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换一个组吧,我不想和你一起。

  那条消息还是被伊斯梅尔发了出去,上面的视频和照片他都没回复,显得这句话愈发刻薄和刺人。

  于是就连伊斯梅尔这般无情的人都觉得不合时宜。

  也许他该先回复对方的分享再发这条消息?

  现下倒显得他像是故意玩弄虫心的人渣……伊斯梅尔屈起指节抵在唇间,转念一想,自己不就是这样的人渣吗!

  对自己定位“准确”的伊斯梅尔决定不纠结了,就看兰诺德怎么回复。要是发脾气最好了,和人吵一架,不就顺理成章地分开了么?

  对面沉默了许久。

  兰诺德从未在回应一事上将他晾这么久,倒让伊斯梅尔有些不习惯了。

  :心情不好吗?

  兰诺德这样问他,还真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心细如发的伊斯梅尔自然知道兰诺德是在回避他方才的话,不免撇唇不悦

  “谁心情不好了。”

  伊斯梅尔念叨一声,正要将刚才那句话再发一遍时,眼前忽然间就跳出了对方申请视频通讯的提醒弹窗,还真是有够突兀的。

  伊斯梅尔指尖摁在拒绝上犹疑了会,最后还是接通了通讯。

  兰诺德果然还在外边,为了让伊斯梅尔能够清楚地看见自己,他特意挑选了灯光比较好的地方坐下,那种路边角落里的长椅,时不时会有人从不远处路过。

  “雄主?”

  “您心情不好吗?我在教学楼附近,赶到您的宿舍楼只需要十几分钟,如果陪伴能让您心情好一些的话,我会立马过去的。”

  他声音还带着浅淡的笑意,和刚才的撸猫视频中相差无几。

  在伊斯梅尔的印象中早已和初见时不同了,当初兰诺德的口气可不会如此亲昵,终究是自己太过放纵了么?

  伊斯梅尔蹙了蹙眉。

  这表情一分不差地落在了兰诺德眼里,似乎让人唇角的笑意都微僵了一下。就算待在一起的时间也算得上久了,但兰诺德还是摸不准雄主的心思,就算是在监听的时候,伊斯梅尔的所作所为也与平时的模样相去甚远。

  他能在伊斯梅尔身上看到任何一种人的影子,仿佛一个完美的集合体。正是这样的感受让他彻底相信了伊斯梅尔的话,他是个来自遥远星系的更高领域的存在。

  “你知道我刚刚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伊斯梅尔道。

  他面无神情的时候往往显得盛气凌人,即便长了一双线条优美而柔软的双眼,也遮不住眼神间充满的压迫感。兰诺德知道,伊斯梅尔现在很认真。

  “为什么无视我的话,兰诺德。”

  只见兰诺德沉默了长达数十秒后,终于将视线垂了下去。他意识到自己心性终究太差,只是得了那么些许甜头便开始飘飘然触碰到了伊斯梅尔的底线。

  按照以往的自己,是压根不会在伊斯梅尔表达要求时扯开话题的,也不会将之视作一种玩笑。

  他真是太过分了,也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兰诺德在心底冷冷地嘲讽了自己两声,终于是开口应声道:“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不愿让我跟在您的身边?”

  伊斯梅尔当然不能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只冷淡道:“我不希望看到更多议论我的话题,难道你作为军部上将和佩世教授也乐意看到这样的帖子么?”

  自然是不乐意的,网络上的虫子对伊斯梅尔虎视眈眈,光看今日的那一场审判便能知晓,想要让他成为劣迹雌虫然后顺理成章被遗弃的人不在少数,大半都是奔着伊斯梅尔去的。

  看到那么多人肆意地偷拍伊斯梅尔,对着伊斯梅尔的漂亮脸蛋发春,天知道他多么后悔没有在伊斯梅尔周围安排一群虫仆保护。

  “论坛里的相关讨论已经被佩世官方删除,只是还有部分传出论坛的消息正在处理中,雄主无须担心。”兰诺德恢复了先前那副保持着不近不远距离感的模样回答。

  这模样让伊斯梅尔非常满意,还是这样子省心。

  兰诺德见人似乎放下心来,仍旧没忍住开口继续道:“实际上,明天之后的项目主要进行的是学员自己们,安全指导员也只是在总基地处坐守,遇到情况后立即展开救援……”

  “如果您和您的队友没有遇到危险,安全指导员出现的机会并不多。”

  “您也无需担心我担任指导员会为您带来困扰。”

  兰诺德俨然一副不死心的模样。

  自然,作为一只军雌,还是已婚军雌,他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雄主去到别虫的羽翼之下受到别虫的庇护。这不但是对他地位的挑衅,更是罔顾雄主的生命安全。

  虽然不知道伊斯梅尔为什么忽然间想要和自己拉开距离,但兰诺德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内心便愈加担心。上一次伊斯梅尔伤痕累累的模样早已镌刻在他脑内,时常就会再度出现折磨他的情绪。

  他痛吗?要是自己再强硬些,一定要守在他身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即便深知这只是无意义的内耗,兰诺德仍旧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

  伊斯梅尔当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他的理由并不难解决,以为只要保证好两人不会过于亲密再被人议论,自己大概就不会介意了。

  沉默了好半晌,伊斯梅尔舌尖抵在牙关处,将这位垂着眸不与自己对视的上将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对方活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更可怜的是,这甚至根本不是他的错。

  伊斯梅尔是最清楚的,他只是在用反复无常四个字掩盖他真正的目的,一个大概会让人崩溃和失望的目的。

  “你要是这么说……”

  伊斯梅尔拖长了声音,“大概我执意要和你分开也没用了吧,毕竟上将可是深谙安插眼线、收买人心、监听监视的门道,到时候我的指导员说不定会忽然出事,你就会成为那个新的指导员。”

  这番话简直直戳兰诺德肺管子,他方才还真的想过如果真让伊斯梅尔换了别的军雌做指导员,他必然会威逼利诱对方离开,再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

  “这的确是一种方法。”兰诺德答。

  这样子就是无论伊斯梅尔说什么都不打算妥协了。

  既然怎么都同人说不到一起,伊斯梅尔也干脆地开口道:

  “没错,的确是让我对你感到厌烦的好方法。”

  “控制、违逆、无视,这就是你口中的爱吗?兰诺德,你不仅是虚假的存在,连你的爱都那么虚伪。你到底是想要待在我身边,还是想要一个用来填满你空白行程的保护对象?”

  兰诺德被人忽如其来的话弄得哑口无言,只有睁大的双眼昭示着他的无辜和迷茫,他不明白伊斯梅尔为什么忽然间言语攻击他,甚至连带着批判他的爱是控制。

  这简直让人瞬间浑身紧绷就要开口解释:“不是那样的!”

  “雄主,我只是担心您,异星比佩世危险得多,我不敢想象要是我不在你身边时您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而且……”

  而且伊斯梅尔也不是什么用来填补行程的保护对象,实际上他很忙,忙得三天两头没有觉睡,光是动身来佩世陪伊斯梅尔这件事就被军部曾经的几位老师明里暗里说教过,他们军队里的雌虫也有很多虫不理解兰诺德为什么偏偏执着于伊斯梅尔。

  再说,伊斯梅尔因为他是虚拟数据而否定他的爱,他却是无从辩解了。他被深深的无力感裹挟,他也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分担伊斯梅尔在异世界的孤独感,可他从不被允许进入那道心门。

  兰诺德话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只是呼吸变得缓慢而绵长,好像十分费劲。

  “……如果,是我惹您不高兴了,能不能原谅我?以后我会认真地询问您,再做出行动,再也不会惹您……”

  只可惜这段几乎将脸面摆在地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胜其烦的伊斯梅尔轻啧出声打断,随后直接挂断了对方的通讯。

  他懒得同这块石头继续掰扯了,说这件事扯那件事,好像怎么也不明白他的意思。难不成他说的话是鸟语,兰诺德根本听不懂?

  伊斯梅尔想,恐怕说得越多对方盯得越紧,还是不要交流了。方才那一番话也足够他好好地反思自己今天这一出了,妄自亲吻他,无视他的要求,还说他和一只脆弱的小猫像,这一切都是让人不开心的行为。

  伊斯梅尔只能庆幸自己最近装乖时都吃了药,情绪基本能够稳定。不然光是今天早上那件事,就足够他心烦一整天!

  话说回来,既然兰诺德说过指导员并不会随时跟着小队行动,那么事情还算在可控范围内,伊斯梅尔能够接受。

  另一边被人挂断通讯的兰诺德则是在夜中顿默了许久,他寡淡的感情经验让他无法分辨此时内心那种紧紧被攥住的窒息感是什么,一股子情绪自掌心涌出,使他指尖麻痹。

  小白蹭到他腿边,用柔软的猫尾圈住兰诺德的脚踝,似乎是在安慰这个连委屈和失望都分辨不出来的傻瓜。

  随后小白被面前的雌虫捞起,它感受到这只雌虫的双手因着汹涌的情绪而颤抖着,低声对着它呢喃,声音哑然: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离他更近一些?”

  这边挂断通讯的伊斯梅尔不将人记挂在心上,自然不会再继续想这件事,他转头就去找了系统来。系统说是去查看世界日志,也不知寻到没有。

  在他几声呼唤之后,系统终于冒出头来。

  【大人,我查看了最近的日志,数据更新已经停止了。】

  “什么意思?”伊斯梅尔问。

  他也算是一个在各个世界混迹过的老人了,这类日志只有暂时还没更新这种说法,哪来的停止?

  【停止的意思就是,这个世界并没有进行任何的修补项目,包括以后很有可能也不会再修补。产生这种结果的情况有两种,一是这个世界的逻辑自洽,已经达到了无需修复的状态,一般是因为宿主进行任务的步骤十分完美没有偏移。二是因为这个世界失去了自我修复的功能,可能不久的将来会面临着分崩离析。】

  【但……还不能排除会有第三种更特殊的情况,系统我暂时还没有遇到过,就不同宿主您瞎说了。】

  两个理由,前者肯定不用考虑了,伊斯梅尔就没有哪一步是按着剧情线走的,系统给他的剧本他多是看了一眼就反着来。

  后面那个就更不用担心了,反正他已经准备好寻找异星D28,这个世界的存亡早就与他无关了。

  左右巴芙特也不会难为自己,伊斯梅尔也不想继续消耗脑细胞了。

  他整理完思绪临睡前又收到了一条通讯消息。

  还是兰诺德发来的,简直是将底线一退再退。

  :明天早晨我会来接您乘坐前往训练星的飞船,早餐有什么想吃的我会为您准备好。

  :烁野星天气寒冷,记得让查尔斯为您多准备些衣物。

  伊斯梅尔躺在床上拧眉看这两条消息,真想把人揪出来打一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生气,兰诺德这样子衬得他方才完完全全就是个咄咄逼人的神经病。

  “……呵。”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当神经病了,伊斯梅尔沉默得一会儿,还是勉强给了兰诺德一个台阶下。

  :汤圆,不要花生馅。

  至于兰诺德上哪去弄汤圆,伊斯梅尔才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