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萍眼前一亮,看着侄女儿说:“玉珠,说得好!总算咱们家还有个清醒人!珍珠,我和你爹爹都犯了同一个错误,就是把你姨妈当成了你娘。但是现在我们明白了,你娘是你娘,你姨妈是你姨妈。你娘对我们的好,不能算在你姨妈头上;我们亏欠你娘的,但并不亏欠她的。没错,你娘是为你大姑姑送了命,可你觉得,你姨妈会为了大姑姑不要命吗?”

  沈珍珠刚要说会,沈玉珠大声地说:“不要光看她怎么说,要看她怎么做!她说她会,不代表她真会!”

  沈珍珠顿时卡壳了,沈玉珠接着道:“如果姨妈真地为我们好,当初爹爹向张家提亲时,就该请爹爹给她找个婆家,而不是哭着说愿意给爹爹做贵妾!如果姨妈真地为我们好,她就不会虐待康小娘!如果姨妈真地为我们好,就不会明知爹爹和皇后姑姑要求娶贤宜郡主还给大哥哥送女使!如果姨妈真地为我们好,就不会挑唆大哥哥开交子铺!如果姨妈真地为我们好,就不会计划打掉康小娘的孩子!”

  沈青萍听了第一句话,略略有些尴尬。

  张桂芬倒是无所谓,老娘好险逃过一劫啊!

  看沈家把日子过成这样,有点爽!

  等沈玉珠最后一句话出了口,沈青萍和沈珍珠都叫了起来:“什么?!”

  沈玉珠点点头道:“自从爹爹因为姨妈虐待康小娘的事儿丢了差使,我就特别注意姨妈的一举一动。姨妈派人盯着康小娘每个月什么时候来月事,还吩咐了下去,只要迟了五天就往她饭菜里加打胎药,误伤都无所谓!因此我提醒了康小娘,暗地里准备点鸡血,即使她月事推迟了,也用鸡血糊弄过去!后来康小娘月事真地迟了,虽然糊弄过去她还是慌慌张张地来找我问我怎么办,我就知道,姨妈非走不可了!”

  明兰暗道难怪沈玉珠上次那么配合,敢情自己和曹妈妈真被这十一岁的孩子当成了枪使啊!

  沈玉珠看着姐姐继续坚定地说:“二姐姐,你不会还要说,姨妈是为了我们好,怕康小娘生了孩子分大哥哥的家产分我们的嫁妆吧?你难道也自私成这样了吗?哪怕你不承认这孩子是我们的弟弟妹妹,至少也是一条人命!为了家产和嫁妆,就要去害别人肚子里的孩子吗?娘就是这样教我们的吗?”

  就这样,沈珍珠被妹妹打得丢盔卸甲,再也没提起过邹月娥。

  邹月娥在禹州虽然不似在汴京锦衣玉食,但也算衣食无忧,能让她有力气有闲情整日咒骂不休并每个月做了康兆儿的小人扎个没完。

  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年,她都以为自己就是这样孤独终老了。

  没想到十六岁的沈玉珠嫁给了张桂芬的三侄子之后,夫婿外放禹州通判,也回到了禹州。

  沈玉珠和夫婿安顿好之后,便将邹月娥接到了自己家中。

  一别七年,邹月娥不过三十的年纪,却已是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褶,说四十也有人信。

  沈玉珠不禁感叹:“以后姨妈您就跟我们一起过吧!除了回汴京,我们去哪儿都会带着您。等我有了孩子,您帮着多操些心,我会叫他们孝敬您的。”

  邹月娥颤着嘶哑的声音:“玉珠,你为什么……在沈家的时候,明明你最不喜欢我,我也最不喜欢你……”

  沈玉珠笑着说:“这还用问为什么吗,因为您是我娘的妹妹,是我们的姨妈,也曾养育过我们三兄妹好几年啊!虽然您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但是爹爹心中始终只有我娘,他对得起我娘,却未必对得起您。他就不该娶了您,反倒误了您一生。”

  邹月娥嚎啕大哭,涕泪纵横。

  原来她这一生,糊涂透顶,从来不曾看明白过。

  从此邹月娥安心跟着沈玉珠夫妇过了十五年,直到染病身亡。

  在她去世之前,沈国舅始终没有休妻。

  不过除了康兆儿之外又纳了两个小娘,一个是官家赐的,一个是桓王送的。

  邹月娥去世一年之后,给沈国舅生了一儿一女的康兆儿,终于以已故王老太傅外孙女儿的名义被扶正了。

  为此她也终于挤进了《大宋英宗朝百名好命妇人榜》,虽然不在前十。

  在明兰、张桂芬和沈青萍的操持下,沈伟和贤宜郡主的婚期定在了二月初十。

  腊月二十这日,去往扬州改革盐政的盛长柏和顾廷烨终于回来了,并首战告捷,取得了良好的进展。

  为了巩固胜利成果,宋英宗决定设立四品扬州巡盐御史一职,三到五年一换,不可连任。

  第一任巡盐御史之职,自然落到了盛长柏的头上。

  顾廷烨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好基友们都叫到宁远侯府自己的书房赏雪喝酒。

  第一个到的自然是沈国舅,他就住隔壁。

  第二个到的是桓王,人家的府邸也在一环。

  第三个到的是同住一环的齐衡,住在三环的盛长柏自然是最后一个到的。

  此时腊月天寒地冻,外面冰天雪地,顾廷烨的书房因有地龙火盆却温暖如春。

  众人围着他书房的圆桌团团坐下,就看桌上设了个极为精致的红泥小火炉温酒,旁边各色干果茶点花生杏仁下酒。

  桓王位尊坐了上首,其余人都是按年纪就坐。

  沈国舅最大坐了桓王右手下方,左手下方是顾廷烨,盛长柏挨着沈国舅,齐衡在顾廷烨和盛长柏中间。

  顾廷烨一看四大天王围着桓王就坐了,直接冲到齐衡背后,一手环绕住了他的胸口,一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嘴里大叫:“大侄子,我忍你很久了,我去扬州后你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居然带着御史们一起起哄阻碍官家改革,你是不想大宋收复故土国富民强吗?!”

  齐衡冷不防被顾廷烨辖制住了,内心十分郁闷。

  为什么总有男人从背后抱我,前有四姐夫,后有顾二叔!

  虽然没有正名,沈国舅如今在心里是把齐衡当儿子干爹看的,立即跑过来掰开顾廷烨的手。

  盛长柏则坐着叫了起来:“仲怀,君子动口不动手!”

  顾廷烨不屑一顾地说:“呸,这里只有你算君子,以前元若算一个,如今最多只能算半个!”

  桓王:……我呢?我不是君子吗?我觉得我很君子啊?

  沈国舅帮忙齐衡挣脱了顾廷烨方回到座位上,齐衡整了整衣服谢过了沈国舅,对着顾廷烨正色道:“二叔,熟归熟,你可不能冤枉我!”

  顾廷烨冷哼道:“我怎么冤枉你了?你们御史台不是站在太后那边吗?”

  齐衡条理分明地说:“我给你的信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反对的是奉濮安懿王为皇考,我并不反对盐政改革和西夏用兵。你说我反对官家改革,就是冤枉我。”

  顾廷烨气急败坏地寻求支援:“你们三个听听,他是不是强词夺理?!”

  桓王自己都是中立派,既不站爹爹也不站奶奶,此时仍旧沉默是金。

  沈国舅因明兰帮忙操持儿子婚事,自然不能开口指责齐衡。

  盛长柏果然很君子:“仲怀,元若说的也很有道理。盐政改革、西夏用兵和濮议之争,其实是三件事,只是因守旧派和改革派之争,倒变成了一件事。”

  齐衡深以为然地点头:“知我者,舅兄也!”

  盛长柏顿时哭笑不得:“所以你觉得我懂你是因为我是明兰的哥哥,而不是巡盐御史盛长柏?”

  沈国舅不禁笑了:“齐大人爱妻之名天下闻,爱屋及乌是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