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骑的路线很宽广,穿过原野,芦苇荡漾,小溪潺潺,放眼望去一片旷野,自由而野性。

  安澈玩起来的时候其实没有固定路线,场地够大,他也时常约着几个朋友赛马竞速,但毕竟祁南是新手,有些地形不好的地方安澈也不放心他去,先在场子里走了七八圈,稳当了再出发。

  “这一片原野骑着很舒服,H市的马场更大更宽广,要是你喜欢,跑完那儿的场子还能带你去滑雪。”安澈带着他慢慢走着,眉眼间都是舒缓的惬意,“马很通人性的,骑得时候要冷静,不能让它察觉到你在害怕,它可是会试探你底线的。”

  祁南点头:“骑马确实很有意思。”

  安澈问:“怕不怕?”

  “还好,有你在。”祁南说,“有你在边上,我不是很怕。”

  安澈嘴角微微上扬:“很会说话,走吧,带你去草坪上逛一逛。”

  他们两个一块儿骑着马,周围也还有教练跟着,安澈一眼看到那儿的芦苇丛,被清出来的道路如众星拱月般,金色的芦苇微微晃着,柔顺祥和。

  安澈兴致挺高:“去那儿吧,刚好拍几张照片。”

  他率先骑马过去,回头时就看到祁南身下那匹马偶尔仰着头,略微皱了下眉。

  虽然一直到现在为止都很正常,但他心头不详的预感一直萦绕不散。

  他刚想提醒一句,突然,那片高高的芦苇丛中飞出鸟群,尖锐的鸣叫声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距离之近连翅膀都快扇到安澈脸上。

  他心里暗叫不好,回过头,就见祁南身下那匹马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爆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声,扬起马蹄被刺激得疯狂向前跑,尘土飞扬!

  风呼啸而过,祁南心跳很快:“马失控了!”

  前面是条窄小的溪流,放在平时轻轻松松就能走过去,可祁南身下那匹马已经进去了十分狂暴的状态,要不是祁南还死死抓着缰绳,恐怕他下一秒就会被凌空甩出去,万一马匹摔倒,一不小心让那马蹄子踹中,轻则伤筋动骨百来天,重则icu火葬场。

  “别放手!!”

  “坐!坐下去!重心稳住!”

  吼完这一声,安澈立刻狠夹马肚,黑马极通人性狂奔着追了上去,不论是速度还是耐性,他身下这匹马都远比祁南的马优秀,很快与之持平,他腾空一扬手拽住缰绳,就见那匹马歪着头龇牙咧嘴,想同他争夺主权。

  安澈心一沉,强行拉着马匹偏离了路线,避开那条河流。

  身后那群教练看到马失控都快吓死了,这两人身份特殊,要是在他们场地上出了什么事他们饭碗不保都是最轻的结果,立马策马跟上去。

  见安澈控住了马,其中一个教练当即找准时机冲上去,渐渐控制住发狂的马,安澈将人一把捞下来,回头一看,那马已经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了。

  这显然不正常,佩尔什马是冷血马,不应该也不会这么激动,大概率是马匹被喂了什么东西,诱发了狂暴。

  愿意在这里玩的人非富即贵,更何况每年他拨的钱堆积如山,居然会出这种致命的纰漏。

  安澈脸色很冷:“这就是你们养的马?查不出来谁干的就今晚就打包回家,没必要留在这儿干。”

  姗姗来迟的负责人不敢多说什么,苦哈哈低着头挨骂。

  安澈还在气头上,拉着祁南转身就走,本来今天是想放松放松,谁知道半途出了这种状况,他是没心思继续玩下去了。

  他还有些后怕,祁南如今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小炮灰,可不像那些主要角色有气运加持,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是很危险的。

  祁南捏了捏他的手心,“哥,别气了,我也没什么事。”

  安澈抿唇:“你还帮他们说话?没被吓到?”

  “我知道,哥。”祁南将手心摊开给他看,难得眼睛亮晶晶像小狗一样,“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在你身边我不害怕。”

  脱口而出的话显得分外煽情,安澈不自觉偏头,舔了舔唇角:“瞎说什么。”

  祁南反驳:“我没瞎说,就是不怕。”

  安澈看起来没太相信,只觉得是在安慰他:“小孩子别乱说这种话。”

  “我就是不怕,我相信哥你会救我的。”祁南还想说些什么,被安澈瞪了回去,他非但不怕,还促狭地看着他,“哥,你害羞了?”

  安澈好声没好气地说:“没大没小。”

  被这么插科打诨一番,他确实没之前那么心烦了,也更有心情处理其他的事,比如马场上的意外。

  他立刻叫人跟上亲自彻查了这件事,俱乐部大大小小五六个人通通被开,也追根溯源发现了是一直跟他作对的对家使的阴招,在他们这儿安插了人手,不过对家可没想直接对安澈身边人动手,就只想造成一两个不大不小的事故,明里暗里踩两脚罢了,实在是不凑巧,牵出来的那匹马刚好是动过手脚的。

  结果就像现在这样,不仅没能造出事故好落井下石,反而被揪住了尾巴,安澈既然亲自查了这事,那势必不能善罢甘休的。

  兹事重大,安澈已经决定慢慢跟对家耗了。

  他还没来得及换常服,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头也没抬地说:“你去把衣服拿过来,准备走了。”

  “好。”

  祁南又挨着他黏糊糊蹭了蹭,被安澈轻轻捏了下脸:“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祁南无辜地眨眼。

  他见安澈正忙着,悄悄起身进了更衣室,安澈有一间专门的更衣室,配备豪华,装备奢侈,他感慨了一下有钱人的财大气粗,看到柜子里放着的那套衣服便拿了起来。

  布料入手柔顺丝滑,高档又时尚,袖口衣角穿插着银丝边纹路,精致低调,很舒服。

  祁南将衣服抱在怀里,无意间摸到里面一个东西,他下意识拿了出来,立刻愣住。

  那是一张小小的照片,像是偷拍而来的,主人公没看镜头,但他灿烂明媚的笑却最为耀眼。

  照片里的人是温明煦。

  这个饱含爱意的镜头出自于谁的手,其实一目了然。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即便安澈很多次说他跟温明煦没关系。

  他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

  祁南不是个幸运的人,但他没想到就连偶尔沉迷于虚无的梦,都要被当头一棒惊醒过来。就好像又回到许多年前那个雨夜,他得知父母出车祸,踉跄着淋雨出门找人,却在拐角处看到舅舅的车。

  舅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晦气玩意儿,怎么没去死。

  然后说,你就是个天煞孤星,克死你爹妈,以后注定孤独一生。

  舅舅那句无意的诅咒,还真灵验了。

  “真像啊。”他将照片拿起来轻轻抚摸着里面那张脸,眼里几乎冷得快结冰,“怪不得。”

  撕拉——

  那张照片被他粗暴地从中间撕开,那张望着镜头笑得傻乎乎的脸只剩下了一半,随后他又撕的更碎了些,直到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才被他扔进了垃圾桶,碎屑纷纷扬扬。

  像他一样可笑。

  分明他曾经最厌恶那些轻易被甜言蜜语哄骗的傻子,而现在,他成了最傻,逼的那个。

  安澈处理完最后一件事抬头,才发现时间过去很久,但祁南还没出来。

  他合上电脑,几乎快怀疑祁南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他站起来刚碰到门把手,就见门从里面推开了,迎面而来的祁南目光森然,一瞬间,安澈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上个世界结尾的南。

  好在祁南很快低头,声音有些沙哑:“安总,我不小心把您衣服弄湿了些,送过去给人洗了一下还没干,对不起。”

  原来是做错事儿了!

  安澈松了口气,宽慰道:“没事,那衣服穿过本来就是要洗的,你也算帮了我个忙。”

  祁南露出了个浅浅的笑:“谢谢安总。”

  安澈觉得他有些怪怪的,但看他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来,又觉得是称呼问题,刚想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不用这么客气,就见他退了一步,刚好避开安澈伸出来的手。

  偏偏祁南像是什么也没发现,望着门口问:“要走吗,安总?”

  于是安澈一肚子疑问也只得憋了回去,拧眉打量了祁南几圈儿,放下手:“回去吧。”

  回家途中车上的氛围也很奇怪,祁南没说一句话,看起来安静过头了,安澈时不时看他,却又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宽慰自己,可能是今天经历太多,祁南后知后觉吓到了吧。

  其实倒也正常,这个年纪的孩子经常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定之前跟他那样撒泼打滚,现在觉得丢人,好面子害羞了呢。

  后来几天安澈工作繁忙,没时间关注祁南那头的事,两人偶尔碰面祁南都客气又礼貌,很懂进退,他抱着书躲进书房的时间变多,安澈还以为他想明白了,接受他的帮助好好学习呢。

  温明煦被接回别墅里以后,不好黏着工作繁忙的安澈,便天天跑到祁南那儿聊天,他还以过来人的身份指点祁南大学时间应该怎么安排最好,每次祁南都听得面无表情,温明煦还以为他不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