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远低头端详着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卷曲的铁片上还带着几滴酒,顺着他的目光慢悠悠的往下流。

  他们坐在餐厅玻璃窗的旁边,窗外彩色的圣诞树灯光欢快的闪烁,照在对面那个少年的脸上。梁远看着他严肃的神情,突然想到自己最开始决定和程旭在一起其实就是因为他的某些“我行我素”的奇思妙想。程旭活在他自己的逻辑里,这反应在某些事上就是脾气执拗不会转弯的石头,另一方面,最糟糕的是,在这漫长的、消耗的分手拉锯之后,梁远发现自己依然像十六岁一样会对着他这套没用的把戏心动。

  像是刚才喝下去的那些酒,在他的胃里发酵破茧而出了一群扑扇着翅膀的蝴蝶,挣扎着要沿着他噗通噗通的心跳声破体而出。

  “没人能说服程旭,您对这一点应该也很清楚才对。”

  “我知道的,我自己的儿子,当然。”女人说: “所以你只要像以前那样呆在他身边,确保他能按原有路径那样考上警校就可以。”

  “那之后呢?”梁远问,为这荒谬的主意感到不可思议:“大学呢?难道成年后他就会乖乖听话了?”

  程妈妈不紧不慢道:“在儿子的大学录取中动手脚——一旦被抓住就是那些人攻讦的把柄。但是将以优异成绩考上警校的儿子送入军队为国家做贡献,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梁远忍不住将声音提高上去,难掩愤怒:“所以你们只是把他当做为他父亲增添政绩的工具?”

  “他从军队回来,直接就可以从警务系统里最核心的部门干起——军队出身代表的是更快的升迁速度和更优异的资历,这些甚至不用他父亲出面程旭就可以完全靠自己得到。而这不正是这孩子一直以来想要的吗?”程妈妈耐心地说,像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解释学习的必要性:“还是说木木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因为年轻时的荷尔蒙上头自毁前程呢?”

  店里反反复复循环着欢快的圣诞歌。邻座的小情侣带着红色的尖角毛线帽,亲亲密密地靠在一起小声聊天。梁远举起左手,对着灯光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拉环”,然后笑了出来。

  “抱歉,”他说:“突然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程旭皱着眉头,这么一双上挑的、多情的桃花眼却长在了这么一个臭石头脸上,真浪费,梁远想。

  “刚刚走了一下神,想到了你的妈妈。”梁远漫不经心地说:“为了留住一个已经不爱你的男人,不惜用婚姻去绑住他,甚至放任他和别的女人鬼混——程旭,你现在看上去也就和她一样。”

  蝴蝶扑扇的翅膀停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