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

  “不就是一瓶破药剂,内菲尔,你这个白眼狼,不要脸的东西。你凭什么说我谋杀??”

  虞微尖声喊叫,陪审员根本拦不住他,只见虞微喊叫间发了疯般地朝托因比看去,呵斥道:“托因比,你怎么不说话?反驳他啊!”

  托因比此时脸都煞白,看着失控的虞微连规矩都顾不上了,赶忙下去亲自抱住了人将其安抚住,一边承受着虞微泄愤般的捶打一边恳求人少说些话。

  内菲尔提交的证物被交予审判官查看,证明有两份,一份是关于药物成分的证明,一份是内菲尔所说的瓶身指纹提取的证明,心思缜密浪费不得一点时间。

  两项都确认无误,是十分钟之前才刚刚出炉的。

  如果事情真如内菲尔陈述的那样,那么今天的案子将彻底反转了。

  虞微不仅蓄意造成伊斯梅尔病重,还使用精神力伤害,要知道兰诺德当时仅仅只是使用了躯体力量,其程度是远远无法同精神力伤害相比的。

  内菲尔似乎是看出了席上审判官和陪审团的犹豫,淡淡开口道:“骨骼甲可以再生,而内脏四碎恐怕更严重些。”

  “要是换做别的雄虫,指不定已经横尸当场,

  大人,总不能因为伊斯梅尔殿下极强的自愈能力,就将我们殿下受到过的伤害都无视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这的确不该被这样轻而易举地接过。”

  审判官目露犹豫,这一场审判本就在开庭前就收了虞家的好处,托因比又同他打包票伊斯梅尔绝不会来参加这场审判。

  他说,就算赶来也是迟了。

  到时候糊弄糊弄得了,这世界那么大,伊斯梅尔难不成真就护着一个企图霸占他的贪婪雌虫?

  此时庭审时间已经超出原本的时限,倒也恰好能够暂歇一会儿了,审判官刚刚说完那句话,还没有下文便宣布今日的审判暂时结束,休息一个小时后会再次开庭。

  “放开我!”

  那边的虞微愤恨地推着托因比,身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此时他的仇恨似乎转移到了内菲尔身上,对着人疯狂输出,但骂来骂去也是几个无关痛痒的词。

  内菲尔听了也只觉得可笑,只是朝着从审判台上下来的审判长道:“对比一下两边,审判长大人觉得哪边更像是会伤害别人的疯子呢?”

  审判官下意识看了一眼两边,虞微在那边扑腾着叫嚣,而伊斯梅尔在这边安静地坐着,身边的巴芙特亦然。一言不发却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表现。

  审判官内心叹息着,早知道不收那虞家的好处了,谁能料到世事无常,可能干完这一场审判他就要下台了!

  面上还是一板一眼地说道:“这不成证据,你说笑了。”

  休息室内。

  控诉方和被控诉方的休息室是单独分开的,伊斯梅尔本以为不会再有人在他耳边扰他清净,

  却没想到二十分钟后,休息室的门忽然间被人敲响。

  查尔斯自觉地上前去开门,没想到门外来的人却不是保护协会的工作人员,也不是虞微和托因比。而是一位气质成熟的中年雄虫。

  伊斯梅尔眯了眯眼,认出了他。

  这时虞微的父亲虞明席。

  “我还以为会是兰诺德请的律师呢。”伊斯梅尔开口道。

  毕竟指控会议之后,会应被指控方的要求进行第三场庭审,届时就需要律师的出场了。律师自然是兰诺德亲自请来的,少说兰诺德也是个贵族,这点事还是不用担心的。

  本来是随意的一句话,却在还未消散时就被眼前的虞明席听了去。

  “就算上将的律师没有到场也没关系,这一次的审判不会进行到第三场了。”

  虞明席一开口说出了句令在场人都惊讶的话,除了巴芙特。

  他像是早料到了这一幕般起身,来到虞明席面前,查尔斯退开将空间让出来。

  两人间便高下立现,虽然差距是有点显眼,但也看得出来虞明席并不像虞微一样蠢,他对巴芙特笑道:“大公,也是很久不见了。”

  “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巴芙特显然没有接他奉承的话的意思,只关心虞明席现在来他们被指控方休息室是有什么目的。

  就算都是贵族,也是虫比虫气死虫啊。

  就算巴芙特态度冷硬,虞明席还是噙着他那笑意,继续道:“我是来跟梅尔小殿下赔罪的,希望小殿下能够原谅我那无知的次子。”

  次子?伊斯梅尔顿了顿。

  他家那位不是独生子么,所以活得跟个小宝贝似的,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才养成现在这样刁蛮又愚蠢的模样。

  伊斯梅尔没有开口问,显然在场就没有其他人纠结这个问题了,巴芙特只是沉默了两秒后转过头看向伊斯梅尔。

  那变脸的速度堪称影无踪,“梅尔,你来决定吧。”

  尽管没有明说,但伊斯梅尔也明白,他要是此时拒绝了,那么就会按照应该有的流程继续下去,虞微一定会被判处刑罚,兰诺德同样,唯一能够被摘出去的只有自己。而虞家也极有可能面临某些危机,不然虞明席是不会拉下脸来和他们求和的。

  而他要是接受了,皆大欢喜。

  虞微撤销起诉,兰诺德有惊无险地度过这次危机,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损失,似乎是个happy ending。

  但伊斯梅尔最讨厌这样的解决方式,仿佛让他白白地浪费了这几天的时间,他事后一定会非常地不开心。

  伊斯梅尔沉默了许久,直到虞明席的目光都忍不住落在他身上时,才慢悠悠地对上人视线开口道:“原谅是不可能了。”

  “不过要是想要'和解',那倒是简单。”

  虞明席的目光一亮,显然对前一句话并不是十分在意,只知道伊斯梅尔算是答应了不再继续审判,那么接下来的事情都好办了,只要不得罪塞西尔家,抱住虞家现在的家业他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小殿下怎么想?”虞明席带着笑容道。

  “他偷拿了我的药,我要他一只手,不过分吧?”伊斯梅尔笑着说,那笑容天生带着些纯真无害的温柔,与人口中吐出的话语十分相驳。

  虞明席一愣,似乎才从话语中反应过来,意识到面前的伊斯梅尔可不像表面上那么无害而美丽,反之是位棘手又可怖的存在。

  伊斯梅尔见他不回应,更加觉得有意思了:“心疼吗?要不然再加一条舌头呢,是他主动闹到保护协会来的吧?”

  “……虞微他还只是个孩子,太不懂事,我们保证之后会退出这个项目再也不让他出现在你们塞西尔家面前,请你们宽容一点吧。”

  虞明席还在企图从巴芙特身上看到什么希望,但巴芙特却是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仿佛将这大权全权交给了伊斯梅尔,任由伊斯梅尔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

  要知道,就算是继续进行审判,虞微也根本不可能被保护协会伤害。

  顶多是留下犯罪履历,再关个几年,毕竟他可是一位雄虫。

  但现下话也说了出去,反悔岂不是更得罪伊斯梅尔。

  这样的疯子站在面前,虞明席简直不敢想象拒绝之后伊斯梅尔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去报复,最坏的结果也许是就连巴芙特也会对虞家出手。

  虞家近来每况愈下,是肯定承受不起塞西尔的挑战。

  “当然你可以不答应,”伊斯梅尔善解人意道,转而看向巴芙特道,“但是你可别忘了,谁还不是个孩子呢,我听闻虞微今年已经23岁,似乎还比我年长一岁。”

  虞明席的视线被他引得落在巴芙特身上,也算是懂了伊斯梅尔无声的威胁。

  “……”

  “我知道了,前面的……我会答应你。请给我一些时间。”

  虞明席有些艰难地道,他想起先前莫尔斯家霍根的遭遇,又思至己身,才深深地感受到一种屈辱和羞愧,就算在第一域都有着属于自己家族的领土又如何,现今也和那些蝼蚁般卑微。

  但没有办法,一整个家族的兴衰和一个孩子的幸福,他自然做得出取舍,更何况——他养育了虞微这么多年,从没想过虞微如此不听话,偏偏被一个第三域的低级雌虫骗得团团转,那个托因比!

  虞微也需要长些记性,到时候不中用了,他再把那私生子带到家里来就好,也算是名正言顺。

  就这样想着,虞明席的脸色好了许多,只是虞微终究是自己曾经宠溺的孩子,多少还是有些心疼,他笑不出来。

  虞明席只得虚假地恭维了两句,转身就要推门离开。

  不过在出门前,他便听到身后响起了伊斯梅尔的嗤笑声。

  “呵呵。”

  他转过头去,只见巴芙特已经挡在了伊斯梅尔身前,将坐在休息椅上的人揽到了怀里,这才叫真真的父子和爱的场面。那个阴郁又残忍的大公爵垂着头问他那同样精神病的儿子:

  “怎么了,梅尔?”

  他担心伊斯梅尔的精神状况急转而下,手心一下接一下抚摸着伊斯梅尔的后脑的长发,权当做安抚。

  伊斯梅尔靠在巴芙特的腹部,丝绸制的面料蹭得脸颊很舒服,倒也没有立即推开巴芙特,只是抬手拉下了巴芙特在自己脑后顺毛的那只手:

  “我只是觉得很好笑。”

  随后对着那边的虞明席道:“你猜猜谁在外面呢?”

  伊斯梅尔的感知力极强,从虞明席开始让自己宽容些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休息室外的响动,似乎是有人站在了门口偷听。而那人散发出的精神力又十分地熟悉,正是当初用精神力压制过他的虞微,所以他才变本加厉地威胁虞明席,看他会不会放弃虞微。

  对于虞微这样的家养小娇花,最大的打击莫过于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狠狠抛弃吧。

  虞明席面部一僵,转头看向门口,休息室的门已经被外面的人推开了,站在门口的正是满眼通红身体不住发抖的虞微。

  “您答应他了?”

  “为什么?”

  “父亲,您真狠心。为了讨好他们,我就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对吗?!是您让我接近他的!让我和他成为朋友,让我上赶着巴结他!为什么出了事您就不要我了?是因为那个私生子吧,他比我聪明,比我有手段,更能讨您欢心对吗!”

  虞微吼着吼着,看到虞明席身后就这么扬眉靠在自己雄父怀里的伊斯梅尔顿时更加崩溃,理智的弦随之崩断,“我当时真应该杀了你!!”

  不过话音刚落,迈出步子的人便被虞明席一巴掌扇了回去,身子还没恢复的他哪禁得起一只成年雄虫的全力一击,立即摔倒在地。

  “小虞,不要闹了。”

  虞明席说。

  趴在地上的虞微猛地咳血,被赶来的托因比扶起,他似乎无法接受向来疼爱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大打出手,竟是一句话也不再说了,只有眼泪断线般往下落,自然看不见虞明席告辞时颤抖的双手。

  直到休息室再度只剩他们三人,巴芙特遣了查尔斯去关门,这才将靠在自己怀里的伊斯梅尔捞出来。

  只见巴芙特含笑看着他:“满意了?”

  伊斯梅尔撇开眼,演完戏的他也是十分不留恋地退出了巴芙特怀抱,“应该吧。”

  伊斯梅尔想,实际上他不太想要虞微的某些肢体,想想就有点恶心,但是能多吓吓对方何乐而不为呢,直到现在他还能听到外边虞明席和托因比渐行渐远的争吵声呢。

  只是令伊斯梅尔没想到的是,巴芙特远比他想象中更在乎这件事,他捻起伊斯梅尔的发丝低声道:

  “我倒觉得一点也不满意,真应该夺去他的四肢将他送到满是异兽的荒星去,梅尔受过的痛必当一点一点在他身上都还回去。”

  伊斯梅尔听着巴芙特平稳而浅淡的声线吐出更加可怕的话来,也算是懂了方才虞明席汗流浃背的感觉。

  他是恐吓,巴芙特可是来真的。

  伊斯梅尔:难怪别人见了你脸都要黑三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