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梁远终于能见到梁昶文已经又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梁昶文还是那个样子,跟上次相比看上去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梁远坐在他的床边,想起之前在哥哥面前发誓搞清楚一切,如今所有的真相都已经摊开,他却身陷囹圄什么都做不了,以至于以前还会习惯性地跟哥哥说一些自己最近的生活,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是没有试过别的办法,然而这些年来他的人际关系都被谢之靖有意无意地切断了,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能够联系帮忙的人竟是一个也没有——而且他也无法和外界联系,出来一趟医院身边一直有几个人跟着,使得他从头到尾连跟护工都没有多说话的机会。

  他看着梁昶文昏睡的面孔,想到把哥哥害到这一步的人,控制不住地泛起汹涌的恨意。

  谢之靖倒是有自知之明,没有提要陪他过来的事。只在晚间来接他回家,梁远将头扭向一旁的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霓虹灯光。

  “大哥今天的情况怎么样?”谢之靖问。

  梁远已经很久不跟谢之靖争执什么了,他终日保持沉默,连日常的交流都不太有。然而时至今日,梁远还是对他这种若无其事粉饰太平的行为深恶痛绝,他忍无可忍地转过头,咬牙道:“事到如今,你还在装什么?”

  谢之靖举起双手,状似无奈:“我只是关心一下……那好,我不问了。”

  梁远握紧拳头,“你真的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吗?”他问。

  “即便你对我不满,我的父母帮过你多少你应该清楚的——你对着他们的儿子怎么能下得去手的?”

  谢之靖叹了口气,说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阿远。”

  他说:“为了给你提供更好的生活——只是中间难免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因此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

  “少骗人了!!”梁远一把扭住谢之靖的衣领,他盯着谢之靖的眼睛,愤怒地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的野心——即使没有我,你也会这么做,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谢之靖任由他压在自己身上,微微侧了下脸,昏黄的车内顶灯下他的五官看上去端正而俊逸:“我真伤心你这么想,我以为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话虽如此,他看着却是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

  梁远收紧抓着谢之靖领结的手,因为这人逗弄的态度而感到血气上涌,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别搞笑了。”

  “我不像你这样从小就没有人在意——我有爸妈,哥哥,我有正常的朋友和恋爱关系,我知道被人爱是什么样的感觉,即使他们现在不在了,那些东西也能支撑着我一直走下去。”梁远松开谢之靖的衣服,冷冷地说:“你的那些伎俩只能说服和你一样的可怜虫,谢之靖,你真让我恶心。”

  谢之靖微微眯起黑色的眸子。

  “那真是可惜。”他慢吞吞地说:“因为一直被人保护,所以才长成了今天这幅软弱的样子,对吗?”

  他拉起梁远的手,不顾后者剧烈地挣扎强行掰开他的五指,沿着那柔软的指腹一点点摸过去:“除了拿笔写点东西什么也不会,明明知道谋害哥哥的凶手就在眼前,不仅什么都做不到,”他用大拇指暗含某种色情意味地在梁远的手心抚摸了两圈:“反而每天都要张开腿被有血海深仇的人插进屁股里射精——昨天晚上你高潮了几次?三次还是四次,啊,不记得了,抱歉,因为注意力都在你叫的声音上面。”

  “啪——”

  梁远抬起手猛地给了谢之靖一巴掌,他的脸因为极端的愤怒和羞辱而涨红。

  谢之靖被他打的偏过头去,脸上很快泛起红肿。他却毫不在意地低声笑起来,他按住梁远的双手,问自己的丈夫:“后悔了吗?”

  后悔了吗?

  十几岁的梁远见义勇为却被救的人打劫走了所有的钱,他在诊所里一边包扎一边强忍着伤心固执地说自己没做错,再有下次、再有下下次他还是会去救人,只要有一次,起码有一次,他将谢之靖从校园欺凌中救下来的那一次,就让所有的这些被骗的善心泛滥之举也有了意义。

  “是我做错了。”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灯光盈满梁远含着泪的眼睛,他轻轻地说:“我不应该同你在一起。”

  “我不该同意妈妈让你住进来。”

  “我不该在你被人在巷子里打的时候冲进去帮你。”

  “我后悔了。”梁远安静地说,眼泪无声无息地沿着他的面颊滑落:“谢之靖,如果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就好了——如果你那时候死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