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报告的虫侍顿觉脑袋不保,赶忙悄声退开,将战场留给了莱斯利和巴芙特。

  想来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

  莱斯利和他们家大公爵是多年好友,曾经在大公爵走投无路之时施以援手,才让巴芙特得以在两位哥哥的赶尽杀绝中得以喘息,也是莱斯利自顾自地带着巴芙特前往了那遥远的第五域,才在第五域肮脏又黑暗的奴隶场中遇到了当时的斗兽场内的最强战雌希斯克利。

  那时希斯克利还是个供人观赏的,日日同异兽厮杀的低贱奴隶,他们的大公爵也还只是塞西尔家那个死人脸的不受宠小雄子。

  然而烈火与利刃一相遇,便势不可挡。两位能够相见如故且携手至今,不少要归功于莱斯利。

  所以纵观莱斯利和巴芙特大公的关系,虫侍觉得这场生日宴应该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虽说前几年才大打了一架,但也只是打了一架。

  “小可爱都这么大了?”

  莱斯利见巴芙特冷着脸不接他的话,干脆踱步来到了希斯克利身边,撑着自己的手杖看向他怀里的小梅尔,那个当初在他口中应当活不过几岁的短命虫。

  他当年也没想到巴芙特的二崽性子那么烈,他也是一把老脸都丢尽了,要不是看在两人昔日情分,他早把柏西·塞西尔抓来痛打一顿了。

  但巴芙特不待见他,小梅尔自然是向着爸爸的。面对这么一个怪叔叔的接近,小梅尔只是往妈妈怀里埋得更深了些。

  而上次替弟弟打抱不平的柏西立即站到了莱斯利面前,他是半点不害怕这位弗朗西家主的。

  “看来先前的事情弟弟也记得,所以才不欢迎你呢。”

  童言无忌。

  但这也有点太过分了吧!

  莱斯利向柏西投去一个眼神,奈何这次腆着老脸来参加生日宴本就没有收到邀请,为了让这个记仇的大公爵消消气,他还得再忍。

  巴芙特也没有阻止柏西的动作,仍由这个哥哥护着弟弟。

  兄友弟恭,曾经也是巴芙特年少时期望过的场面,只不过他遗憾地只体验过兄弟阋墙。

  这么十几年过去,他几乎记不清两位兄长死去时的模样了。

  一位的尸骨仍在亚伯拉星蕴养新的生机。

  一位至今还关押在巨行星监狱中,剥夺贵族氏名,在狱中被欺辱凌虐至疯魔,如今也没有几年好活了。

  不过莱斯利知道忍,他身边的怀斯亚可不能忍,撇撇眉毛瞪上了柏西。

  作为一只小雄虫,他向来对雄虫没什么兴趣,而且还觉得自己大部分同类都有一种无趣且弱智的气质在身上。

  “不欢迎我们偏就要来,难道你们打算把我们真赶出去?”怀斯亚这么说着,眼神也看向了漩涡中心的人物,那位伊斯梅尔。

  这一抬眼呢,就刚好和幼崽对上了视线。

  “……嗯?”

  小梅尔对上那双眼睛,懵懵地感觉大脑抽丝,有什么东西缓慢地涌了上来。

  小幼崽的声音自然不比众虫,但就是这轻轻的一声疑惑,瞬间止住了方才一片混乱的场景。

  几道视线落在小梅尔身上,只见小梅尔默默抬手擦了擦还亮晶晶地挂着泪珠的眼睛,对底下的怀斯亚道:

  “怀斯亚……你怎么在这里?”

  怀斯亚:“啊?”

  “弟弟你认识他?”

  柏西的反应最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四岁的弟弟。他记得他们和弗朗西家三年没有来往,这还是他的弟弟第一次见这个臭雄虫呢。

  就连自己都不记得这个雄虫的名字!

  四岁的崽子似乎也有些困难地思考起了哥哥的问话。

  认识?好像是认识的吧。

  他的大脑莫名生出了一种熟悉感,夹杂着一点无奈和烦躁。但占据这股熟悉感更多的是信任,莫名其妙的信任。

  所以再三斟酌,在众虫眼里只是呆愣了几秒的小梅尔说道:

  “他是我的朋友。”

  九岁的怀斯亚:??

  众虫:??

  说完,小梅尔就扭着要从希斯克利身上下来,待到妈妈将他放下,才迈着小步来到怀斯亚面前。

  他俩一个只有一米一,一个已经一米三,之间的差距还算有些大。小梅尔只到怀斯亚的胸口处,还得仰视对方。

  这让小梅尔感到很不快。

  他的朋友什么时候比他高这么多了?

  他记得怀斯亚和他一样高啊!

  不过来不及纠结那么多,小梅尔转头就忘了这点不快,转而干起了正事——伸手就揪住了怀斯亚的脸颊,将雄虫直接拽得弯了腰,一张脸就这么凑到了眼前。

  在身边莱斯利和希斯克利的惊讶声中,怀斯亚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脸皮都要被这祖宗扯掉了,痛意酥酥麻麻地散开。

  他想拍开这小混蛋雄虫的手,结果就这么撞进了一双明亮清澈的绿眸中,一时间怔愣。

  这只小雄虫的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细品像是草莓香气。跟其他傲慢的雄虫不一样,小梅尔既漂亮又可爱,让这一揪都成了撒娇,怀斯亚甘之如饴。

  先前还因着维护父亲,对这只小雄虫产生的反感在顷刻间消失,与此同时有个声音在怀斯亚的脑内叫嚣着。

  好香……一定很好吃……

  大概是察觉了对方那带着□□的食欲的眼神,小梅尔很快松开手退后两步,抱紧了自己还不忍打了个寒颤。方才他离得近,竟然收到了类似于捕食的信号。

  此时他身后的巴芙特也靠了过来,将自家的小崽子护在了身前询问:“怎么了,梅尔?”

  怀斯亚面上一愣,也不知道方才那些冲动有没有被巴芙特看透。要是被这位大公爵发现自己对着他的孩子流口水,肯定会当场把他切成虫渣。

  于是就在怀斯亚面色一紧,有些僵硬地向伊斯梅尔投去恳求的视线时,那边的小梅尔已经仰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爸爸,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要生他的气好不好?”

  小梅尔都这样开口了,巴芙特哪有不应的道理。当即顺了顺小梅尔在希斯克利身上蹭得翘起的毛发,轻声应好。

  莱斯利和怀斯亚自然不知道事情还能这么发展,内心顿时都松了一口气。前者笑了起来,“既然小寿星都这么说了,大公也该和我们弗朗西和解了吧?”

  说起来他还觉得自己更委屈呢,不就是随口重复了一遍那位医生所下的诊断么。虽然那位医生的下场同样可怜,在诊断后还将事情泄露了出去,之后就被巴芙特转手送进了监狱。

  事到如今巴芙特还只是找自己打了一架,莱斯利已经深深地感受到巴芙特对自己的感情了,所以就算是委屈一下首先让步也觉得能够接受了。

  巴芙特隐忍了一下,思索着是谁给他的小崽子下了迷魂汤。

  但在小梅尔抿着唇扯了扯他的袖口后,一切精密的推论瞬间溃不成军,尽管内心已经被崽崽说服,但面上仍旧是冷冷淡淡地说道:“嗯,本就是为梅尔,如今他都已经开口,当然可以结束这场无聊的斗争了。”

  莱斯利拍手叫好。

  随后默默地朝怀斯亚递去了一个顶赞的手势,还是他的孩子聪明,知道“擒贼先擒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小梅尔混成了朋友。

  怀斯亚面对莱斯利的夸奖时还有些迷茫,直到这边的小梅尔又再次开始在他身上打量时才回过神来。

  他莫名地被这视线看得后颈一凉,但再怎么看对方都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屁虫,于是怀斯亚梗着脖子接受了对方的审视。

  好眼熟哦。

  但是莫名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这就是小梅尔的全部感想。

  于是遵循本能地,小梅尔迈步来到怀斯亚身边,挥手一巴掌打在了雄虫的手臂上,看起来是轻飘飘的,但却疼得他龇牙咧嘴。

  “好痛!”

  这么叫唤了一声的怀斯亚惊恐地发现,刚刚还满眼探究的小梅尔仿佛感悟了什么,两眼亮晶晶地——貌似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兴趣爱好。

  尽管小梅尔不懂为什么会有一种诡异的愉悦感冒出头来,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追着怀斯亚跑,任后边怎么叫都不停。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一不注意就如脱缰野马的年纪,还乐得看弟弟揍雄虫的柏西立即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三个孩子就这么一个追一个在大厅里绕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反正整个宴会都设置有完整的巡察虫侍,也没虫敢在这里对他们任何一位动手,难得见到小梅尔这么活泼的模样,希斯克利和巴芙特干脆就让他们去了。

  刚才小梅尔刚给了两方和解的台阶,此时自然有更多作为家主的身份要谈的话,就算是好友也免不了利益交织。

  ……

  小梅尔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浓烈的情绪了。

  这一切在他掌心落到人身上的瞬间炸开,让他恍然间好像回忆起了不少画面,只是回忆中的身影高大而模糊,倒有些像长大的自己和对方。灯红酒绿的舞厅,扰耳靡靡的音乐,一切的一切都犹如另一个宇宙的事情。

  他追着怀斯亚,不如说是追着自己那好不容易冒出头来的唯一线索。

  他是谁?他来自哪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他会感到如此的陌生?无论如何认真,总有另一种常识覆盖他学习过的虫族生活常识,这一切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终于,在拐过一处拐角时,怀斯亚终于发觉了这样追逐打闹太不符合他的身份,停下来准备和小梅尔理论。

  “停停!”

  “哥带你去玩,别动手了好不好?”怀斯亚简直不能更崩溃,九岁的思维再成熟也想不出更能吸引对方的条件了,在他的意识里吃喝玩乐就是唯一的享受。

  小梅尔顿了顿,眨着眼睛看他。

  “好。”他张唇这么应声,语气单纯天真,好像真是一个好哄的小雄虫。

  看着一闪一闪的期待眼神,怀斯亚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地方,九岁能给人画什么大饼?最后只得硬着头皮在小梅尔耳边悄声道:“明天,明天我带着我的执事来找你,我们出去玩……带你认识更多好朋友好不好?我认识南希家的一只雌虫,他叫……”兰诺德。

  然而怀斯亚话还没说完,这时小祖宗真正的哥哥来了,怒目圆睁仿佛要把怀斯亚撕成好几半,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怀斯亚这家伙说“哥带你去玩”?小梅尔明明只有他和希尔两个哥哥!甚至还悄悄地在弟弟耳边说什么小秘密,肯定不怀好意!

  醋意满满的柏西二话不说地喊了小梅尔,“乖弟弟,回来。”

  好在小梅尔很给面子地回过头,左右看了几眼后选择向着柏西走了几步,好让雄虫能够将自己捞到怀里,期间还一步三回头地看向怀斯亚,小小年纪就端得一碗好水。

  怀斯亚这才松了一口气般和柏西笑笑,实际上刚才说要去什么南希家,完全是因为他的父亲莱斯利明天要带着他去南希家,他也是正巧想起了这茬和那位冷脸高傲的雌虫兰诺德。

  呵呵,他要让小梅尔体会到什么叫世事险恶!这世界上可是有冰山脸的存在的,不是什么人都会哄你开心的!!

  想他上上次可是在南希家吃够兰诺德的瘪了!

  随后怀斯亚脸上挂着微笑,自认为十分礼貌且优雅,实则落荒而逃地离开了这地方回去找莱斯利了。

  然而意识随着记忆开始缓慢恢复的小梅尔都能看出,孩子还藏不住事,怀斯亚一肚子坏水就差写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