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梅尔当然无法从这转瞬即逝的感受中抓住真相,只是带着考量将脚下这一片的幻冥花都摘了下来,交给兰诺德保管,等之后回去再研究。

  他刚刚从琼凛的话中听说,这幻冥花海本就有采集队,想来他拿几朵对方也不会介意。

  而幻冥花海虽然梦幻,但实际上也只是纯纯的风景区,伊斯梅尔和兰诺德逛了不一会儿,便找了处小丘陵,拨开白茫茫的花朵留出空地,就这么躺着睡了一觉。

  起初兰诺德还担心这么睡会着凉,谁知拗不过伊斯梅尔,只得将自己的外套也一同脱了下来给伊斯梅尔盖上。

  伊斯梅尔想以地为席,他也就在一旁坐守。

  中途被柏西拉走的怀斯亚还跑回来一次,不过在开始骚扰伊斯梅尔之前就被柏西再度拉走,哄着骗着就一起去幻冥花海更深处了。说是要看看他在佩世的训练成效什么的……

  这么一个小闹剧之后伊斯梅尔发觉天色渐晚便没有继续躺地上睡觉。在塞西尔那柔软昂贵的大床上睡了好几年,现在躺久了的确也不舒服。

  他是准备等傍晚,看到幻冥花变色后再启程回家的,跟看昙花一现一个性质,总想亲眼见证一下这种奇特之景。

  可惜的是他不缺睡眠,睡久了又被兰诺德念叨伤精气神,硬是被捞起来箍怀里,要他换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

  看书也好,聊天也罢——总不能出来一回还把作息破坏了。

  “找不到事做吗?”

  兰诺德将头搁在伊斯梅尔肩上,双手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身,见伊斯梅尔打开星脑,从寥寥无几的程序主页打开了浏览器,花了两分钟逛了一圈论坛又叹口气关掉。

  “或许我们应该再晚几个小时来。”伊斯梅尔道。

  说完他要收回星脑继续瞌睡,或是起身找点事做,就被身后的雌虫按住了手腕。

  随后便见雌虫伸出手指戳弄他的星脑程序主页,大概是翻来翻去只看见“通讯”“浏览器”“相机”这种系统自带的软件,才无奈道:

  “我好像知道声声为什么会无聊了。”

  “你在蓝星的时候一般都做些什么?”

  兰诺德说着,打开了伊斯梅尔星脑的应用程序下载库,伊斯梅尔任他动作,只是蹭了蹭坐直了些。

  “……忙,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睡。”

  实话实说,在这以前他每天不是在和旧系统斗智斗勇,就是在发病和发病之中,哪有心思寻找别的娱乐活动。

  这导致他早已习惯不从电子产品上寻找乐趣。

  “这样啊……”

  兰诺德靠在他耳边轻声念叨着,如搔痒般绕过人耳畔。

  “声声不玩手机吗?你说过有时候你的工作很少,可以在无界域休息,休息的时候也只是睡觉吗?”

  兰诺德近来记忆恢复得也好,基本能够记起身为“宋语岚”这串数据时的经历,那个世界是以蓝星为样本的现代世界,他自然对手机有所了解。

  就是人类的低配版星脑嘛。

  他家声声本来就是人类,应该习惯用电子产品才对。

  “我当时对虚拟的东西都太敏感,就算是游戏,也只会觉得没意义。睡觉是我唯一能够逃避感知的方式,虽然大多数时候也会做噩梦。”伊斯梅尔解释道。

  看着面前点点划划的手十分熟练地在他的星脑上下了一堆游戏。

  伊斯梅尔:?

  伊斯梅尔疑惑地偏头去看,却是差点蹭到了兰诺德的脸颊,“我可没有心情一个一个尝试。”

  然而兰诺德只是笑了笑,说道:“我观察了声声最近看过的书,还有逛过的论坛,包括留言过的帖子,悬赏过的提问——”

  “……”

  果然变态的本质,是不变的。

  伊斯梅尔默默想,许是脸上的表情太明显,兰诺德又解释道:“是声声允许的呀,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

  伊斯梅尔不解。

  兰诺德无奈,凑到他耳边呢喃耳语,才唤醒了伊斯梅尔那消失的记忆——竟然是他在床上允许兰诺德可以随意查看他的星脑的!

  于是伊斯梅尔不再说话了,自己在床上说的话,对方是全当真了。

  “……经过这些观察,我猜声声会喜欢这个游戏。虽然上手比较难,但我相信这一定难不倒你。”

  兰诺德一边介绍着,一边将星脑扩展到最大,完全是伊斯梅尔平时不会使用的尺寸。足有两虫臂展宽。

  他打开的是一款名叫“遗迹”的游戏,主要玩法是策略经营结合古文化探索,会随着游戏进度逐渐推进历史,的确很符合伊斯梅尔的近来的兴趣。

  没过一会儿,伊斯梅尔便完全沉浸了进去。

  其中有一些解谜要素伊斯梅尔很快便能参透,却在需要熟练度的探索战斗里栽了个跟头。正泄气地想着也许还得玩一段时间才能推进,便见兰诺德伸出手一顿操作,完美通过。

  “诶?”

  “我玩过很多这种类型的游戏。”兰诺德说,“中学时期,我攻读机甲科常常比身边的同学掌握得快,训练也毫无难度,空闲时间里总得找事情来消磨。”

  “所以……你还会打游戏?”伊斯梅尔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脑中的某些印象被打破了,但并不让他难以接受:“资料里完全没有介绍过。”

  兰诺德知道伊斯梅尔指的是曾经系统给他的人物档案,略有些不开心地凑过去亲他,这幅表情真是看过多少次都觉得可爱。

  “当然,声声,我是一只活生生的虫,不再是数据了,你明白吗?”

  “你不知道的我,还有很多。”

  伊斯梅尔头往后仰几分,在他亲上来前说道:“我明白。”

  “好在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了解对方。”

  话音刚落,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都被温柔而绵长的吻吞了去。

  直到傍晚,花海中的幻冥花开始自根部染色,变为如星空般美丽的深蓝色,留下点点白色粒子,摇曳如妖。

  两虫观赏完后才被柏西和怀斯亚再次找到,怀斯亚一边控诉着:“小梅尔,管管你哥吧,他真的是没救了。他说这里很适合潜伏训练,竟然让我陪他一起伏击演练了八个小时!对着空气!八个小时!”

  “八个小时无休,你哥那么有事业心,还请假来做什么!”

  不过还没唠叨完,就又被柏西勾着肩往弗朗西家的星舰上走去。

  远远地伊斯梅尔还听见柏西反向控诉怀斯亚:“我和弟弟出来旅游,你非要跟着,我不得讨回来?你这体能也是真不行,哪有你这么弱鸡的雄虫。”

  “喂,谁教你用体能弱指责雄虫的??是你们塞西尔家的两位生反了吧……!”

  “……他和琼凛在一起的时候也是那么吵。”伊斯梅尔扶额,在心底估摸着后面几天假期一定要让怀斯亚好好待着,不然柏西可算是白休假了。

  ……

  晚上回到塞西尔,伊斯梅尔便将这些幻冥花交给了查尔斯去养着。内菲尔才被他按头休假,自然不好再交给他研究——但幻冥花早年有入药历史,想来内菲尔也会很感兴趣。

  但伊斯梅尔留了一朵,也就是一开始让他感知到系统存在的那一朵。他躺在床上拿着那朵幻冥端详,而兰诺德就在身侧用星脑处理军务。

  “还在看,有头绪了吗,声声?”

  兰诺德问着,关闭星脑,都是一些细微的事情,很快便处理完了。

  伊斯梅尔盯着那幻冥花缓缓摇头,“没有。那一抹气息消失了。”

  “是类似信息素的东西吗?”兰诺德又问。伊斯梅尔对其描述玄之又玄,他也很好奇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不,信息素很容易被捕捉到。这不一样,我总感觉它好像从我身边掠过,便就消失不见。”伊斯梅尔说着,打了个呵欠。似乎是倦了。

  不过说完,伊斯梅尔就又撑起眼皮开始沉浸式赏花,将做完工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雌君忘在了脑后,直到被冷落的雌君默默开口幽怨道:

  “声声好像很喜欢那个系统。”

  “你说……十一年前在银女星的树林,就是因为它的离开而哭的。”

  “不过,既然声声很在意。我们就去找到它,好不好?”

  伊斯梅尔躺在床头,早已经眯着眼睛开始小憩,只是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见他如此,方才还一副幽怨模样的雌虫已经换上了温柔而包容的笑意,将床上的伊斯梅尔捞到了自己怀里,又伸手将伊斯梅尔手中的花朵抽出,插放在一侧的花瓶中。

  “我们去洗澡吧?声声。”

  话中有话,伊斯梅尔还没应声便感身子一个失重被对方打横抱起,直奔浴室。

  伊斯梅尔方才看花时就已经困得紧,此时窝在雌虫的怀抱里也是感觉睡意越来越浓,隐隐有睁不开眼的架势。

  直到浴池内放好了热水,兰诺德手法熟练地扒掉了伊斯梅尔浑身上下的衣物,突如其来的冷气才让雄虫醒过神来,他被兰诺德扶着坐进了浴池中。

  “唔……”

  刚被扰了清梦的雄虫不悦地哼了两声动了动身子,便被雌虫护在怀里小心地哄着:“声声睡,我来帮声声洗。”

  这一声接一声地哄着,伊斯梅尔才勉强配合地张开双臂搭在浴池自带控温的大理石围边上,让雌虫随意清洗身子。先前兰诺德对他的身体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啃啃咬咬不亦乐乎伊斯梅尔都纵容了。除却胸前,被伊斯梅尔正色拒绝后,就算是清洗身子兰诺德也不会再动分毫。

  听话又细腻的雌虫就连洗澡的服务都是极好的,不一会儿就让雄虫在按摩加洗浴的享受中垂头梦周公去了。

  直到洗完头发,替人擦干净身上的水渍要吹干头发时,伊斯梅尔才悠悠转醒,先前疲倦的大脑似乎也没有那困顿了,便抬起眼仔细看着悉心照料吹干他长发的雌虫。

  透过面前的镜面看去,雌虫吹头的手法中规中矩,看得出来是有备而来,但经验实在浅薄,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检查一下哪里没有吹干,或是哪里的头发没有理顺。

  莫名地让伊斯梅尔无奈又好笑。

  素来担任情感中照顾者的一方,笨拙起来竟然有点可爱。

  “……”

  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内心夸了对方可爱的伊斯梅尔表情严肃了起来。

  众所周知当你认为一个“人”可爱的时候,你就彻底陷入了爱情陷阱!

  不过毕竟他的雌君从小到大都是及肩短发,恐怕从没处理过这样长的头发,就连他自己初到这个世界时就对系统诟病过头发的长度实在是难以打理。

  而系统皆以“这样不好看吗?”的说辞搪塞了过去。

  所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伊斯梅尔这样想着,试图给自己摘掉这层可爱的滤镜。

  但很快兰诺德便发现了镜前伊斯梅尔的表情,稍顿一会儿放下手中的长发顺顺毛,问道:“怎么声声怎么看起来这么严肃?是不是不舒服,要我再吹慢一点吗?”

  分明也是考虑着自己想早点休息,但兰诺德却完全包容了他的一切小脾气。这成功让方才还在努力打消想法的伊斯梅尔释然了,这样细致而包容的爱“人”,喜欢上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只见伊斯梅尔欲盖弥彰地抬起手握拳遮住了抵在鼻头遮住了因镜面而全然展露的表情,还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道:“这样已经很好了。”

  说罢,抬眼便对上了兰诺德带笑的双眼。那双眼睛仿佛在说雄主的演技略显一般,但却十分惹人喜爱。他再度抬手开始为伊斯梅尔吹发,见伊斯梅尔似乎已经没有了困意,动作倒是放慢了些,发丝叠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情况也少有出现了。

  “对了,听说明天内菲尔参加的研讨会就结束了,已经跟查尔斯说过会回塞西尔域,需要提前将幻冥花给他吗?虽然声声给他批了一周的假期。”

  “又是研讨会?我有时候还蛮担心他自己先把身体压榨坏了。”伊斯梅尔这样说着,考虑了两秒过后道:“看他吧,如果能早一点知道那花是不是真和系统有关系,我也能安心一些。”

  谁知道少的那一分、一秒,会不会是让他遗憾一生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