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这回李洋海已经有所防备,这一拳直接被对方给拦了下来,连胳膊都被直接拽住。但林钦舟被就此罢休,而是挥出另一条胳膊,往李洋海肚子上砸了一拳!

  “我草!”李洋海吃了个闷亏,彻底被激怒了,拎着林钦舟的衣领,也狠狠砸下来一拳。

  而林钦舟像头暴怒的狮子一般,咬住对方一只手掌死死不肯松口,与此同时,脑袋顶住李洋海胸口,拳头毫无章法的乱挥出去。

  他从小到大没少打过架,但这些年生病、吃药,身体素质已经大不如前,力气也比不上李洋海,只不过他够狠,不管李洋海怎么打他,他都不管,只一个劲照着对方身上各处狠揍。

  两人很快便扭打到一处,谁都没有手下留情,狭小昏暗的仓库里只剩下拳拳到肉的击打声,和彼此的咒骂、痛哼。

  “我草你妈!林钦舟你这个白眼狼!同性恋!”

  “你王八蛋!你有什么资格那样说他!”

  “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你当初怎么对他的,我今天都要还回来!王八蛋,他腿都那样了你还和他打架,你可真是个孬种!”

  “谁恶心,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才恶心!”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疯了似的不知停手,打到后面彻底力竭,浑身上下哪哪都是伤、哪哪都疼得要命,却还死死勒住彼此的脖子不撒手。

  林钦舟眼睛上挨了一拳,现在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东西,视线都是模糊的,晃着重影。

  但一看李洋海这个王八蛋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同样满身狼狈,他心里顿时就痛快了。率先松开手,强撑着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王、八、蛋。”

  李洋海挺了挺身体,像是想起来,但没成功,重新躺了回去,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草!”

  出门时是个模样周正的体面人,回来就衣衫不整满身狼狈,林钦舟在栅栏外面踟蹰了二十多分钟,还是没想好应该怎么和他哥解释自己现在这副惨样。

  尤其是一张脸,肿成了猪头,自己都觉得丑得要命,也不知道他哥会不会因此嫌弃他,更不想理他。

  林钦舟有点无语,更不想进门了。

  “骨碌碌碌碌……”院子里忽然响起熟悉的轮椅滚动声,紧接着就听见他哥温和的声音,“站在外面做什么?”

  两人之间就隔着一道木栅栏,那声音就离得很近,秦越投过来的目光在大片粉白色的三角梅中无端流露出些许温柔。林钦舟看怔了,呐呐地“啊”了声。

  秦越便又有些不高兴,重复道:“你站在外面做什么?”

  其实林钦舟刚回来他就看见了,那时候他正午睡醒来,心里觉得闷,想到院子里透透气,轮椅刚摇到门口,就远远看见有人走到院门口,又忽地退回去,站在栅栏外徘徊不定。

  这一徘徊就徘徊了快半小时,而秦越也在大堂门口坐了半小时。

  “我……”林钦舟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越的目光陡然转冷,冷冷盯着他:“你脸怎么了?”

  他语气是克制平静的,但这份平静之下,却掩藏着汹涌的暗流。

  他哥更加不高兴了。林钦舟心想,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栅栏外走进去,蹲到秦越脚边,嬉皮笑脸地喊了声:“哥——嘶——”

  但这一笑就牵动了嘴角的伤,疼得他龇了下牙,倒吸一口凉气。

  秦越周身已经被低气压笼罩,眼眸浸着怒意:“怎么弄的?”

  林钦舟是真的很疼,比刚和李洋海那个王八蛋打完架那会儿还要疼。

  那时候气血上涌,心思全放在怎么揍得那王八蛋满地找牙、替他哥出一口恶气上,没怎么在意自己身上的伤。

  可这会儿见了心心念念的人,知道他哥在关心他,林钦舟骨子里的作劲就又上来了,他哥越问他,他就越委屈。身上疼,心里更疼。

  他把脸贴到秦越膝盖上,抱着他大腿委委屈屈地撒娇:“哥,我好疼啊……”

  他已经快30岁了,自从记忆缺失后就没再和人撒过娇,也很难想象自己同别人撒娇的样子。

  可面对这个人,一切好像就理所当然起来,只要在秦越面前,他永远是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爱和恨同样干脆。

  “怎么弄的。”秦越问了第三遍。他甚至已经不屑于掩藏自己的怒意,指腹用了点力按在林钦舟开裂的唇角上。

  后者吃痛得又哼了一声,眼神哀怨,“哥,疼……”

  但秦越的脸色已经差到不能更差,林钦舟就没敢再胡来,小心解释道:“没什么,就是眼瞎栽了个跟头、摔沟里了。哥,真的疼,你轻点儿……”

  摔沟里能摔出熊猫眼?秦越心想,你当我傻么。

  不过林钦舟打定主意不说,他也不可能把刀架在人脖子上逼他说。

  “进来,上药。”

  小药箱还是放在前台那个柜子下面,林钦舟跟个小学生似的,规规矩矩坐在餐桌后面,等着他哥提着药箱过来给他上药。

  然而他哥人是过来了,却只是把药箱往桌上轻轻巧巧一放,半分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哥?”

  秦越掀了掀眼皮,薄唇轻启:“怎么?”

  “不是说上药吗?”

  “嗯,上吧。”

  林钦舟:“……”

  为什么他理解的上药和他哥的上药相差那么大?这不是他想要的上药方式!

  果然他变丑了他哥就不喜欢他了!

  林钦舟感觉身上更疼了,胸口的肋骨不知道有没有断,一抽一抽疼得厉害,说话都不敢大声。

  “行吧,自己上就自己上……”

  “林先生,您回——我天林先生,您脸怎么回事啊!”

  小窈刚才一直在厨房准备晚饭,发现小葱没了,就想去院子里摘几根,结果一出来就撞见林钦舟这张五彩缤纷红红绿绿的脸,魂都吓没了。

  “您出门跟人打架了?还是遇到抢劫的了?不对啊,我们岛上治安挺好的呀……”

  林钦舟惨兮兮地笑笑:“不是,就是不小心摔了跤,栽沟里去了。”

  小窈这姑娘心眼实,比他哥好骗多了:“啧,走路尽顾着看手机了吧,上周卖茶叶蛋的林爷爷也是,就抱着个手机刷短视频,结果好嘛,被旁边窜出来的电动车刮蹭了下,胳膊上破了好大一个口子。”

  “是吗……”

  “是啊,我昨天还看见他呢,纱布还没揭下来,不过林先生,您这伤看起来很严重啊,真的不用去医院检查下?万一摔出个脑震荡什么的……”

  林钦舟尴尬地咳了两声:“……不用,其实我没事,就是看着严重。”

  哥哥不疼自己,林钦舟只能自己动手,他用棉签沾了两下碘伏,胡乱地往胳膊上抹,疼得龇牙咧嘴,时不时嘶一声。

  小窈听得都乐了:“林先生,您这样好像一条蛇。”

  这笑话太冷了,林钦舟笑不出来,他又看了他哥一眼,但他哥郎心似铁,宁愿垂着眼睛发呆,都不愿意看他。

  他这时候正在擦手肘,但胳膊实在太疼了,不怎么抬得起来,动作看着费劲吧啦的,小窈有些看不下去了,说:“您是不是不好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要不我来帮您吧?”

  “那太好了,不过你下手轻点啊,我怕疼。”

  “您这话说的,怕疼您还把自己摔成这样,来吧,把棉签给我。”

  “嘶……疼疼疼……轻、轻点,让我缓缓……嘶……”

  小窈捏着棉签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林先生,我这才碰了一下呢,您要不要这么夸张,有这么疼吗?”

  林钦舟声音发颤:“真的疼,我从小就怕疼。”

  “那您也忍一忍,再疼都得消毒,您看您这都破皮了,不消毒容易发炎感染。来,您把衬衫撩起来,背上青了一大片呢,我给您抹点活血化瘀的药膏,要不然明天更疼。”

  哒。

  秦越食指敲在桌面上,乜了小窈一眼:“你厨房里不是煮着东西吗?”

  “啊、是!”小窈这时候才想起来她出来是为了什么,“不过没关系,我熬了锅蹄髈,还得一会儿,给林先生处理完伤口再过去看也来得及。”

  在小窈这句话说完之后,林钦舟发现他哥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在心里偷偷笑了笑,故意说:“咳咳……小窈,我衣服要怎么撩,直接撩到胸口差不多吗?你等等,我解几颗扣子,你轻点啊……”

  “知道啦知道啦,我有分寸的,保证不会弄疼——”

  “我来。”秦越突然打断两人的对话。

  小窈一脸莫名:“什么?”

  秦越双眉深锁:“我来给他弄,你去厨房。”

  “哥,不用那么麻烦,还是让小窈来吧。”林钦舟十分懂事地说。

  “是啊老板,揉完药膏就差不多了,您不用沾手。”

  秦越视线从两人脸上掠过,沉默了片刻,最后不大痛快地说:“我饿了。”

  ——饿了。

  神特么饿了。

  吃醋就吃醋,说什么饿了。就欺负小窈傻呗。

  林钦舟心里笑得要死,脸上差点憋不住,真想把他哥搂怀里亲他个几百次。

  怎么有人连别扭的样子都那么让人心动啊。

  “这……”小窈手心里已经挤了一坨药膏,看看老板,又看看林钦舟,忽然琢磨出了点不对劲,“咳咳……对,那什么,我想起来我还要去摘小葱,这件事十万火急,所以林先生就只能交给老板您了,呵呵、呵呵呵……”

  活是主动揽下了,手却一直没动,林钦舟半个后背暴露在空气中,还被他哥幽深的目光给盯着,心里再浪也觉得害羞了:

  “哥?”

  “嗯。”秦越眸光闪了下,一瞬间眼神有些茫然,然后才将手心的药膏揉开了,往林钦舟背上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