻笑一声,“他还能活多长时间?”

  “不一定,”下属说:“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

  “那还够久的,”沈梁宪把钢笔随手丢在桌上,“便宜这老不死的了,掌握沈氏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会栽在自己身上吧?”

  沈策的儿子沈哲在前段时间被他派人弄折了两条腿,一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现在整个人颓废至极,根本担当不起沈氏的重任。

  “看来,沈氏集团是注定要改朝换代了。”

  下属提醒道:“您别忘了,沈策可还有另外一个儿子。”

  沈梁宪轻笑一声,“你是说夜总会那个女人给他生的私生子?出生没多久就被扔了,能活到现在算他命大。沈策难不成还想把他找回来?”

  下属说:“沈策已经派人找,并且找到了。”

  “哦?”沈梁宪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看来这老头儿是真糊涂了,难道还妄想把沈家也交给一个从来没养过的私生子不成?”

  “私生子名叫沈宵,被一个佣人收养,现在正在读高三,平常会打工补贴家用,”下属拿出调查的档案说:“虽然很不可思议,不过沈策的确在接触他了,我们需不需要提前做好打算?”

  沈梁宪缓缓站起身,走到大落地窗前,从这里能俯瞰到整个华都的风貌。

  他的手指点在其中一栋建筑上:“一个私生子么,不值得提高警惕。不过,既然是我的表弟,那会会还是应该的。”

  ——

  每年的高三前十名都会参加校长的约谈,这是A中一贯传统,在成绩优秀的基础上,校长会与这些学生通过约谈方式给予他们在合适方面更宽广的平台。

  也就是好学生的优待。

  “佛校长在和一位好友聊天,”校长的秘书孙易说道,“几位小朋友在这间休息室稍等一下。”

  “好的,孙伯伯,”何夜露出一个和顺的表情,“我们不会打扰佛校长的。”

  孙易满意地笑笑,顺手给他们关上了房门。

  何夜背对着其他九人,转过身的几秒竟就换了副面孔,“庄陶,没想到你也在前十之列。”

  庄陶坐在椅子上,感觉头似乎比早上起来时更痛了,他不想说话,干脆无视掉那人。

  “可惜,只是个第九,”何夜昂着下巴,“反正下次也进不来前十的,非得凑这个热闹干嘛?”

  顾艾也在这,她看不惯这人,反问道:“你也不过是第六而已,比陶子就优秀很多吗?有这时间不如提升自己。”

  她转向庄陶,“你刚转学就参加考试,许多课程都没跟上,这个成绩非常棒了,下次一定会进步的。”

  “就是,”另一个同学道,“不跟他一般见识。”

  何夜轻哼一声,“每年的校长约谈是希望在学生的各家庭背景上给予一定优待,你甚至都不是华都人,更没什么背景,就算考年级第一又怎样?”

  庄陶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垂着头没理他。

  何夜说得起劲,“佛校长的贴身秘书孙易是我的叔叔,他在校长面前的话语权非常大,有了家世背景和校长的引荐,才有资格走上更高的平台。”

  他自己讲解了一通,发现没人理他,“喂,庄陶,你听到我说得了没?”

  安静半晌,有人小声发出一声爆笑。

  庄陶趴在桌上,早就睡着了。

  过了会孙易敲门进来,“各位小朋友,请随我进校长办公室吧。”

  顾艾叫起庄陶,后者迷瞪地睁眼,跟在人群最后进了办公室。

  佛校长喝完最后一杯茶,感慨道:“可不像我们小时候了,天天都能见面,现在大家各奔东西,多久都聚不了一次。”

  “是啊,”庄易放下茶杯,“这次要不是我小儿子,我也不知多久能过来看看你。”

  “那孩子我和一班老师们了解过,”佛校长说,“老师们对他的评价都非常好,佛言对陶陶也是赞不绝口,你真是幸运,三个儿子个顶个的优秀。”

  庄易笑笑,没有过多谦虚,他的孩子的确值得他骄傲。

  孙易领着他们进来,“佛校长,孩子们到了。”

  “我不打扰你们了,”庄易站起身,“去一班看看我儿子去。”

  何夜站在最前头听见他们的对话,这个人看起来是佛校长的朋友,他的儿子在一班?

  没进年级前十,看来学习不怎么样。

  站在最后面的庄陶隐隐约约听到这个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探头一看,“爸?”

  庄易看见小儿子一愣,“陶陶?”

  庄陶走上前,“怪不得妈妈说你也来了,原来在这。”

  “我刚才和你佛叔叔聊了会,”庄易笑笑,“正好我要去接你妈妈,你们忙吧。”

  等庄易离开,旁边几个学生忍不住观察何夜的脸色,后者脸色难看,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校长秘书的关系在庄陶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顾艾小声对庄陶道:“我想起在哪见过你妈妈了。”

  是一次慈善晚会上啊。

  等听完约谈会已是两个小时后,庄陶走了两步实在没力气,还浑身冒虚汗,他让顾艾她们先走,自己慢慢回去。

  经过林园路时他在长椅上坐了好一会,感觉好一些了才起身,恰好看到了在校园里闲逛的阮海棠。

  “阮阿姨,”庄陶上前打招呼。

  阮海棠看是他很惊喜,“小少爷,太巧了。”

  “阿姨,要不您叫我陶陶吧,”庄陶说,在校园里叫小少爷感觉太别扭了。

  阮海棠笑笑,“好,幸好遇到你,我迷路了,找了好久都出不去。”

  “A中是很大,”庄陶对此深以为然,“我刚来的时候也总找不着哪是哪。”

  阮海棠从包里拿出一袋点心,“你饿不饿?正好我带了一些点心,本来想给宵宵的,但他没要。”

  庄陶接过糕点,“……唔,谢谢阮姨。”

  “要说谢也是我该谢你才是,”阮海棠说,“我知道你是看在宵宵的面子上才帮我的,他有你这么好的朋友很幸运。”

  庄陶嚼着点心的腮帮子一顿,含糊说道:“没有,跟他没关系。”

  也许他最初关注阮海棠的确是因为沈宵,但在相处中他愈发对这个坚强善良的阿姨有了好感,何况那个厨师长做了那么多错事,本该受惩罚。

  阮海棠敏锐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轻声问:“你们吵架了?”

  庄陶咽下点心,“也不算吧,就是……他也许根本没把我当朋友。”

  “……”

  听出庄陶语气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阮海棠摸了摸他的头发,“你们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阿姨不便插手,但希望你们都别委屈了自己,不要一个人偷偷难过。”

  “他才不会难过,”庄陶说,“今天还加了一个女孩子的微信。”

  “你能这么说,说明你还在乎他,”阮海棠弯弯眉眼,“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了解宵宵,他很少和别人产生联系,如果主动接近谁,那说明他真的很喜欢这个人。”

  “沈宵很别扭的,不要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阮姨,”庄陶犹豫一下,说:“沈宵跟我说了吴凯的事情,他……”

  阮海棠沉默下来,“他连这个都和你说了?”

  哪怕是他们母子间,也极少提这件事情,她知道沈宵有多厌恶吴凯,他从不会在除了她以外的人面前主动袒露。

  阮海棠问:“陶陶,你怎么想?”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庄陶说,“我不认为这是他的错。”

  尽管昨晚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但后来回想,沈宵的行为更像是……故意的。

  “……宵宵听到后会很开心的,”阮海棠叹气,“吴凯虐待我们母子,我总想着逃避,尽我所能保护他,但直到那件事发生后才明白,一直以来其实是宵宵在保护我。”

  无论过了多久,想到这件事时她还是会难过,“是我的懦弱才让他承受这些。”

  阮海棠抹掉眼尾的湿润,“你是好孩子,宵宵也是,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你应该也听说了,”阮海棠说,“宵宵不是我的亲生孩子。”

  庄陶点点头,“听佣人偶然提起过。”

  “他当年被抛弃在一个夜总会,机缘巧合下被我收养,”阮海棠当年不过二十来岁,大好的年华,居然决定收养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遭到了周围所有人的拒绝。

  “当时并没有多想,只觉得这孩子很可怜,便拉扯大了,现在想来,”阮海棠顿了顿,“也许不收养反而对他最好。”

  庄陶的神色有些复杂。

  原书中简单提过沈宵的出身,他的生母在夜总会工作,生下他后没多久便在沈家内斗中去世了,沈策丝毫没把她看作亲生儿子的母亲,在她走后,沈宵也被视为耻辱扔在了她母亲曾所在的地方。

  书中沈宵的表哥沈梁宪为了夺权,在沈宵回到沈家后一直阻拦,两人争斗多年,最后沈宵花费巨大代价才扳倒他。

  沈梁宪初次见到沈宵就给他一个下马威,害他丢了工作,受伤不说,还差点被退学,而沈梁宪第一次找上沈宵是在……庄陶缓缓站起身。

  今晚?

  凡帝俱乐部

  今天来喝酒的客人尤其多,调酒师照常把调酒的任务交给沈宵,自己则负责跑腿。

  沈宵调完最后一杯马提尼,水汽还没散去,经理匆匆走过来,他指了指楼上说:“顶层302包间,你今晚就负责伺候那个包厢的客人,其他的不用你管了。”

  沈宵抬眼,“为什么?”

  顶层的包间只有俱乐部最专业的酒保才有资格上去,他原本只能在一层活动。

  “我也不清楚,”没想到经理耸了耸肩,“包间里的那位指名要你来负责,你就去吧,不会少你好处的。”

  “知道了,”沈宵淡淡道。

  经理正要转身,听他问了一句,“包间的人姓什么?”

  经理说:“姓沈。”

  沈宵动作一顿。

  昏暗宽敞的包间内,点播台放着几十年前的老歌,门口和桌台旁站着五六个高大的男人,沈宵端着托盘进来,视线一眼便扫到了沙发上唯一坐着的男人。

  他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样貌,交叠着双腿正对着前方的电视屏幕,沈宵面不改色,将托盘放在桌上,然后顺手拿过一旁的遥控器打开了灯,整个包间瞬间亮了起来。

  旁边一个大汉迅速夺过遥控器,“你在干什么?!”

  沈宵说:“对不起,这里太昏暗了,路都看不清,我想着帮你们打开。”

  “用不着,”男人迅速把灯关掉,“多事的东西。”

  “实在抱歉,不好意思,”沈宵抬手抹了下额头,似乎是要擦掉额角的汗,“我第一次上来不太懂规矩,麻烦先生还是找位有经验的酒保吧。”

  “不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开口,“我们就找你。”

  “啊?”沈宵愣了几秒,“感谢先生对我的信任,那我先出去了。”

  他脚步一转,正要离开,就听沙发上的男人慢悠悠道:“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沈宵回过身,声音还是小心询问的语气,但在昏暗中他的表情阴沉又冷漠,“……先生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沈梁宪换了个姿势,“你未经允许打开灯,看见了我的脸,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

  沈宵问:“什么下场?”

  沈梁宪说:“看见我的人都得死。”

  包间安静几秒,正当屋里的其他人以为沈宵会下跪求饶时,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包间里尤其突兀:“先生真是说笑了,又不是拍电影,难道你是黑/社会吗?”

  黑/社会。

  沈梁宪眼中的笑意加深,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他,看来这个表弟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打了个响指,旁边的大汉立即意会,打开了一盏小灯,正好照在沈宵身上,“我给你个机会,你现在下跪磕一个头,我给你十万块钱,怎么样?”

  “……十万块,先生真是大方,”沈宵幽幽道。

  沈梁宪眯起眼,“有吗?指缝中漏点钱也比这多吧,当施舍了。”

  沈宵微微勾唇,“让你失望了,家母教导,不明来路的钱不能要。”

  “家母?”沈梁宪几乎笑出声,他无所顾忌地说:“你哪来的家母,你母亲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沈宵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一旁的下属有些讶异,没想到老板会先把这件事说出来,那岂不是有可能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沈宵要是知道他们的身份,那情形就由明变暗了。

  普通人如果发现自己是沈氏集团掌权人沈策的儿子,一定会想尽办法回到沈家。

  可沈梁宪丝毫没把沈宵看在眼里,他微微惊讶,“你不知道?你母亲在夜总会,你是你母亲生下的私生子,她在生你后没多久就死了,你也是在夜总会被捡到的,你不清楚吗?”

  他做了一个遗憾的表情,“那还真是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关系,”出乎意料的,沈宵轻轻笑了下,“谢谢你告诉我。”

  这个反应让沈梁宪微微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沈先生,”沈宵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嘲讽:“或许我该叫你沈梁宪,难为你过来见我一面,还处心积虑地调查我,让你费心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下属都变了脸色。

  沈梁宪放下交叠的腿,“你知道我是谁。”

  “没错,”沈宵道:“换句话说——沈家的每一个人我都知道。”

  难不成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自己是沈策的私生子了?

  沈梁宪这才仔细地打量起他,“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一个孝顺养母,只知道挣钱补贴家用的纯情高中生呢。”

  “彼此彼此,”沈宵勾了勾唇角,“我也没想到沈氏的总经理会这么沉不住气,早早找上我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学生。”

  “你是有两分聪明,”沈梁宪倒了杯红酒,红色酒液轻轻在高脚杯中晃着,“但一个人如果不知道怎么收敛他的小聪明,在绝对实力面前放肆的话,那就是蠢。”

  说罢,他抿了口红酒,对下属挥了挥手,轻飘飘道:“给他点教训。”

  四五个大汉同时将目标对准沈宵,他冷笑一声,“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沈梁宪简短说道:“别打死就行。”

  “得罪了,”其中一个大汉挥舞着拳头直直向沈宵命门打去,后者在距离不到五厘米时闪后躲过,两手拽住大汉的胳膊,顺势甩了出去,直接砸倒了冲上来的另外一个人。

  几人在包间里打斗起来,沈宵借助手边能用的工具,尽量发出大动静,不出十分钟就会有人赶来。

  可他还是低估了对方,这些人不是上次学校附近的小混混,他们不仅体格健壮,还拥有专业的训练,沈宵一对五根本不是对手。

  那些人各自对了下眼神,其中一个趁机从身后制住沈宵的动作,另一个一拳打向他的腹部,剧痛瞬间席卷五脏六腑,沈宵靠在门上,血腥味弥漫口腔,他忍着疼痛转身推开门。

  等来到走廊才发现整个顶层空无一人,明显是早早被沈梁宪清了场,看来他今天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

  身后的脚步声临近,沈宵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在脚步距离最近时突然转身,一拳直打那人的门面,但其他人早有准备,一人架住他的一只胳膊,合力把他摁在了楼梯边。

  从这里到一楼至少有三层楼的距离,掉下去十有八九要骨折,沈宵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住。

  就在这时,走了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住手!”

  他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站在那儿的赫然是还穿着校服,急匆匆从学校赶过来的庄陶。

  庄陶看见这一幕,心脏都几乎要停跳,几个大汉正要把沈宵从楼上推下去!

  他不假思索地冲过去,一头撞上其中那人的胸膛,可下一秒,一个拳头击中他的脖子,对方看他是个学生,没用多大力气,但钝痛还是瞬间让他疼得说不出来话。

  沈宵双目欲裂,“你来干什么?!”

  庄陶疼得脸皱成了包子,他紧紧把沈宵护在身前,“……你们这是违法的,我已经留取证据了,劝你们赶紧收手。”

  沈梁宪看着这一幕缓缓鼓了鼓掌,“没想到啊,原来你还有个小帮手。”

  对上庄陶防备的眼神,他的眼睛弯了弯,“小朋友,你是他同学?这没你的事,快走吧。”

  庄陶紧紧盯着他,“我不会走的,警察马上就来了。”

  “口气还不小,”沈梁宪扬了扬下巴,“那就连你一起收拾吧。”

  沈宵眉目一凛,把庄陶死死按在身后,对方的拳脚凶狠地打在他身上,沈宵忍不住闷痛出声。

  又是这样,庄陶想,上一次他就是这样受了伤,每一次自己都是被保护的那个。

  庄陶不知哪来的勇气,掏出自己来时在路边买的防狼喷雾,用力向对面几人喷了过去。

  嚎叫声霎时间充斥了走廊,其中一个人痛苦地捂着眼睛:“好痛!”

  庄陶扯着沈宵要走,那人在混乱中紧紧拽住他的衣领,下一刻,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庄陶脸上,他的嘴角顺时出了血迹。

  “庄陶!”沈宵扶过他的肩膀,那一瞬间,他眼中的杀意无比清晰,黑眸如冰冷的刀刃一般刺向那人,“——今天你们都别想走。”

  庄尔星上来时就看见这一幕,庄陶趴在栏杆上看不清脸,而沈宵……庄尔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不要命一般,被打了也不见痛意,拳拳击中对方的要害。

  他怒吼一声,“住手!”

  经理在身后跟着,吓得冒了满头的汗,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庄三少爷这么严肃的模样,他这个老板还能干下去吗?

  庄尔星沉着眉目走进包厢,“沈先生,你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沈梁宪眯了眯眼,“庄三少爷,你为什么会在这?”

  “这是我名下的产业,那孩子是我弟弟,至于你们现在打的这个人,是我家佣人的孩子,”庄尔星一字一句道,“我倒是希望您解释一下这个情况。”

  沈梁宪眯了眯眼,“原来是这样,误伤到庄家小少爷,不好意思,不过他也是自己冲上来的,我没办法。”

  庄尔星笑笑,“那看来是真的有误会,现在应该也解决的差不多了吧,我还得带他们回家,家里该担心了。”

  沈梁宪沉吟半晌,打了个响指,外面的人立即停下来,“那好吧,”他缓缓站起身,“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他起身离开,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宵一眼,“以后有机会还会再见面的。”

  等人走了,庄尔星快步走到庄陶身边,看见他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大怒道:“都是那帮人干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宵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他是为了保护我。”

  “保护你,”庄尔星勃然大怒,单手揪起他的衣领,“你还好意思说是为了保护你,我警告过你离庄陶远一点,你不仅不听,居然还害他受伤。要不是我来的早,你们就被打死了!”

  庄陶的声音很低,“……哥,你别说了。”

  “你还在替他说话,”庄尔星大怒,“沈宵,你和沈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沈宵垂眸看着他怀里的庄陶,“无可奉告。”

  庄尔星高高扬起拳头,“好啊,你这种人就不配待在我们家,”话音未落,庄陶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冲上来护在沈宵身前:“三哥,不是这样的,是我……”

  话没说完,他软软倒了下去,两人同时伸手接住他,看着怀里庄陶通红烫手的脸蛋,沈宵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