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永爱(含三分之一盾子)◎
江之岛盾子, 在周围所有人心里,都是一个可爱聪明的孩子。
只有盾子知道,他从一出生就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聊。
所有事情都是预定调和的, 他几乎能预料到大人们要说什么做什么,什么变化。
很无趣。
只有未知的绝望, 能提起他一点点兴趣。
父母大概看出他本质不像个孩子更像个恶魔, 看他的目光一天天转成惊恐, 在他很小的时候便不管他了, 只有姐姐对他还不错。
他还有一个不聪明的玩伴。
当然,要说玩伴这个定义在普通人眼里是什么样,那盾子思考一会, 应该会将那人划去玩伴的行列。
反正这个世界对盾子来说大多没什么意思。
直到那天,因缘巧合之际, 他穿了身小裙子, 来到托儿所。
托儿所是什么地方,一群吵闹的孩子在一起变得更吵而已, 再怎么懂事乖巧的孩子,当离开父母的怀抱来到陌生的世界都会变得吵闹。
会哭的让人头疼。
盾子那时候谁都没注意,在看到有个孩子和他头发以及眼睛颜色差不多时,也就是多看了一眼。
但很快, 他就对小孩来了兴趣。
她不一样。
和吵闹的孩子们不一样。
挂着淡淡的、温和的笑,在一群哭的能把天花板掀开的孩子中间, 她显得格格不入。
盾子当时便来了兴趣。
他的兴趣不是一般的兴趣,而是要彻底介入对方的兴趣。
三千院沙溺。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不过没关系, 从名字和他的打扮上看以为他是女孩, 那就让她这么以为好了。
盾子不介意她认为他是男是女。
相较于这些, 终于有个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可不容易。
她的发色和眸色和他都很像,在孩子中间也不会哭,甚至还会哄别人,明明她看上去比有些人还小。
盾子兴趣一来,便直接搬到她家旁边了。
她真可爱。
盾子忽然明白,别人说他可爱时是什么心理。
这么小的孩子真的不会哭吗?
是天生的还是什么?
自从搬来她旁边,盾子心神有一大半都被她占据了。
后来他发现,她不是不会哭,她心理很强大,除了让她疼起来,其他时候基本不会哭。
可是她哭起来和别人也不同,他很喜欢看她哭,能让他领悟到可爱这个东西。
他们成为了邻居、朋友。
盾子想,朋友这种东西,有一个不就行了。
他有她一个,那她也只能有他一个,其他人都不可以介入他们的。
所以,要是有人接近她,那他就掐断这些苗头不就行了?
这些小事对他来说不过是随手做做,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她的朋友只有他一个就行了。
渐渐的,盾子又不太满足。
他的世界里只有她,其他人都入不得他的眼,他可以只有她一个,她却不行。
她太柔弱博爱了,她爱着每个人。
这样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盾子讨厌她和别人说话时露出的笑,讨厌别人看她的眼神,哪怕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宠爱。
要让溺,离不开我啊。
这样,溺就能一辈子陪着我了。
只要有什么想法,盾子脑海里一瞬间就能闪过许多让他达成目的的办法,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会生活在他为她打造的世界。
她的世界里只要有他就行了。
于是,三千院夫妻成功的死掉了。
那可真是一件好事啊,让他很开心,开心的去看他们死亡前的样子呢。
果然被绝望侵蚀的感觉那么棒。
很少见的,他的女孩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哭泣。
没关系,这是最后一次,这次过后,她的世界只有他了。
不出他所料,已经成了执念,扭曲的感情让他将对方的行踪时时刻刻掌握在手中。
她那么乖,又那么相信他,绝不可能怀疑他。
事实也是这样。
他们慢慢长大。
她仿佛在不知不觉中,并不知道为什么她身边总有人第二天就不在了,一直以来只有他陪在她身边。
发现他是男性,也在他的掌握中。
盾子渐渐不满足于这种关系,他想拥有她的全部。
偏执到疯狂的爱意,盾子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上了希望之峰。
一切都变了。
后来让盾子说,让她去希望之峰会不会后悔,盾子也说不出来。
音无凉子真是个可恶的家伙。
他要杀掉音无凉子。
她身边一个个的多起来人,真是让人讨厌。
想办法改变她的记忆,他们成了情侣。
盾子想要的是所有,全部。
他让她的世界这么多年来只有他一个,他做到了,可后来也会变。
真是一群令人讨厌的人。
他固然沉溺于绝望,可她是他从小到大放在心上的,他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哪怕是注意力都不行,她的眼里心里都只能有他一个。
但他总有些会预料错,比如他的女孩也并不是那么柔弱,她会害怕,会颤抖,可她依旧会拿起刀,选择杀他。
虽然她做不到就是。
说不出面对她这种做法是什么感觉,只是忽然不想让她看到任何人了。
想把她藏起来,以后只有他一个就行了。
他也是这么做的。
他大概是疯了。
盾子自己也知道,但他不觉得有问题,也不会改。
他生来就是这样的,她是唯一的例外,所以他也必须是她唯一的例外。
他爱着她。
疯狂的、痴迷的爱着她。
他将她藏起来。
他掌心中柔弱的少女却好像是变得强大了。
她好像、有点恨他。
听说恨比爱更深刻更长久,反正她也出不去了,真的恨他那就恨吧。
会绝望吗,会的吧。
盾子亦深爱着绝望,让他欲罢不能的感觉。
后来,后来大概是彻底的疯了吧。
明明心底有个声音在说,鲜活的少女比较好。
他忍了下来。
他爱着她,如此的、深刻的爱着她。
看到她生死不明的躺在床上,盾子有那么片刻连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视线一片模糊。
啊,还好,还好她不是自杀。
这怎么可以呢,她说什么也不可以自杀啊。
她的一切,全部都是他的。
就算死也要死在他的手里吧。
与其她自己死掉,不如他亲手杀掉她。
乖一点哦,溺,你要乖一点。
不然,真的会忍不住的。
盾子也不知道怎么,明明都克制了那股疯狂到极点的想法,却还是那么做了。
她不动了。
为什么会不动呢?
为什么不起来和他说话?不抱抱他?不对他笑?
死、死了吗?
他,他动手了吗?为什么会死掉?为什么!
小疯子不能接受,自动屏蔽了自己杀掉她的事实。
直到音无凉子将他拉回现实。
他又一次杀掉了自己。
好想她啊。
她笑起来的样子,说话的样子,迷糊的样子……什么样子都好,好想再看到她。
我错了……
溺。
原来没你的日子会这么痛苦。
这个世界毁掉也不算什么了吧。
要不还是毁掉吧。
这破烂的、没有溺的世界。
什么绝望,这种没有对方的日子实在太难过了。
盾子第一次认知到,他可能真的有点疯了。
她要是回来就好了。
她想怎么样都行,他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
后来她真的回来了。
带着一身阴暗、像是从地狱转了一圈回来。
那个时候的盾子,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每天做梦都梦到对方,差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里。
原来是真的回来了。
他的溺,唯一的溺。
如果是死掉,他只想死在她的手里。
她大概是回来杀他的。
这没关系,只要她多看看他,就算杀掉他也没什么吧,他愿意被她杀掉。
也是后来才知道,她经历了不止一次的死亡。
是啊,她那么好。
怎么下得去手啊。
盾子不知道,他也不明白。
但他明白,她恨他们。
包括他。
没关系,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愿意。
“拜托了,溺,杀掉我吧。”
沙溺低头看向盾子。
少年浑身是血,竟然还没有死掉。
他的眼睛开始迷离,双手拉着她的裤腿,和她对视。
沙溺蹲下去,和盾子视线靠近很多。
她看到少年唇角上扬,拉着她裤腿的指尖微微颤栗,明明满身是血,但还是努力笑着,似乎这样就能满足。
沙溺摸摸盾子的脸,用指腹擦去他脸上的一些血,歪头,“盾子真是、竟然还没死呢。”
“溺。”
虽然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可他不想这样死,就算死,也要被她杀掉才好。
“溺。”
盾子轻轻的,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音,一直在唤她。
他的视线有点模糊,看蹲下来的少女都看不太清。
“盾子。”
沙溺冷着眼,将盾子拉着她裤脚的手拨开,站起来,“不要碰我。”
“你会弄脏我的衣服。”
盾子眼眸动了动,被极致痛苦和绝望包裹着。
这样的绝望,突然觉得也没什么,还不如不要。
要是以前,她一定会心疼的哭出来吧。
但是现在,她也只是冷眼看看,甚至不要他碰她。
“好,我不碰你。”
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但其实,只要他想,他还死不掉。
还是希望溺可以杀掉他。
他努力抬起头看她,挤出灿烂的微笑。
那张被鲜血染红的脸多了几分异样的瑰丽,在他努力做出别的表情时,更增添异样的破碎。
他想触碰她,但最后没有抬起手。
她不愿意杀掉他。
她甚至不愿意杀掉他。
因为她只是低眸看了他片刻,便转身走去。
她越走越远,明明走的也不快,盾子却觉得他在一点点一点点往地狱里沉。
就差一点,他便能堕入地狱。
那个记忆里,柔软善良温柔,不怎么聪明的少女终是没有回头看他。
她离开他了。
她真的不要他了。
她连杀掉自己都不愿意。
盾子感觉他视线更加模糊。
突然,那点生的欲望摇摇欲坠。
怎么办啊溺。
我还是……
还是……
处刑台,再次启动。
他应该可以摆脱,但他在她远去的背影中泄去全身的力气。
满眼的红。
满眼的灿烂。
盾子一直看着沙溺。
可直到看不到她了。
她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嘭。”
最后,盾子想。
直到最后。
他还是希望,她能够爱他。
他想要她爱他。
————
沙溺在三千院家收拾东西。
也不能算收拾,只是想给曾经作为三千院沙溺的自己一份交代,也是给三千院爸爸妈妈一个交代。
第三个。
她应该要开心,但她也没有那么开心。
心里似乎很平静,又似乎在翻云覆雨波涛汹涌。
沙溺形容不来这种感觉。
她可能有点想哭,但她哭不出来。
出来后,走出一段距离,沙溺回头看了看。
她应该不会回来了。
————
她去找夏油的时候,夏油正在搓绳子。
“你在做什么?杰。”
“在做秋千。”
青年说话的同时,抬头看过来。
少女稍稍欠腰,垂眸望着他。
“你来了,阿溺。”
沙溺弯起唇,“是的,我来看你了。”
按理说,原世界线中,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死掉了,但乙骨忧太一年级的时候,夏油并没有整百鬼夜行。
所以夏油还活得好好得。
沙溺考虑着自己要不要杀掉他。
可是让悟来的话,悟就算表面没什么,也会痛苦的吧。
沙溺有点纠结,但此时夏油就在面前,她抛却脑海的念头,问:“为什么要做秋千?”
“给阿溺做的。”
“我?”
“嗯,只是想做,就做了。”
沙溺蹲下去和他平视,“你早早知道我会来?”
“不知道,想着你做的,所以是为你做的。”
穿着宽大袈裟的青年坐在小凳子上,摆在地上有一些道具,沙溺上下打量他一圈,“为什么?”
“觉得你会喜欢。”
“我不喜欢了,没意思。”
“那就不做了。”
夏油说完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实际上都快做好了。
“你看起来很闲?不要管理你的盘星教吗?”还有,作为一个反派,你是不是该有点事业心,去给主角找点麻烦啊什么的。
“刚好空了。”
夏油起身,沙溺随着起身,他看她的目光中含着无尽的缠绵,让沙溺移开了目光。
大概她还是心软的。
他们一起长大,从小到大,他照顾她,保护她,对她好到无以复加。
除了她生命里最后那一刀,他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甚至那些好,她大概也没法给他等同的好。
可就是这样好的杰,还是给了她那一刀啊。
因为这个,她还是想让他死掉。
她果然变坏了。
明明那个时候,就算被杀掉,也还是在意他的心理状况,并且一点都不后悔和他遇到。
可是死的多了,她心底滋生的那股平等的恨意让她控制不住。
都杀掉她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理由。
“对不起。”
有风吹过,夏油仿佛听到对面少女看向远方时说了这么一句。
夏油睁大双眼,最后失笑,敛眸,伸手揉了揉沙溺的头,“阿溺,要回家看看吗?”
他说的家,自然是她以前住过的地方,十多年过去,也许村子里很多人已经不认识沙溺了,但那栋别墅他们可忘不掉。
“我已经没有家了,杰。”
夏油心里一痛。
他还是笑了笑,“回去看看吗?”
半晌,沙溺点头。
她上次转转村子里,并没有再回去。
和夏油并排往回走,有那么一瞬间,让沙溺想到以前。
妈妈走的早,后来的日子里,都是夏油照顾她,明明夏油比她还小呢,却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她保护她,什么都亲力亲为,她敢说,就是亲爹亲妈也不会比这更好的了。
夏天啊。
多年前的夏天,她就是死在这片土地吧。
想到这儿,沙溺垂了垂眸。
曾经住过的地方,过去那么久,并没有脏乱,看得出来,应该有人会来这打扫,夏油手里有钥匙,打开门进去后,沙溺看到和从前差不多的装饰。
应该说,一点都没有动过。
但还是不一样的。
他们都知道,就算这些东西和从前一模一样,他们也回不去了。
夏油牵起沙溺的手,沙溺没有挣脱,他牵着她走了走,最后走到阳台。
那儿有一片小花园,还有一个坏掉的秋千。
坏掉的东西,就算修好了,那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走到阳台边缘看了看。
这个地方,承载着她很多的回忆。
来来回回。
风好像大了起来,风吹动着她的长发。
好像这些天,她的头发也长长了不少。
夏油到她身边,他没说什么,仅仅站在她身边,贪婪眷恋的看着她。
少女的气息让夏油很安心。
这种安心是他这些年来很难体验到的,他做了太多噩梦,就算清醒的时候,也好像被噩梦缠身,看着这个肮脏让人窒息的世界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辗转反侧,梦醒时分,都让他哀伤。
风越来越大,夏油道:“风大了,下去吧。”
沙溺抚了抚头发,看向他。
穿着宽大袍子的青年也有一头好看的长发,今天他没有扎丸子头,散落在背的头发被大风吹的很是凌乱。
甚至有树叶被吹到他头上,沙溺伸手帮他摘了下来。
“它长大了啊,杰。”
这棵树,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种的呢。
小时候不懂,会想,要和树一起长大大长高高。
可是后来她停止了生长。
倒是它,长得这么高。
“是,阿溺。”
沙溺吹走这片落叶,“我想再待会。”
这儿很好。
“好。”
夏油就没有再说回去的话,显然他很珍惜这样能够安静在一起的日子,尽管知道她不可能原谅他,但就算是毒/药,他现在也甘之若饴。
他是绝对受不了她再次离开的。
夏油能感觉,他可能有点坏掉了,但是没关系,她回来了,他坏掉也没什么吧。
吹风最后结束在沙溺打了个喷嚏中,不用夏油说,沙溺自己转身往里走去。
夏油跟上她。
“阿溺,要来梳头发吗?”
风那么大,早就将他们头发吹的乱糟糟的。
沙溺用指尖碰了碰她以前常常坐的地方,
很干净。
不干净,她也不在意,沙溺坐下来,对旁边夏油轻笑,“好啊,杰,帮我梳头发吧。”
别的不说,夏油编头发的手艺,可能很多女孩子都比不上,从小她的头发就是他梳的,可能他特地去学过,什么发型都能被他整出来,能让她上学一个星期的发型不带重样的。
她自己也不是不会梳,但这不是手残,只会扎起来什么的。
那个时候好像以为都是理所当然的,没觉得他们的相处有什么问题,她真是笨,正常男女相处才不会那样。
可是夏油,从小又是抱着什么心思呢?
沙溺坐了下来,夏油找来梳子。
他也很久没帮她梳过头发了。
也许的确是他一直照顾她,让她不知不觉依赖他,离不开他,但夏油很清楚,他更离不开她。
这些事都很简单,随手做做罢了,她是小公主,他就想让她真的像小公主一样,无忧无虑就好。
夏油梳的很慢。
她和从前不同,身体上不同,以前她很矮,现在的她是原本她的模样,比和他一起长大的阿溺高了不少,同样的,头发也略微不同。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在他身边,这样简单。
这样简单的美好,他却十年都没有体验过了。
被风吹的这么乱,不过轻轻一梳就梳开了,并没有打结,梳顺以后,夏油拎起几缕头发帮她编头发。
沙溺没动,也没说话,气氛很安静,安静到让夏油差点以为这又是一个梦。
他动作更加轻,生怕弄疼了她。
谁叫她那么怕疼。
是啊,她那么怕疼的。
沙溺感觉挺舒服的,夏油动作很轻,一点都没有拉疼她的头发,像是按摩一样,痒痒的,很舒服。
“好了。”
沙溺拿过镜子看了看,一笑,“挺好看的,杰很厉害。”
她说完以后,夏油刚想说什么,就看她抬手将他刚编好的头发给拆掉了。
她笑,“不过我不喜欢这种发型。”
夏油唇色都白了白,他缓了缓,才笑着说:“阿溺喜欢什么样子的?我再帮阿溺梳。”
“不用了,杰,你梳的我都不喜欢。”
夏油眼里的光似乎又灭了一些。
他大概在痛苦。
“我帮你梳吧,杰。”
青年声音压抑着一些痛苦,挤出笑,“好,阿溺。”
说完乖巧的坐下。
沙溺抓着梳子,慢悠悠的,往下。
别的不说,她现在,梳头发的手艺总归要厉害很多吧。
夏油头发挺多的,发质也不错,沙溺按着记忆里的样子,给他上半部分的头发梳了个丸子头。
“怎么样?”
“嗯,很好,阿溺梳的很好。”
“我也觉得,毕竟我可是练出来的哦,给很多人梳过呢。”
夏油指尖微僵,笑容苦涩,“阿溺,别这样说,你知道我不想听。”
沙溺歪头一笑,“那你想听什么?是我原谅你了?还是我不后悔的?”
他脸色显得更白,起身按了按沙溺的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回去吗?”
“回哪儿?你的教会?不了吧,我在这儿也挺好的。”
“好。”
“你走吧。”
夏油唇动了动,“可以留下来陪你吗?”
甚至找不到什么借口,只能祈求一下。
沙溺回过头,似笑非笑,“随便你,你开心就好。”
夏油喉结活动,吞了口口水。
最后长呼一口气。
阿溺,阿溺,要怎么做才好。
明明再次遇到了,可是好像海和天一样的距离,那么远,他怎么努力都够不到。
这太令人痛苦了。
沙溺并没有在这停留,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夏油回客厅一看,沙溺便不见了。
“阿溺……”
他喃喃道。
不要走。
不要离开我。
他闭了闭眼,难掩疲惫和痛苦。
这个世界啊,总是那么荒唐。
想要留住她,这一次,用什么方法都好。
只要能留住她。
但他也知道一些事。
悟从他这里拿到手指,那个脑花换了个身体找到他,说要和他合作。
他虽然没有听羂索的话要合作去做什么,但他还是有点想做的事,并且从羂索哪里得知,那个诅咒之王大概率是死掉了,死掉的时候她就在旁边。
其实不难得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边,这种时候,并且是那么安静美好的样子。
但他到底是不希望的,不希望她那么恨他。
只要一想到这儿,他就感觉心里密密麻麻的疼。
想好好爱她,和从前一样。
可是伤痕根本修补不好。
夏油看中空荡荡的屋子微微叹气。
他伸手想触摸她碰到的地方,但还是缩回手。
睁着空洞的眼,夏油感觉自己仿佛身处漩涡之中,随着它起起伏伏。
有人在找他。
无所谓了。
他现在,不想动,也什么都不想做。
忽然,门开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看到面容绝美的少女乘着光走来,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待她走过来时没有忍住,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尽管高了很多,但在他怀里依旧显得小小的一团。
“阿溺……”
沙溺微微蹙眉,推开他。
她表情冷了一些,让夏油感觉更加苦涩。
但他这次没有停止动作,他握住她的手,沉声道:“阿溺,我们重新开始。”
抛弃过去。
抛去一切。
重新再开始吧,阿溺。
沙溺好像听到什么很好笑的笑话,“重新开始?怎么重新开始啊杰,你不是以前的你,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以前的我被你杀了,被你亲手杀了知道吗,我们根本回不去,我……”
她的话没说完,被夏油揽进怀里,他低头吻住她的唇,不想从她口中再听到那些伤人的话。
好像他不听,就不用面对这个事实。
沙溺狠狠的咬住他的唇,最后推开他,面色冷淡,“杰,算了吧。”
唇被少女咬的出了血,可他还是放不开她。
夏油拉住她的袖子,不让她走。
“不要走,阿溺,我们重新来。”
“我会好好守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们会结婚,我们本该在一起的,阿溺,阿溺。”
他说着,从里衣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
笑的很苍白,“你看,我们本该……”
沙溺抚下他的手,只觉得很离谱,又觉得此时夏油的状态绝对不正常,他好像病了,应该心里病了,刚开始还温润的模样,此时骨子里好像带了一抹疯。
也是,他们几个,就没有真正正常的人。
夏油笑容更加苍白,但带了些不容拒绝的意思,握过沙溺的手,将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放在眼前看了又看,才对沙溺笑,“阿溺,你看,我们就应该在一起的,你是我的妻子。”
“杰,你还没睡醒吗?”
“没有,我很清醒哦阿溺。”
他伸手含着笑用指腹摩擦着沙溺的脸颊,但他眼里没有神,好像失着神,是旁的东西在支配着他。
仿佛在另一个纬度。
沙溺觉得他一定是病了。
她挑了挑眉,将手举到面前,看了看被套到无名指上的戒指,没有第一时间摘下来,“什么时候买的?”
夏油才像是回到现世,青年目光眷恋又有点病态,“上次,你刚回来,走了后。”
哪怕是谎言,他也是希望……希望的。
好像这样,他也能骗骗自己,他们真的是对恩爱的夫妻。
好像这样,虚假的谎言就能变成现实。
戒指很漂亮,做工精美,也看得出来价值不菲,但是沙溺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漂亮的东西,海底的宝藏可比这些东西价值高得多。
当然,结婚戒指这种东西,意义总是不一样的,沙溺还是第一次见到它。
她用指腹摸了摸戒指,凉凉的,抬眸和夏油对视,夏油眼里透着什么,但没有多少光,也许是她上次抛下他,也许是她的态度,将他心里的光渐渐擦掉了。
沙溺觉得这时候的夏油不太正常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他看上去隐隐有黑化的迹象,这种感觉沙溺在自己身上也有体会,她想,她都没彻底黑化,你倒好,这才哪到哪,反派都死三个了,你还给我整这出。
不过沙溺现在没有一点为他们考虑的意思,她只想亲眼看着他们死掉,甚至这份死亡还是她亲手给他们写的剧本。
她对夏油笑了笑,特别灿烂的那种。
“杰很爱我吗?”
夏油生怕她下一句话是“既然爱我为什么要杀掉我”,这样的话他回答不来,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忍心下手,为什么!
“嗯,很爱你。”
可是他真的好爱她啊。
她是他的救赎,是希望,是一切,是他精神支柱。
自从再遇到她后,夏油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原本他还可以克制一下,稍微克制着去面对这个世界。
“这样的吗?”
沙溺这次没有质问,眼里也没有任何质问的意思,她仅仅是用一种陌生的、平淡的眼神和他对视,他眼底的爱意快要将他淹没,让他自己都喘不过气。
“所以,杰是想和我结婚吗?”
沙溺歪着头,笑了下。
“嗯。”
让她做他真正的妻子。
沙溺弯起眼睛,非常真诚的笑出来,“原来如此,这样的话。”
她说着话,将戒指取下来放在他的手上,用人鱼引以为傲的声音,蛊惑一样的说:“那就在我们结婚的时候给我戴上吧,不是更好吗?杰?”
夏油怔住。
手心里躺着的戒指好像包裹着火,让他感觉很烫,但他舍不得丢掉。
“阿溺,你的意思是……”
沙溺拍拍他的肩膀,和他擦肩而过,到他身后的沙发上坐下,“嗯,就是杰想的那个意思,既然杰想,那就和结婚吧,杰的话,一定愿意为我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吧。”
“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看吧,他自己都不相信。
沙溺低低的笑,没回答。
夏油知道她在骗人。
就像上次一样,说好的殉情,却将他抛下了,这次也是一样,她在骗他,想让他更痛苦而已。
他已经很痛苦很痛苦了,不能再痛苦,所以这没什么。
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所以他选择相信她。
他必须相信她,他只能依靠这份渺小的不可能作为精神支柱。
“好。”
夏油转过身,看向沙发上的沙溺,“阿溺,我会尽快。”
他要用最快最快的速度,让她成为他的新娘。
沙溺敛了敛眸,似笑非笑,并没有说话。
半晌,她道:“所以你要一直站在这儿,不去准备吗,可能晚两天我就后悔了哦。”
夏油心中一动。
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在沙溺身边。
沙溺微怔,他拿出一枚和刚刚不同的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握住她的手轻吻一下。
“阿溺,这是……订婚戒指,我准备好了,你会来的对不对?”
“嗯,会哦。”
才不会呢。
她就是骗人的,杰你也知道吧,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期望呢,该不会是还有一丝丝期望她真的愿意吧?
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啊杰。
他果然不太正常了,像是将自己也骗到了,就要回去准备。
沙溺看着手指上的戒指莫名无语。
又有点心情复杂。
等五条悟在高专看到沙溺低头打量手指上的戒指时愣住,“这什么,哪来的戒指?”
“杰给的。”
五条悟:“哈?”
沙溺转了转戒指,拿下来将它对着太阳,折射一圈小小的七彩光芒,“我要跟杰结婚了?”
五条悟:“???”
“纳尼——!”
沙溺这才瞥了他一眼,“你干嘛这么激动?”
“我、……?!、!(脏话)”
沙溺将戒指放到他手里,“看你这么激动,你去结也不是不行。”
五条悟:“???”
“羽弥田沙溺!你是不是有病啊!”
沙溺蹙眉,摇摇头,“我现在挺健康的,应该没病。”
五条悟抓着戒指想直接扔了,更想敲开她脑袋瓜子看看她在想什么?
“你要跟杰结婚是什么意思??”
“哦,随口答应他,骗他的。”
“这种事怎么可以随随便便骗人,羽弥田沙溺,你怎么拿这件事骗人,啊啊啊你快撤回,撤回,不可以,不行,不能拿这样的事骗人!快撤回!”
就算是骗人,那也是答应别人跟别人结婚啊!
看五条悟这么急的样子,沙溺摸摸后脑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着急。
“对了,悟,上次那个脑花,在杰那边,你们不是追踪的差不多了吗?该动手了吧。”
转移话题!
“我知道,快了,不用担心。不要转移话题,听到我的话了吗小不点?”
沙溺眨眨眼,“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不过,应该撤回不了吧,不然我现在回去和杰说一声?”
五条悟:“!”
“不行!你不准见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怎么样?”
沙溺此时脸上颇有一种被小作精女朋友整得很无奈也很无语的男朋友那种神情。
五条悟超生气欸,他伸手揉沙溺的头发揉了半天,直把她头发揉和鸡窝一样乱糟糟的才算完事。
看他还气鼓鼓的模样,沙溺领悟到什么,并且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你,什么表情?什么意思?”
五条悟直觉不好,战术性后撤一步。
“我知道悟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了,该不会是,因为我和杰都要结婚了,你却快成为大魔法师所以不开心了吧?”
五条悟:“……”谢邀。
“你再看看我为什么?”
啊?是他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一定要明说吗?
一定要摇着她的肩膀说她才能领会到吗?
啊!怎么会有这种人!
沙溺摸不着头脑,她回来只是和他们知会一声,夏油那边虽然表面平静,但沙溺觉得,还是有会发动百鬼夜行的可能,虽然沙溺觉得现在夏油这样就是找死。
“喂小不点。”
“喂喂喂喂喂喂喂!”
“悟?”
“你真的,是骗杰吗?没有一秒钟的迟疑?我是说,你没有一秒钟的想要这样做?”
“当然,我怎么可能和杀掉我的人结婚,我跟杰还有种族差异和隔阂呢。”
啊啊?这玩意都来了啊?
那他,那不是,猫猫和鱼能有个机会吗?
“反正,反正你骗人就不对。”
“知道了。”
好奇怪,难道五条悟这一辈子没骗过人吗?就算是善意的谎言也没骗过吗?当然,她不是觉得自己做得对,是啊,做的不对又怎么了?反正她就是这么做了,夏油明明知道她骗人还要骗自己,可不能怪她。倒是他,这么在意她骗人干嘛。
“悟,如果再遇到杰,会杀掉他吗?”
话题一下沉重不少。
五条悟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微微成拳,半晌,给了沙溺一个肯定的答案。
“如果……我会。”
“会伤心吗?杰。”
五条悟没回答。
又过了一会,沙溺道:“我知道了,悟。”
“那就杀掉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