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精神海状态稳定,器官更新速度已经是衰竭的1.1倍,没有生命危险。肺部感染加重,咳喘症状有些严重,暂且还没有找到治愈方法,但按时服药已经能够压制。”

  内菲尔毕恭毕敬地朝面前坐在沙发上的巴芙特报告情况,说罢推了推眼镜从底下抽出另一份报告:

  “大脑方面也经过检测,各方面激素分泌趋于正常,正处在心理健康的重要恢复期,需要保持情绪稳定,不然很有可能遭到反噬。”

  “另外……”

  “殿下最近的情况不适宜服用抑制剂,然而日子也快要到了。”

  内菲尔说着,试探般抬起眼觑了一眼巴芙特的脸色,见这位大公爵并没有什么表态后试图再次自荐一番,帮助伊斯梅尔度过发情期——

  但巴芙特不愧是能爬上现在位置的大公爵,内菲尔还没说话光是挂上微笑便已经被他打断,“嗯,等今晚兰诺德回来之后,就朝他报告情况吧。”

  梅尔情况稳定了些,他也总算可以放下些心来工作了,办公桌上的文件都要堆成山,和某某贵族的会面议谈也是一推再推,后一周都得忙起来了。

  好在兰诺德恢复得比预想中更快些,今早就已经发消息请示过他,今晚会回到塞西尔域。

  内菲尔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眼神暗了暗。

  “是。”

  还真是心急啊,那种程度的伤至少还要修养到殿下发情期之后,竟然就这么赶过来了?不过既然如此,自己也没必要继续争抢了,毕竟殿下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位雌君的存在。

  内菲尔目送巴芙特离开伊斯梅尔的宅邸,默默收起了桌上的其他检查数据报告单,自从几年前被塞西尔家聘请为伊斯梅尔的私虫医生之后,他就很少再为其他虫诊病,但诊室里堆放的报告单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频繁程度真是比以往都要劳累,而因着殿下的情况,那些诊单他是一张也不敢弄丢。

  累是更累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地位和金钱——还有待在殿下身边的机会,能够如此近距离欣赏这位完美的殿下,他已经没有更多怨言了。

  ……

  “殿下,该吃药了。”

  随着敲门声传来的是内菲尔的声音,已经习惯了按时服药的伊斯梅尔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点头示意查尔斯开门放他进来。

  一周了,大多数时候伊斯梅尔都是待在宅子里,偶尔会外出去庭院,或塞西尔区域能够晒到太阳的地方散散步。

  至于为什么愿意出门,自然是因为内菲尔在耳边唠叨得紧,查尔斯也用那种期盼的眼神望过来,仿佛自己的身体比他们自己都还要重要些。

  虽然伊斯梅尔很想让两只虫不要再那样殷切,但思来想去还是接受了这些关心。毕竟在做出选择之后,他就会付出行动,想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的生活下去,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

  看书,上网……这段真正闲逸的日子倒是让伊斯梅尔更加融入了这个世界。到现在他已经能在星网各种论坛上吃瓜看帖了,关于自己的黑料以及花边新闻甚至同人文,不说全都过目,至少有一半都被他看完了。

  这个世界也是非常真实且丰富多彩的,伊斯梅尔的感触就是如此。

  “最近殿下都很乖呢,有在好好吃药。”

  内菲尔走进屋内,将手上的药碗递到了伊斯梅尔面前,一双眼睛微不可察地瞥了瞥他的脸颊,莫名感觉殿下最近似乎圆润了一些,先前挑食时瘦得棱角分明的脸颊现在弧度刚刚好。

  “这是夸奖吗?”

  伊斯梅尔接过药碗,余光已经捉到了那偷看自己的目光,但也只做不知地低头将碗中的药饮下。不苦也不甜,只有淡淡的回甘,看得出来内菲尔在味道方面下了苦功夫。

  “算是吧,要是殿下能再多晒晒太阳,就更让我放心了。”

  一口气喝光之后,内菲尔便十分贴心地抽出纸,还想替伊斯梅尔擦一擦唇角,就被雄虫忽地抓住了手腕,不动声色地抽走了手中的纸巾自己擦去了残留的汁液。

  没有抓住机会的内菲尔轻叹口气退后两步,还是朝伊斯梅尔开口道:

  “殿下最近没有感到身体不适吗”

  不适,倒是有。

  伊斯梅尔偏了偏头,“怎么了?”

  “您的发情期就快到了,我想——”

  “上将今晚就会归家,这件事内菲尔先生还不知道吗?”

  内菲尔的话忽然间被打断,诧异地看向站在伊斯梅尔座椅之后的查尔斯。又是这家伙,他恨得牙痒痒,分明是伊斯梅尔的执事,却胳膊肘往外拐地帮衬着兰诺德,虽说内菲尔也明白兰诺德毕竟是殿下的正室雌君,这么做也不为过。

  但就是觉得莫名气虫!

  查尔斯他以为隐藏得很好,实际上在他们同类虫眼里,那对殿下的倾慕已经要溢出来了。

  连争都不敢争的家伙,自己不偷偷躲着哭就算了,还要妨碍自己。

  “今晚?这么快么,他都没有告诉我。”伊斯梅尔眨眨眼,自然看出了这俩虫之间的电光火石,但也只是装作不知道地转过头继续向身后的执事询问:“查尔斯,是谁告诉你的?”

  查尔斯这才微微欠身,同坐在沙发椅上的伊斯梅尔低声道:“是您的父亲口告诉属下的,不过原本只是让属下做好迎接,而不要告诉殿下的。”

  “大概是想让您惊喜一下吧。”

  说罢,查尔斯才挂着那笑面又看向内菲尔,“但毕竟有心之虫会钻这个空子,属下还是擅自告诉您了。”

  内菲尔眉头一跳,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下去了。这该死的家伙,仗着自己是伊斯梅尔身边任职最久的执事就开始耀武扬威了是吧!

  “呵呵。”

  眼见着内菲尔就要出言嘲讽,及时嗅到空气中火药味的伊斯梅尔站起身,打断了即将爆发的一场战争,随后将手中的用过纸巾递给了身侧自觉伸出手的查尔斯,“既然惊喜已经没有了……”

  “那就再准备一个吧。”

  伊斯梅尔说得轻松,倒是引得内菲尔和查尔斯一愣,似乎并不明白面前的殿下在打什么主意。

  “难道说,殿下是准备给上将一个惊喜么——”

  “没错。”

  内菲尔微张开眼,透着那镜片都能看到他严重的不可置信,他家最擅长玩弄虫心和感情,从不会靠近任何虫的殿下竟然要给自己那冷落了三年,最近才复宠的雌君准备惊喜!

  那边查尔斯明显也是一顿,但并没有像内菲尔那么错愕,反倒是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笑意,似乎并不讨厌这个提议。他和内菲尔对了对眼神,又看向伊斯梅尔。

  “殿下,您想如何做?”

  查尔斯问出口时,内菲尔也等待着答案。

  “他睡哪间屋子?”

  “在您卧室的对面,右侧第二间客房。”

  哦,大概是在他屋子里准备惊喜,没关系能忍。

  却见伊斯梅尔听完话就迈步出了门去,直奔兰诺德居住的客房。

  他不知道兰诺德喜欢什么,自然也不清楚惊喜该如何准备,只是想了想觉得恐怕上将最喜欢的就是自己,便已经决定好了做什么样的惊喜,反正最后都是会发展成这样的……

  “把他的东西都放到我房间里去,床铺也收拾干净。剩下的衣物挂到我的衣柜里。”伊斯梅尔一边走一边嘱咐道。

  推开兰诺德房间的门,却是一阵寂静。

  哪还需要收拾呢,上将这样性格的虫根本不会带什么东西回家来,连住得客房都是一片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比起伊斯梅尔那装满各种装饰品以及书籍、收藏品等的卧室,这简直就像是一间牢房。

  伊斯梅尔几步上前又打开衣柜,里面整整齐齐挂了几件家居服,甚至连款式都很简单。这莫名让伊斯梅尔升起一种诡异的负罪感,好歹也是只贵族雌虫,衣柜竟然这么干净,整得像嫁给他之后就被克扣了生活费似的。

  “好吧,看来只用收拾床铺了。”

  说完,伊斯梅尔伸手将那寥寥无几的衣物拿下,抱在怀里打算自己拿回去挂着,这么几件也不用再交代给侍者了。

  衣服上还有一股属于兰诺德的味道——

  只见伊斯梅尔抱住衣物后埋头在里面嗅了嗅,随后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一侧的查尔斯看到这一幕愣了愣开口道:“殿下,这些衣物挂在这里可能落了灰,要不然还是让侍者拿去洗一洗……”

  话音顿住,查尔斯的眼神落在了伊斯梅尔忽然间睁大了眼睛。

  “是他身上的味道。”伊斯梅尔喃喃道。

  阴暗地跟了一路的内菲尔挂着笑容悄悄反驳道:“估计是洗衣液的味道吧。”最好别是什么奇葩的体香,不然他真的会被伤到的。

  只见伊斯梅尔从衣服里抬起头看向内菲尔点了点头,“的确是洗衣液的味道。”

  “不过你们说,真的会有虫连续用同一个气味的洗衣液和沐浴露,差不多十年吗?”

  “……”

  这次就连查尔斯也不知道怎么应声了。

  一年,三年也就算了,十年??真的会有虫那么固执吗。

  没错,真的有。

  这个气味伊斯梅尔很熟悉,以至于他刚刚埋头嗅到时心跳就骤然失衡,思绪忽然间被拉进了回忆。

  正是“不久前”在十一岁的时间线上,他和十六岁的兰诺德在银女星的登陆检查处,与想要偷拍的检查员发生冲突后,他在兰诺德身上闻到的香味。

  当时自己因着忽然间撞到兰诺德的后背,大抵是傻了才脱口而出:你用的沐浴露好香。

  没想到因为这句话,兰诺德就没有换过。

  伊斯梅尔只是难掩眼中的笑意,他着实被这一处小发现取悦到了。就连咧开的唇瓣都发出了几声轻笑,自顾自地回答了自己提出的问题:

  “估计也只有兰诺德这个呆瓜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