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两个人说了不到十分钟的话,秦越就走了,林钦舟提着那捅鸡汤回家,心里像被压了块巨石一样,难受得要命,一进家门就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秦越却在那时候打来电话,叮嘱他:“鸡汤应该已经冷了,热一下再喝,闷得久了味道不知道怎么样,不好喝的话就别喝了,下次再给你做。”

  他还叮嘱林钦舟好好睡觉、穿衣,说他穿的少。

  林钦舟不想让他听出自己在哭,拼命忍着,秦越说什么他都说好。

  ……

  “哥,你那时候是不是就听出来我在哭了?”林钦舟不太好意思地问。

  秦越说:“嗯,哭得我差点让司机师傅掉头回去。”

  “那你怎么没掉头,你就唬我。”想到那天,林钦舟没出息地有又有点想哭。

  他想他哥怎么能这么好,那么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成了他哥哥。

  “车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别人不答应啊。”

  林钦舟笑得不行。

  “哥,我好像不紧张了。”

  “本来就不用紧张。”秦越说,“尽力了就行。”

  “那我要是考不上大学你养我吗?”

  “养。”秦越丝毫没有犹豫。

  林钦舟故意气他:“你拿什么养啊,你都没钱。”

  他哥穷得要命。

  “要不偷姥姥的钱吧。”

  这下轮到秦越笑:“行,偷姥姥的钱,姥姥一会儿得梦里打喷嚏了,有人惦记她的钱……”

  这晚两人聊了很久,林钦舟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秦越问他:“要不要我和姥姥来给你加油?”

  林钦舟严词拒绝:“不要,没必要,那样我会紧张死!”

  “嗯,那就不来。”秦越笑。

  林钦舟:“等我考完马上就回来,哥你等我!”

  两个人明明是这样约定的,可等到林钦舟最后一天考完出来,却一眼就认出了校门口的他哥。

  那天门口人其实很多,乌泱泱地涌在一块,而且穿的都差不多,妈妈穿红色旗袍、爸爸穿红T恤,手里还都抱着向日葵之类的鲜花,都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说句夸张点的,一眼望出去都认不出谁是谁的妈。林钦舟没让林珑来接,林珑本身也抽不出时间,所以在看到秦越的时候林钦舟很惊讶。

  他哥太好认了,在一群长辈当中鹤立鸡群,好看得不像一个次元的。

  林钦舟在原地愣了好久,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秦越朝他弯了弯眼睛,叫他:“过来。”

  林钦舟才如梦初醒一般,直奔他哥而去:“哥!哥——哥你怎么来了?!”

  他一叠声的叫,撞进他哥怀里就紧紧把人搂住,又是哭、又是笑,眼泪很快就爬了满脸。

  秦越捧着他脸:“怎么还哭了?”

  林钦舟嫌丢脸,不肯承认,埋头在他胸口,闷声闷气道:“没哭。”

  “好,那是我看错了。”秦越轻笑,“我们小少爷掉的是金豆豆、是珍珠串。”

  林钦舟把脸埋得更深:“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平复好心情,看着秦越身上的红T恤:“你怎么也穿这个啊?”

  “不好看?”秦越挑了挑眉。

  “好看是好看……”林钦舟别别扭扭。

  “嗯?”

  只是他没有想过居然有人会给他穿红T恤。考试前林珑就发现自己在国外的档期和林钦舟的高考撞了,因此问过林钦舟的意思,林钦舟说不用,考完他自己回家,林珑就真的飞去了国外。

  但林钦舟心里其实是有些在意的,嘴上说家长们幼稚,心里却还是会忍不住羡慕别人。

  不过他更想他哥,只是天太热了,他舍不得他哥再在外面等他,等那样一次就够了。

  可他哥还是来了,偷偷来了。

  林钦舟太高兴了。

  “哥,你又骗我。”

  秦越摸了摸他脑袋:“走吧,去吃饭?”

  “嗯!”

  秦越对吃什么无所谓,林钦舟则是全部心思全在他哥身上,啃馒头都能乐半天。再加上这个点学校周围好吃的店都人满为患,两个人便随便找了家面店。

  林钦舟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吃一口面能说上十句话,讲他蒙的题,讲考试前他其实有多紧张,讲他早上差点忘了拿身份证。

  “这个我不是提醒过你吗?”秦越本来一直安静听着,到这里时插了句嘴。

  林钦舟要高考,紧张的其实不止他一个,秦越和窦晓花都很紧张,只是不敢让林钦舟知道,怕增加他的心理负担。

  秦越一直都没敢告诉林钦舟,其实在将他哄睡着之后自己反倒经常失眠,做的梦也都是关于林钦舟考试的事。

  他自己没正经念过书,更没考过试,所以只能在网上取经,结果总是梦到林钦舟被堵在路上来不及到考场、要不就是考试的时候肚子疼、或者忘记带准保证……

  反正都是各种各样的高考意外,急得半夜惊醒。不过最常梦见的当然是忘带准考证,所以高考前那一晚他叮嘱过林钦舟很多遍,后者也跟他保证绝对不会出状况。

  “嘿嘿。”林钦舟当然也记得这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用一筷子豆皮堵他哥的嘴,“那不是没忘嘛。”

  吃完饭,林钦舟回家里提了行李箱,两个人马不停蹄回珊瑚屿。

  行李箱是早就准备好的,不过林钦舟没想到他哥会来,在原本的计划里他是打算明天再回去的。

  路上,林钦舟跟姥姥通了个电话,姥姥不知道他们这边的情况,将秦越出卖了个干净:“……还好你们这考试只要两天半,要不然小秦非得热中暑了……”

  林钦舟一直以为他哥是今天才来,但其实不是,其实他哥早就来了,在他高考的第一天就在了。

  姥姥说他哥那天早上天没亮就起来,跑庙里给林钦舟祈福,跪了整整两个小时,然后急匆匆下山,坐船离开珊瑚屿,辗转到东城一中,跟其他家长一起,默默地等在校门口,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才离开。

  因为林钦舟说不想让他来,他就不让林钦舟知道,怕他紧张。

  挂掉电话,林钦舟轻轻靠在他哥肩上,又想哭:“哥,你怎么这样……”

  秦越塞给他一块陈皮:“别的家长不都这样,别人有的咱们也要有。”

  “那你晚上住在哪里?”林钦舟问。

  姥姥没让秦越回去,林钦舟想知道他哥这两天晚上是怎么过的。

  “旅馆。”

  “哪个旅馆?”

  “学校对面的旅馆。”

  两个人跟挤牙膏似的,林钦舟问一句,秦越才挤出一点来,但就是不肯说旅馆的名字。

  学校周围旅馆很多,大多数都价格低廉,环境很差,他哥住的估计就是这种。

  林钦舟看着他哥的脸,几年过去,原本那个漂亮的少年已经长大了,五官更趋成熟,却依旧漂亮夺目。

  他心脏一点点加速,去年暑假那张恐怖动图的后遗症似乎卷土重来,一种陌生又奇怪的感觉在他心口汹涌澎湃,不断撞击着他的心脏,更在撞击他的灵魂。

  林钦舟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跟身旁的这个人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一句:

  “哥,你真好……”

  他们这时候还在公交车上,离东城码头还有半小时,林钦舟这段时间精神高度紧绷,现在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不自觉地泛起了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