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喜欢的人有男友了【完结】>第42章 改弦易辙

  那天最后是姜齐再三道歉把魏赫拖走的,临走时魏赫嘴里还不满地叫着一些“你拉我干什么”“我自己能走”之类的话。一直到那辆法拉利消失在街尾,周清才放开了攒着许慎珣手腕的那只手。刚刚的力道太大,像要按住一只挣扎着伸出利爪要扑上去的缅因,这会那个威胁走了,周清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旁边的人身上。

  许慎珣的眼睛里含了一层薄薄的水色,他僵在那里,半天才说:“不是他说的那样。”

  人差不多走完了,周清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我知道。”

  许慎珣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肩膀仍然因为愤怒而微微颤动。周清也没有应对过这种场面,他想说些什么,又感觉现在说什么都不合时宜。于是最后只是有些笨拙地安慰他:“想去吃点东西吗?就我们两个。”

  为了结婚许慎珣提前许多天订了一家海底酒店,赶过去又花了一个小时。吃了点东西垫了垫后两人就回了卧室。周清早上六点多就起床了,接待宾客忙里忙外,又要打起精神随时准备处理一些“意外事故”,现在松弛下来感到一股迟缓的疲惫。洗完澡后他只想躺在床上一睡不起。但看到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背着他坐在沙发上的许慎珣时,他就知道今天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周清顺手拿了吹风机去给他吹头发,屋里开了昏暗的灯。透过环绕的玻璃窗能看到游动的鱼,海底将整个卧室笼罩在一片晃动的蓝色光影之中,吹风机的声音单调稳定,让人昏昏欲睡。

  头发吹干了,周清把吹风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对那个生闷气生了一路的人说:“我后天开工去给他一拳怎么样?”

  许慎珣有反应了,他抬起头,黑色的碎发散在额前,倒着上抬的眼睛视觉上变大了,让他看上去像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骗子。”他说:“今天我想揍他的时候你还拦着我。”

  “白天那么多人在看着。”周清揉了揉他的头发:“就算都是熟人,也难保不会有人趁机拍照传出去的。”

  许慎珣:“那你打他的时候给我拍照。”

  周清的手顿了顿。

  他绕过了这个话题:“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再也不要跟他说话。”

  许慎珣将周清拉到他身边坐下:“你要正常工作不跟他说话不太可能,我不会做那种无理取闹的事。”

  周清微微睁大眼睛。

  “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逼你了。”许慎珣将头埋在周清的肩颈:“所以你也……”

  那句话的尾音消失在米奇的一声喵呜中。

  作为这场婚礼的伴猫,它今天得以畅吃罐罐,仪式结束后也被带到了这间度假酒店里。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外游动的鱼,时不时直起身子来想要去够。

  许慎珣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刚才你也没吃多少吧,要吃夜宵吗?”

  也许他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错的,周清突然意识到。

  他曾经以为只有不断后退、不断去满足许慎珣步步紧逼的控制欲才能安抚他不安的心,但这样的结果只导致了自己不断被消耗,以至于到后来连魏赫都能看出来他的精疲力竭——换言之,许慎珣不可能看不出来。

  许慎珣看得出来,但因为生病和别的原因,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周清会让步,但他压抑之下的反感会被许慎珣敏感地捕捉到,进而引发他更严重的不安,于是他更迫切地想要通过逼周清继续让步的方式来确认自己还被爱着,如此恶性循环,直到前一阵那场将两人都引燃烧尽的争吵爆发。

  地上被人布置的散落了一地的花瓣像是那场大火的灰烬,现在他们坐在灰烬中夜谈,戴着彼此赠送的戒指,在结婚的第一天探讨重新开始。

  许慎珣端着酒店送来的蛋糕走过来:“尝尝?听说这是他们后厨的招牌甜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周清想。

  周清用叉子插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甜腻的奶油的味道蔓延开来。

  无底线的包容,一次次的让步。很难不让人沉浸在“我为他牺牲这么多”的幻觉中。表面上看是被害者,但秦雪如说得对,没有他的放纵就没有许慎珣的得寸进尺。

  他不是受害者,他是同谋。

  嘴里的蛋糕开始泛起一股苦味,周清缓缓放下盘子。

  “哥哥应该让着弟弟”,这没错。但他一直以来搞错的是,也许许慎珣需要的并不是这样忍让包容的伴侣。从周清那里拿来的越多,他就越会陷入亏欠感的漩涡中,进而更加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除了退让之外,在弟弟做错事的时候教训他引他走回正途,这也是哥哥的责任。而周清必须确保自己状态稳定,才能够支撑的起许慎珣无止境的索求,以免他自己先崩溃掉,两人都被拖入之前那样零和博弈的局面中——他需要拿回主动权。

  那些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正确的废话该停止了。

  “怎么不吃了?”许慎珣奇怪地问。

  周清把盘子放回桌子上:“晚上吃太多对胃不好。”

  许慎珣舔了下沾了奶油的指尖,闷闷道:“那我自己吃,白天太生气了,没有吃东西,现在好饿。”

  周清拿出手机来看:“那你先吃,吃完把那套裙子拿出来。”

  许慎珣的动作停住了,他惴惴不安地看过来:“什么裙子?”

  “婚纱啊,早上余助偷偷摸摸背着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看见了一角。”周清下巴扬了扬示意许慎珣去看:“不就在那个箱子里吗?”

  许慎珣看着他:“你——你愿意穿吗?”

  周清沉默了一会:“我还以为是你要穿。”

  “下次我穿给你看!”许慎珣红着脸,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次只买了你的型号,我没有一定要让你穿的意思,我就是,我就是看着很漂亮,所以才顺手买了下来……”

  “唔。”周清看上去没有要追究这漏洞百出的说辞的样子,他点点头:“难得结一次婚,穿就穿吧。”

  许慎珣买的婚纱像是云朵织成的,层层叠叠的白纱像是堆积而成的柔软的梦。腰身刚刚好,周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起来,对着一旁的人问:“所以你为什么不让雪如穿蓬蓬裙?”

  呆呆的许慎珣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他断然否认:“我没有说过那种话。”

  他眼巴巴地看过来:“你知道她一直不喜欢我……”

  周清低下头,没有就他的暗示再说什么。他扯着裙子赤脚走了两步,看到沙发上的白纱,有些茫然:“我不是都穿上了吗,那是什么?”

  许慎珣:“是头纱,连着花冠的。”

  他让周清坐在沙发上,伏在周清的膝头,让人低下头来,将那薄如烟雾的头纱戴在周清的头上,灯光和纱一起从上方散落下来拢在他的身侧。沙发后面就是深蓝色静谧幽暗的海洋,许慎珣被包裹在他的目光和柔软蓬松的纱裙之间,感到自己幸福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死掉了。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还有鞋子。”

  周清费了点功夫扯起来下面的裙摆,想了想道:“算了,太麻烦了。”

  “不麻烦的。”许慎珣赶忙道:“哥你穿高跟鞋站不稳,所以我买的是平底的靴子。”

  他还准备得挺齐全的。

  周清看着许慎珣半跪在他面前,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尽管低着头,他好像仍意识到了周清在看他,脸颊越来越红,呼吸逐渐粗重,在将一只靴子上的鞋带系好之后,他趁着剥开纱裙去找另一只机械假肢的功夫偷偷换了个姿势,想要掩盖住不应该有的某些反应,却被那只他刚刚穿上去的靴子制住了动作。

  靴子硬邦邦的鞋底恶意地往那里碾了碾。

  “我刚刚收到导演的消息,联系到了一家媒体打算做一期采访预热,想要我配合充个人数。”周清低下头说,头纱从他戴着婚戒的无名指滑过,将两人都笼在其中。他像以往一样温顺地征求丈夫的意见:“我可以去吗?”

  许慎珣的喉结动了动。

  好痛,但是又感觉魂都要爽飞了。

  他声音沙哑道:“可以。”

  周清笑着低下头吻他,许慎珣被笼罩在他的纱裙之间,裙摆之下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西装裤洇湿弄脏了爱人新换的鞋子。但他的衬衫干干净净,鼻尖能闻到对方俯身时花冠的清香,海底起伏的光影从那人身后照进来,婚纱圣洁美丽,一切看上去都是这么静谧安详,像是神话里被海神祝福的一对新人。

  “哥,还有二十分钟采访就要开始了。”助理急匆匆地叫他:“刘导叫你把台本再过一遍。”

  魏赫看着手机上许慎珣现身申海机场的新闻,冷漠道:“有什么好过的?看一遍就明白了。”

  助理四下看了下,今天拍外景,看上去各人都在忙各人的事。他凑过来,小声道:“周编是被临时叫过来的,按理说还没销假呢。副导演刚刚跟他打了电话,说是马上就到。”

  魏赫按灭手机:“关我什么事?”

  “就是感叹一下。”助理说:“都拿下许慎珣了人还这么低调,人家在休婚假,喊一下也就过来了。要我说刘导也是过分,这样搞人老公不会不高兴吗?”

  魏赫攒紧手机。

  这个助理是最近才走后门进来的,魏赫的表弟。他舅舅三十岁才得的宝贝小儿子,天生就没什么大志向,不会看人眼色还想勇闯娱乐圈,最后被家里的长辈塞到了魏赫这,想让他假期跟着魏赫一段时间,看清这圈子的真面目后知难而退。

  尽管魏赫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一定地步,他仍然自顾自高兴道:“要我说还是得跟着哥你,要是只凭我自己按部就班去做练习生,哪能一进圈就看到这种大八卦呢?许慎珣竟然喜欢这种性冷淡的type,哈哈哈。”

  魏赫忍无可忍:“谁告诉你他性冷淡的?”

  “一看就知道吧。”助理被他看得有点怂,小声道:“周编做事有点强迫症,又不喜欢主动跟人交流,跟谁都那副不远不近的样子,腿脚还不好,想象不出来他热情似火的样子。”

  “想象不出来就不要想!”魏赫训斥道:“年纪轻轻不学好,有背后编排别人的这功夫怎么不多去读点书,开学你不是还要补考吗?高数看完了吗?”

  助理不服气:“前天不是你自己在休息室说投票给许慎珣的评委眼都瞎了才会被绿茶迷惑吗?”

  魏赫理直气壮道:“我说的是事实,你说的那是事实吗?”

  助理的犟劲也上来了:“那你怎么证明周编不是性冷淡?”

  魏赫一梗,正要骂他,就看到被他们议论的人面色淡淡地从他们两米远的地方走过。

  魏赫:“……”

  他跟在周清后面走近了休息室。

  暮春时节,这人仍然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还戴了一条薄薄的围巾。魏赫不确定刚刚说的话他有没有听见,背后说人坏话被撞个正着,尽管他脸皮厚,还是感到有些尴尬。他打量了周清一番,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他却敏锐的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明明裹得更严实了,却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一股说不上来的、让人想要将他压在那里、将那副平静的外表撕碎的吸引力。

  魏赫的手指动了动。

  周清伸手解下围巾,魏赫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朴素的式样,在室内却一下子刺中了魏赫。

  “怎么不戴他给你烧的那个?”他问:“是觉得太难看了吗?”

  周清揉了揉眉心:“陶瓷太重,他本来就准备了两套。”

  他往走廊那边看了一眼,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对魏赫说:“采访快开始了,我要换衣服。”

  魏赫站在那里没动。

  “你就没有别的要跟我说的吗?”他有些低落地问。

  让人心烦意乱的是,尽管这人态度这么冷淡,但魏赫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睡他。

  心情低落地想。

  周清拍了拍魏赫的肩膀:“我们性冷淡是这样的。”

  “而且刚才那位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么。”周清收回手:“这样我老公会不高兴,他不喜欢我跟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