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嘴唇都被他咬破了皮,尽是苍白:“你在骗我。”

  安澈被他的天真逗笑了:“我有必要骗你吗?”

  安澈捏着夏的脸,被他仓惶躲开,安澈却丝毫不在意,温柔地说:“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我不会害你,也不会骗你的。”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夏猛地退了一步:“你别过来!”

  他甚至来不及思索安澈话中的深意,什么叫“最得意的作品”,安澈的言行举止甚至都没有将他当成过一个独立完整的人。

  安澈似乎想伸手安慰他,见他精神实在紧绷便只能作罢,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眼里多了些关切,嘴里的话却没停过:“你应该遇到过一些特殊情况,比如突然增大的力气,想毁掉一切的极端情绪,以及突如其来的悲观,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是纯种人?”

  他看着夏微变的表情,了然点头:“看来是有的,那么我就告诉你吧,你是我造出来的人偶,我给你的那本书就是我所学精华,我希望你也能好好学会,毕竟你在外面的身份还是一个自立自强的纯种人,说不定能走出瓦约街,而不是像我们这群肮脏卑劣的混血种一样被遗弃在这里。”

  夏目光恍惚地看着安澈怀里那本书,他其实早就有所怀疑,他在孤儿院里时反复看过里面的内容,对其中一些人偶的身体同他的相似度几乎达到了恐怖的地步,他根本不敢细想,又实在恐慌。

  他不眠不休想了很久,害怕自己真是怪物会伤害到安澈,便每次见到他都选择避让,害怕自己会犹豫不决就恶语相向让安澈离他远一点。

  他怕自己最终会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想过一万种可能,却没想过对他施以援手的安澈成了在背后推他一把的人。

  夏嘴唇颤抖着,难以置信:“我是,你的人偶?”

  在今天之前的所有担忧都成了笑话,甚至在昨天他都惴惴不安地想着,安澈那样善良又贫穷,要是知道他不愿意继续学了会不会很伤心,会不会后悔气恼到骂他不争气。

  安澈点头:“对。”

  “别恨我。”他目光落在夏手里的文件上,里面大概是公会里的资料,不过大概率是些没什么用的边缘材料,“我不想打破你平静的生活,但很可惜,你被迫卷入了怪物公会,要是我还不让你稍微警惕一点,你大概连哪天被关起来集体销毁完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要傻乎乎地替他们卖命。”

  “我得告诉你,那个叫凌辰的怪物猎人很棘手,相当棘手,死在他手下的怪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嗅觉灵敏,你一旦暴露身份很难跟他对抗。”

  安澈还想提醒些什么,他总觉得怪物公会里安全系数太低了,让夏留在里面实在不安全。

  还不知道凌辰跟夏具体的关系,他不太愿意让他们两个碰上,免得还没擦出爱情的小火苗就先斗个你死我活,提前入土升天了。

  但他前面说的这些话大概已经突破了夏的承受能力,他再次同夏对视时就看到他猩红可怖的眼。

  夏猛地暴起,掐着安澈脖子推搡到墙边,咬牙切齿:“所以我还要谢谢你都是为了我好,替我性命着想?”

  不愧是安澈做出来最完善的人偶,夏的力气确实很大,一瞬间让安澈喘不过气来,他虽然很快放缓了力道,但安澈还是能感受到脖子上剧烈的疼痛,不用想一定是紫了。

  他猛地咳嗽几声,眼神倒没兴起半点波澜,他只抬手在夏胸口按了几下,夏刚组织起来的力气便被那股浓烈的、令人窒息痛苦的痛楚尽数击溃,立刻松开安澈,瘫软地倒在地上。

  这些人偶一经做出来,安澈都会给他们上一道保险,他不信他们。

  安澈捂着仍旧有刺痛感的脖子,低头看着夏:“别做傻事,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夏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捂着胸口四肢仍在微弱抽搐。

  他闭上眼睛,呼吸微不可闻。

  安澈见他迟迟不起来皱了下眉,还是蹲下来替他擦去额头的冷汗,低声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他已经做好了夏质问他,嘲讽他甚至谩骂他的准备,他觉得夏确实挺可怜,知道自己只是个被利用的工具,再怎么也没法用平常心态去面对。

  出乎意料的,夏沉默了一会儿只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想着怎么利用我,对吗?”

  安澈想了想道:“对。”

  夏指甲掐进肉里,他面无表情地抬头望着:“你之前没告诉我身份,看着我无知无觉操劳忙碌,随波逐流,是不是很可笑?”

  “那倒没有。”

  “我是你最得意的作品?在我之前还有多少人偶?”

  “一共有三个。”安澈手指比了个数字,他笑容多了些真心实意的意味,“你是我耗费材料最贵,时间最多的人偶,你的身体跟纯种人几乎没有差别,你的思想也趋于成熟,对情感这样细微的东西也把握得很好,你已经很成熟了,这也是我决定把人偶师技术传给你的原因。”

  夏点头:“好。”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安澈的眼睛恶狠狠道:“你真恶心,我从来没见过比你还恶心的人,为什么偏偏是我?你换个人去祸害行不行,谁想当你最喜欢的人偶谁就去当,要是你想让我给你当牛做马那可就打错主意了,只要我找到机会你就别想安安稳稳离开!”

  “谁要是被你缠上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想让我给你卖命?你做梦去吧!”

  安澈不为所动,摸了摸夏冰冷颤抖的手腕,淡淡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想办法离怪物公会远点,别让捉了还得我想办法救你,我丢不起那个人。”

  夏又笑了起来,只不过一言一行都充斥着悲伤与愤怒的情绪,等到他平复好心情,抓着安澈袖子缓缓坐了起来:“芙斯托还在公会里,你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

  当然不放心。

  安澈抬头:“你的意思是?”

  “我留在怪物公会当卧底,帮你看着她,怎么样?”

  刚刚还一副打击过大的模样,现在就像是缓过来了,他甚至很有些条理,不过总给人一种很强的割裂感,让人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安澈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我不需要你给我做出多大贡献来,只要你别暴露,别跟凌辰起冲突,你的命最重要。”

  夏觉得有些讽刺,他撑着地面勉强坐起来,心口仍旧在疼:“放心,我会很小心,不让你的心血白费的。”

  没理会他的冷言冷语,安澈手背贴在他额头上:“还疼吗?”

  夏咬得牙都开始发疼,他硬邦邦道:“不疼。”

  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在说谎,安澈干脆利落地把他衣服扯开,在他惊愕的目光下按着他的小腹。

  夏抖着手想把衣服抢回来,脸都气红了:“你特么干什么?”

  单薄衣服下的身体一片青紫。

  安澈脑子里空了片刻,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俩主角玩的还挺激烈。

  他记得原剧情里就是这样先咳后爱,相爱相杀的剧情。

  第二个反应是夏跟凌辰也没搞在一起啊,应该是打架打的。

  夏莫名觉得安澈的眼神让他恶寒,他皱了皱眉:“你也看到了,你把我送到那种地方,我可没办法护好这具身体。”

  这具身体已经无限趋近于真人了,不像冬,冬的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崩溃,骨头撑不起肉,软绵绵成一团,能被塞到比他小身体很多的容器里。

  正因为夏最像真人,他受到的心理暗示也最全面,得知真相后崩溃得最严重。

  安澈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夏的头:“你活下来就很好了,受伤不是什么大事。”

  夏仰头避开他的手,心说这个人怎么总爱把他当小孩儿哄,故意恶声恶气地说:“受伤当然不是什么大事,疼的又不是你。”

  安澈没说话,又开始扒他衣服,夏是真怒了:“你干什么?”

  安澈不解:“你躲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

  “你——”

  夏声音停了一下,原本在他身上疼得厉害的伤好像被一阵暖意包裹住,酥酥麻麻的,很舒服。

  痛苦一下子被抽离出去,他好像感受不到身体那一处感觉,轻飘飘,仿佛身处云端。

  有一只温热柔软的手轻抚着他,动作轻缓,又带着淡淡香气,让他魂牵梦萦。

  安澈收回手的时候,夏敏锐地看到他小半个手掌成了灰扑扑的颜色,但他很快把手揣进兜里,夏看不到具体情况。

  “还疼吗?”

  夏似乎还有些窘迫,但说话的声音没那么激烈了:“不疼了。”

  他身上的伤全好了,一点不适都没有,这更证明了安澈的话多么真实。

  安澈有点想逗他:“我当初把你造出来的时候早就摸了不知道多少遍。”

  当然是摸的黏土造型,最后才用天赋让黏土变成夏。

  而且造这三个人偶的是原主。

  夏从脸红到耳根,背过身去:“你滚开!”

  见他这副模样安澈故作惆怅:“现在都不亲人了。”

  “你活该!”

  孩子长大了叛逆。

  安澈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