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琳高坐看台,她身边的乔尔被火龙吓得大喊大叫,他害怕又小鸟依人的往后躲,忽然瞧见玛德琳正不紧不慢打哈欠,并且脸色困倦,黑眼圈重的要命。

  乔尔一下子就不害怕恶龙了,他挠挠头问:“昨天又没睡觉?你那个科研到底是什么啊?还是又做噩梦啦?”

  威克多尔在这一刻拿到了龙蛋,四周全是为他欢呼鼓舞的人群,吵得人脑仁都疼。

  玛德琳生无可恋,她揉着眉心道:“做了噩梦之后就一直没睡着,我就寻思那干脆起来干活儿吧,结果不知道怎么就在外边躺了半夜,爹的。”

  乔尔一直不知道玛德琳为什么能每次都躲过管理员夜游,他很疑惑难道霍格沃兹有什么第三世界的隐藏空间吗?

  三勇士在今天都艰难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平安夜舞会也如期将至。

  ...

  “我这可是迪奥时装屋高定,懂不?”乔尔骄傲的拍了拍他手边的两件礼服,一套是他的,一套是帮好兄弟纳威带的。

  玛德琳与汉娜上前瞧,这衣服确实裁的好看,汉娜捂着嘴巴偷笑:“没错,老帅了,爱玛肯定会后悔没选你。”

  乔尔闻言,就像只泄气的皮球瞬间塌下来,忧愁一会儿他又重振旗鼓说:“玛德琳,我们不是要搭档吗?你的礼服呢?”

  是啊,礼服呢?玛德琳看来半天热闹,忽觉自己好像还没看过妈妈给自己带的裙子长什么样。

  银装素裹的天地间,城堡内光彩熠熠,大厅内装饰的就如同路易十四的凡尔赛宫一样奢华,暖香阵阵扑鼻闻,三所院校的学生们一手携着舞伴,一手举着酒杯簇簇成群。

  堆满水晶杯的饮料台边,布雷斯穿的人模人样,他摸摸下巴,十分不理解地转头瞥着马尔福。

  德拉科.马尔福实在精致的像名勋爵一般,即便现在他坐在餐台边发呆,也让人觉得画面像演奥斯汀小说的系列电影,真叫人无法忽视。

  “你真没找个舞伴什么的?”布雷斯走过去问。

  但马尔福就像没看见布雷斯一样,他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单手撑在下颌,银灰色眸光无限散焦,像尊精雕的石像,无论听见什么都纹丝不动。

  潘西走过来,略带嫌弃的挽上布雷斯,她小声说:“你问得是什么废话?”然后她将布雷斯拉走,还一边道:“幸亏韦斯莱知道请个舞伴做做样子。”

  布雷斯扭头回看一眼,又扭头瞧瞧潘西,他怀疑,如果韦斯莱也跟马尔福一样不请个舞伴,那潘西都能穿套男装去找她跳舞了。

  此时此刻的玛德琳,她正搭着乔尔的胳膊从转拐楼梯拾阶下楼。

  人声鼎沸,风雪吹动窗框里映着金碧辉煌的玻璃,管弦乐器散发柔软的动静,德拉科目光微抬,不着痕迹地看向那个必经之地。

  只在倏忽之间,两双目光交错,两双眼睛的主人皆是一愕,然后他们又同时别开眼,脸色淡然的像看见了空气一般。

  “你看,她可真美,不愧是她。”潘西说着戳一戳布雷斯,他随着她的目光瞧过去,远处的韦斯莱身着一条古典意味十足的纯黑胸腰长裙,第一眼只看见修长的裙摆刺绣蕾丝曵至地面,跟随步伐摆动而露出一截光洁的脚踝与平底鞋。

  第二眼才能看见她脸上的面无表情,这表情是漠然的,是冷寂的。

  但这也与弧度宽阔的坦领,与黑色蕾丝边长袖,与脖颈,黑水晶锁骨链,耷拉着蝴蝶结的肩膀,以及巍峨发鬓一同把人拉到了哀伤的十八世纪末,好似那寡与淡正衬得她是油画框里人物,有种如隔百年的空灵美感。

  玛德琳忍不住低头与乔尔吐槽:“这破衣服一定是我祖母辈哪个要命的老巫婆剩下来的。”

  与她风格并不协调的当代潮人乔尔耸动眉毛,他说:“我也不太懂魔法界的时尚,他们为什么一个个都还穿着五十年前流行的燕尾服?”

  “老乔,你看,爱玛和威克多尔在那里。”

  “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噗呲,你看看罗恩。”

  “罗恩?在哪?嘶......这花袍子,他比我还惨呢,妈妈也真是。”

  “你把马尔福怎么了?他连舞伴都没找,是恐女了吗?你别说,纵观全场就他能跟本公子媲美一二。”

  “你闭嘴吧。”

  二人交头接耳说话,转眼间已经走进人堆,玛德琳回头,她隔着鲜花与装饰物朝身后看去,水晶吊灯里华丽的光辉打在马尔福的身上,他就那么静静的坐在窗前的饮料台边,纯白领结勒着喉咙,深色西服只系了一颗扣子,露出白色马甲,窄腰长腿,身形端庄矜贵,他身后窗外飘着雪花的夜幕也使他更显得贵不可攀。

  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她都因为越走越远而看不清晰,但却莫名能感觉到,他也同样注视着自己,而在他隐隐传来的那个注视中,好像自己也十足夺目。

  但为什么只有在距离变远之后才敢互相打量呢?或许是为了隐藏眼神这心灵的窗户,她想。

  邓布利多发表完祝词之后,他宣布由三勇士来跳开场舞。

  威克多尔搂着爱玛旋转跳跃闭着眼的时候,乔尔已经魂不附体第三次踩到玛德琳的脚了。

  她蹙眉,在第一段结束后赶紧把乔尔丢开,转身去从布雷斯手里交换潘西的手。

  两个女生跳的十分舒心,潘西点评道:“他们跳舞烂的就像珍珠鸡穿着皮鞋在爬行一样。”

  玛德琳重重的点头,然后下一秒又跟随音乐把舞伴交换了回来,乔尔整个人都像具僵尸,玛德琳推着他走点数。

  第一支舞结束时候,她冷笑笑,甩开还不如珍珠鸡的乔尔。

  礼服就像盔甲,人人都穿着盔甲,歌舞升平正在最热闹的时候,邓布利多都牵着麦格教授的手开始晃悠了。

  玛德琳在餐车上抓起一只三明治,然后她看见斯内普教授走过来,他端了个盘子,往里装了满满一盘熏鱼三明治,然后又从这热闹的地方找到后门,像个留守老人一样默默离开。

  再瞧一眼大厅另一边坐着发呆的斯莱特林的留守年轻人,她生出了十分古怪的心情,于是,在塞完食物之后,这小姑娘还是咬咬牙,裙子也没提一下,步履徐徐走去。

  小提琴里的音乐流淌的让人有重耳感,在黑色蝴蝶快要飞过来的时候,塞德里克鼓起勇气拦住她,他眼神凝重,嘴张了一半,对方就答:“抱歉。”然后凌乱着发梢,逆着人流消失在视野里,她背影跟随着另一个影子,推开拱门,走了出去。

  塞德里克愣在原地,他垂首,心想,原来被偏心的人不需要勇气,他只要出现就能得到选择。

  今天是平安夜,明日就是圣诞,雪下的实在是太大了,走廊并不封闭,那些往日里透着阳光的拱形窗此刻正往室内飘雪,没完没了的雪,被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照耀,莹白的一片片,落在德拉科肩头。

  他终于停住脚了,却背对着她,双手揣在口袋里,好像迎面料峭的冰雪能让人清醒一点。

  她放缓了步履,无心去瞧什么雪,眼睛里镌刻这个背影。

  厚重的木门彻底合上,唯一一丝光线也没有了,激烈的音乐鼓点违和的从厚重木门里透出,穿到这个走廊里,已经只剩薄薄的一层,混在雪风的呼啸中变得不太刺耳。

  她脚下的平底鞋踩出轻轻砰动,在他终于转身时,也恰好停下。

  “你不请我跳舞就走吗?”

  她抿唇,昂首问。

  德拉科那双点漆般的眸子在黑暗与寒冷中愈发掩盖不住滚烫,明亮极了,但仍然低沉慢语道:“有很多人都能陪你跳舞。”他的目光摩挲在某个蝴蝶结上,“你怎么不去?”

  这语气真够哀怨的,玛德琳忽然笑了,她继续走过去,言之凿凿:“那你又凭什么不陪?”

  静可闻针的沉寂中,只剩木门后的音乐还听得见,他的脸上滑过一瞬难堪,身影暂停很久后,竟然真就移步,朝她面前去。

  其实玛德琳没想过他会这样,她也没想过这么久日子的僵持会以这种方式打破,但在这一声一声的脚步,呼吸声愈发靠近,乃至真的近在咫尺。

  她在忍不住往后退让的时候,看见了他眼眸中的自己,似乎有些东西一瞬间就能明白了,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用万物做束缚麻痹内心的人从来都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他停在非常近的地方,近的能让他自己都唇齿干涩,但跳舞还需要更多。

  德拉科在她面前抬起一只手,另一只手从她的后背拂上,虚扶着对方僵直的腰窝,他在她的耳畔说:“来。”

  这礼服本身是略有些大的,她本来把腰带系的很紧,但现在人生最后悔的就是这件事,真的要呼吸不过来了。

  玛德琳闻见一股带有温度的香味,还感觉他的鼻息打在额头上,她在窒息之前把手指搭进眼前他的手的掌心里。

  少年的手稍微带了点愠怒的力量,他不由分说的开始领着她旋转,抬头低头间二人在漆黑走廊里滑行,这一幕才真像是录像带里的画面。

  不像什么灰姑娘与王子,倒像卡列尼娜与渥伦斯基的舞,二人皆是十分精湛,氛围也不算很愉快,她紧促握紧了德拉科的手掌,抬头转换角度时,一阵触电的酥感从每一寸肌肤接触的地方侵袭脑海,眼皮带动长睫颤抖,她在这一刹间明白了往日不太明白的卡列尼娜,她完全体谅了她的心。

  有些人就像荒芜里开出来的花,为了这朵花,牺牲掉赖以生存的理性世界也没什么。

  他的眼睛会讲话,每每闪光时都在诉说;他不是一张纸片,不是一句描写,更不是具脸谱。他是一个在她面前散发温度的人。

  德拉科看了她这副迷离模样良久,无声弯下嘴唇,指腹点触她手背,陡然完全停下,玛德琳忽然失控的迎上,她头发缕儿蹭着下巴,脸颊则贴在白色领结上,软怀紧靠胸口,滚烫的温度一下子就把她刺回神了,她松手,在他轻笑的神色里猛地后退。

  但身后已是那洒着雪的窗台,人已退无可退。

  亿万雪花从深渊黑夜飞来,撒下满室暧昧,她脸腾地红起来,最冰冷的雪籽擦着耳廓滑落,到最后也融成水珠堆在耳垂欲滴不滴。

  德拉科进一步逼近,他手掌温热,端起她绯红的脸颊,他敛首嗓音清朗狎昵问道:“为什么一开始不来找我?”

  “你不要我就没有人敢要,知道吗?”

  她的手在背后扶着窗台,颌角的两腮被捏住。他指尖不施力道,轻按在咽道四周,如上帝炫技作品的俊脸与灰眸凑近,玛德琳怔怔的听这类似调情的话,脑子里五迷三道。

  此刻马尔福就好像幻化成媚娃,即便一点好理也不占,但只要这么一反问,就令她由衷觉得肯定不是他的错,他能有什么罪行?一定是别人有问题,环境有问题,世道有问题,是她先有罪。

  被蛊惑了很久说不出话,玛德琳的嘴唇在他手中被捏的嘟起,她脑子终于缓慢转动,好不容易找回一点理智反驳道:“...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

  “对,明明是我先不理人的,那你这会儿跑过来找我跳什么舞?你想干什么?”德拉科又反问回去,他维持着这施压的姿态,依旧没松手,甚至还捻净落在她眉毛上的雪籽,指梢又绕过额边发卷儿,抚摸过她耳垂欲坠落的水珠,亲昵的富有侵略性。

  触感缕缕麻,四周骤然什么声音都模糊不见,他的余音在周围回荡,似乎有别人快要推门出来。

  但玛德琳身上的理智死的透彻,在被他如此专注地撩拨过后,已经可以直接去九霄云外过头七。

  “因为现在知道了。”她讷讷说罢,在暗夜里他的脸上看见一种大获全胜的傲然神色。

  终于在旁人经过看到之前,马尔福先生松了手,他往后退让,玛德琳才直起腰板,他恢复绅士气度,握拳又一次抬起胳膊,示意她搭上。

  玛德琳照做了,她脑子还在发懵,像没睡醒一样惺忪双瞳,弱弱地问:“干什么?”

  “回去跳舞。”他眉眼不阴不晴地看着她这懵样,口吻高高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