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死遁后病美人火葬全员【完结】>第92章 掌中旧物

  人的大脑就像一台复杂又精密的机器,机器上有一个隐蔽的重置键,只要按下这个键,记忆就会清空到只剩下初始状态。

  大概是潜意识里仍旧惧怕车祸发生的那个瞬间,以至于大脑自发地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云洲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连昨日自己想好的、去看一看和自己一起出了车祸的“员工”的事情都已忘记,他只以为自己是和往常一样,因为发烧入了院,等病情好了也就出院了。

  只是回到办公室里的云洲,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点什么。

  他如往常一样地处理文件,看邮箱里合作对象发来的信息,给公司里的下属们开会,一切都和他住院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记忆好像蒙着一层戳不破的纱,遮住了某些触碰不到的东西,只要他稍稍去想就会头痛,试了两三次以后,云洲也就放弃了。

  而他也不是没试过问起应许,应许却只是语焉不详地含糊过去,对他说“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让他不要担心。

  左右公司运转如常,云洲也就只好顺着身体的意思不再去想,和从前一样按时上下班,只是每天中午一点钟的时候,送来的饭变成了公司的盒饭。

  云洲看着面前的饭盒,毫无食欲地勉强拿起筷子,隐隐觉得自己的盒饭是不是换过,之前好像不是这样,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勉强吃两口就想要扔到一边。

  可是之前的饭盒是什么样的呢?

  他还是想不起来,也还是一想就头痛。

  算了,既然应许说过不重要,一个饭盒而已,能有什么重要的呢?

  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强迫自己回忆了,现在这样继续按部就班地生活也很好。

  在与总裁办公室一墙之隔的助理办公室里,应许小声地打着电话。

  “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吗?”

  “还是得靠医疗手段吊着是吗?”

  “云总现在状况还算好,就是好像从前的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一想起来就头痛,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我觉得云总现在的情绪比之前好了很多。”

  电话另一头,正是裴家的人。

  裴远失魂落魄地挂断电话,看着和自己一起守在床边,保养得再也不能得宜的夫人,疲惫地叹了口气。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裴母苦涩地笑了一声,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儿子,“这都是我们欠小洲的,现在勉强还上一点,忘了好,忘了好啊。”

  不管是裴冽还是裴家,只要忘记了,就不会再受伤。

  从前伤害云洲的苦果,他们都已尝过。

  现在云洲将他们忘记,对他们来说是罪有应得,而对云洲来说,是终于解脱,忘记了这笔永远无法彻底偿还的债以后,云洲就是那个真正的、高高在上的云总、云老师了。

  “你说的对,这样也挺好的。”裴远吃力地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抚了抚儿子紧闭的眉眼。

  “这几天冽儿都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也不知道到底还能撑多久,下一次又能不能挺过来,”裴母痛苦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别想那么多,”裴远看向被他们挂在了裴冽的病房中央的,自从被裴冽拍了回去就再也不敢看一眼的画,画上是一望无际的鸢尾花,“会有希望的。”

  油画里的鸢尾花永远开不败,也就永远洋溢着爱意与希望。

  现实不是虚幻的画,但是他们除了用画麻痹自己,好像也完全别无他法了。

  随着《新生》在国际电影节上斩获佳绩,云洲也拿到了已经很久没有华人拿到过的金熊影帝,“云洲”这个名字连同他所创作的绘画和音乐一起,响彻也震惊了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高高在上的名字。

  坐在办公室里的云洲感觉自己的心态好像前所未有的放松,一切的愿望好像都实现了,只除了他还是没有找回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记忆以外,其他都很好。

  云洲站在落地窗边,向下眺望着整座明城。

  每一栋房子他都能叫出名字,这些从前仰望的存在,如今都只能仰望他而已。

  只是正南方的那栋大楼,他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是哪家公司。

  按理在明城,已经没有他不知道的势力了才对。

  “云总,这个月的报表,您现在要看吗?”应许推开门进来,就看见云洲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段时间云洲站在窗边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应许都以为,他已经想了起来,但是其实没有。

  “……放在桌上吧,我这就看,”云洲如梦初醒地揉了揉发涨的眉心,“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走神。”

  “您只是太累了,”应许低声道,“您应该多休息的。”

  “现在已经比以前轻松很多了。”云洲下意识道。

  ……以前?

  云洲这话说完就有些愣住,什么以前,他不是一直在“新生”影视,也一直都是这样的工作强度吗,他又是哪来的以前?

  他这句话说完,应许也明显愣了一下。

  据医生说,云洲的大脑似乎是启动了自我防御机制,将所有不愿意记住的记忆,连同那场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车祸一起忘记了,还是很难再想起来的那种。

  但好像,在云洲的灵魂里仍旧留有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可又随处可见的旧的习惯,这些习惯已经成为了肌肉记忆,难以真正忘却。

  “您别多想,”应许干巴巴地说道,“公司现在已经发展得很好了,您应该多休息的,您到底是总裁,每天可以早点下班回去。”

  应许想着,可能就是云洲的时间安排得太紧凑,工作时间太长,才会让那些残存在大脑深处的习惯影响到他,也许每天不要在公司那么长时间会好一些。

  云洲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沉默了片刻,道:“也好,我把这份报表看完就回去休息,你今天也早点下班吧,每天都陪我到这么晚,也辛苦你了。”

  “好,我知道了。”应许平静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由有些酸涩。

  陪云洲到很晚,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啊。

  如果说从前的云洲还会明里暗里地告诫他,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如今的云洲,好像就连有关“爱”的那一个部分都随着记忆一起被封存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前的云洲精神和身体都比起以前好,应许却莫名觉得,他的身影好像变得更落寞了。

  应许带上门离开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云洲依旧是那副端坐在办公桌前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的工作效率很高,一份报表只需要几分钟就能看完,还能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

  之前他从没思考过,自己是哪来的这么高的效率,可是现在他却没忍住不去思考这些。

  人是不可能一上来就能驾驭偌大一家公司的。

  云洲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缺失了很长也很重要的一块,可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不过这次有进步的是,在回忆的时候,没有再头痛了。

  不知道是大脑终于放弃对抗,还是身体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痛楚。

  “到底是忘记了什么呢?”云洲的指尖恍惚地拨弄着摆在桌上的鸢尾花,此时虽然不是鸢尾的花季,他桌上这盆鸢尾花却绽放得异常热烈,并不十分馥郁的香气悄悄在办公室内散溢开来,很好地安抚了他的精神。

  鸢尾是很少出现在办公桌上的花,对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鸢尾花好像太廉价,也太不够有“品味”了,他知道明城那些上流人士的办公桌上,通常都是名贵的兰花,既为了兰花的身价也为了所谓的君子气节,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桌上的兰花通通换成了鸢尾,每次云洲去了别家的公司时都能看见。

  “算了,还是不想了。”云洲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困了,既然都答应了应许好好休息,那就早点下班也好。

  于是云洲在伸手进柜子的抽屉里,翻找自己的钥匙。

  只是还没等他摸到钥匙,指尖突然就触及了一个冰冷的物体。

  没等云洲感知出那是什么,他的指尖就下意识触电一般缩了回来,好像那是什么烫手山芋一样。

  原本已经好转的头疼又开始发作了。

  云洲靠在椅背上,缓了半天才等到眼前这一阵天旋地转平息下来。

  让自己不舒服的东西,他本不该碰的,可是偏偏指尖又像着了魔一样,控制不住地向那件东西靠近。

  直至将其抓在了手心。

  是什么?

  云洲茫然地握住了那件东西,大概是有了准备的缘故,这一回倒是没有那种触电般的难受,只是心脏开始一顿一顿地重重地跳,就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了一样。

  缓缓收拢的指尖触及了尖锐的棱角和熟悉的触感,以及那件东西坚硬的材质。

  像是一枚钻石,两边拴着长长的链子,是一条项链。

  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串项链放在柜子的最深处,是因为不喜欢吗?

  云洲将项链取了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项链上的金刚石质地通透,切割工艺异常精湛准确,一看就价值不菲,设计感也很强,非常符合他的审美。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让这样的东西蒙尘?

  云洲怔怔地凝视着手中的项链了不知道多久时间,突然就感觉自己手背有点发烫。

  低下头一看,原来是一颗滚烫的泪掉在了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