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产后,你在医院呆了一个月。

  修养生活,总体来说还是挺舒心的。

  向当前的客户申请延期交货,收到了名店和菓子,插着客户的手写慰问信...整整两页;

  向陶艺教室的学员们就暂时停业致歉,收到了一大堆慰问邮件...和心理咨询打折券;

  前两周的病院生活以吃吃喝喝看杂志为主,你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这么闲过了,探望你的亲友跟宝可梦似的一个接一个,说话又好听,你超喜欢这里...倒也没有。

  那天以后,突然身边所有人对待你的方式都变得过分小心,就像对待你手下的瓷娃娃。

  Emmm不至于,真不至于。所谓糟心事,就是越看重它,越容易被由它引起的情绪纠缠。

  为了让亲友相信你问题不大,花了不少功夫。

  “这边的丸子,据说用的是信州牛,味道很鲜。”你招呼来探望的亲友尝试下医院的养生餐。

  “之前就想说了,你意外地很喜欢吃肉啊。”松田一边感慨一边划拉着手机下单了一盒鹿儿岛黑猪片,“对我来说四条腿的肉吃起来都差不带劲儿。”

  “因为两个人不喜欢,家里做牛肉的机会不多。”你心有余悸,“刚怀上朝辉的时候不是完全吃不下荤嘛?当时超怕这孩子不喜欢吃肉。”

  “有个牛肉NG的爸爸已经很头疼了,zero口味完全随他,再来个素食者我就孤立无援了。”

  “呜哇,那真是很头疼,”萩原很给面子地尝了一块切开的牛丸,大加夸赞,“下次,等朝辉断奶后,就试着给他喂肉粥比较保险。”

  住院期间,跟爆处班的二人,你相处起来最轻松。

  好歹,这两位听说了你和儿子的约定,不至于向你投来熟悉的“这人好惨哦”之眼神。

  讲真,当发现大老远从群马跑来看你的山村,出了病房偷偷抹眼泪,你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谁啊?悲惨世界的珂赛特她妈?

  “hiro从海外回来后告诉我,绝对要揍他一顿。”山村挥着拳头雄赳赳气昂昂。

  你怜爱地望着唯一相信hiro在当海外派遣社员的Mi酱:“别打脸。”

  你住院以后,风见一直没有出现。

  “ ……”你对着桌上新出现的一盒芒果,沉默。

  每隔几天,病房的餐桌上,都会出现一小盒新鲜水果,赠送者匿名。

  照顾你的护士小姐对此完全没有印象,你已经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在不知情时救下什么山间的小动物了。

  演迪士尼吗?那我现在打开窗子唱歌,有没有鸟飞进来给便当做垃圾分类?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这个行事风格,让你想起某个你被迫熟悉的工种。

  干这行的三人,有两个知道你对芒果过敏。

  夕阳微斜,你惯常的散步复健时间。风见裕也揣着水果,再一次悄悄地进门,搭腔的不要。

  “哟!”

  风见僵硬回头,你靠在门后摆摆手。

  “难为您了,那么忙还时不时来看我。”你给风见端了盘红丝绒蛋糕,你现在最不缺这类慰问品,“虽说不方便被别人看到,现在这样的场合好歹能打声招呼吧。”

  风见裕也如坐针毡。

  对车载炸’弹的内幕心知肚明,风见裕不认为这样的结果应归罪于历来可靠的上司们,但……得知真相的善子桑倘若无法原谅丈夫,要求离婚,能说她没道理吗?

  又是为上司的家庭完整头秃的一天呢~

  “水果很贵,”你语重心长,“心意领了,让风见先生继续破费我会过意不去的。”

  “……”

  保密原则不能违背,但对着受到公安任务牵连的公安家属,怎么可能权当无事发生?

  诸伏先生这位夫人实在太擅长察言观色,被看出心里有鬼只是时间问题,一旦被追问……

  风见捂脸,要向会给加班小公安带坚果棒和鲜榨苹果汁的女人撒谎,良心在滴血啊喂!

  善子桑,拜托接着收下水果吧。权当平日照顾的回馈……以及我知情不报的补偿。

  “风见先生。”

  “是!”

  呜哇,这被踩尾巴的猫一般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收了几次水果,你心里也有了猜测。

  警察嘛,责任感过溢,想得贼多算这个种群的固有属性。

  眼前这个也是警察,纯的。

  不过,风见裕也好就好在,丫实在太好懂了,自己是自己的测谎仪。

  你开始试探:“他们在做什么更危险的事吗?”

  风见腰杆直了些:“情况都在掌控内。”

  “哦,”看反应没在撒谎,两人应该那边还算顺利,“发生在我身上的意外,和公安有关吗?”

  啊,脸绿了。

  你再接再厉:“和他们两人有关?…zero?”

  卧底长期任务,一般只有直系亲属能捞到一丢丢知情权,你却从来没有丧失过zero的消息,全靠超好用的神奇风见。

  扫了眼风见的脸色……

  哦豁,zero是你飘了,还是妈妈拿不动刀了?

  “hiro呢?他也掺和进去了?”

  风见裕也从椅子上跳起来,字正腔圆一声“嘤!”

  看来猜对了。

  你揉揉太阳穴。

  卧个底都烧上炸’弹了,两人成长到如此可刑可拷,你感觉今晚大概要睡不着了。

  以及……

  “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和儿子约好了,你目前情绪稳定,但你很担心他们不太稳定。

  “请您放心,降谷先生和诸伏先生非常擅长管理自我!”

  你盯着风见的脸看了半晌。

  很好,今晚你绝壁睡不着了。

  温柔又敏感,习惯自我检讨的hiro,嘴硬心软,偶尔还挺怂的zero……

  夜色深沉,你闭着眼。

  呐,朝辉,可以的话,你在梦里也跟他们说说话吧?

  他们是从来不擅长伤害别人的傻子,你和妈妈都明白,所以,可以替妈妈跟他们说“不要紧”吗?

  还有跟爸爸的悄悄话。

  最近,妈妈在逐渐康复,下’体不再出血,各项指标都恢复了正常。所以,眼泪就留着等朝辉下次来时,作为迎接吧?

  别笑他呀,你的爸爸,意外还挺爱哭的,能替我抱抱他吗?

  有响动,有人进来了。

  你睁开眼睛,一手攥紧电击木仓,一手摸上警铃。

  窗前月光下,桌边正把一捧夏水仙插进花瓶的人影是……

  “明美酱?”

  世良明美在你惊讶的目光里猛一转身,撒腿就跑。

  认真的吗?

  白天是风见,现在是你,最近神秘主义行事者很有人气吗?

  “明美酱等一等!”

  她逃,你追,夜深人静你还不敢大声喧哗。

  穿高跟鞋也能跑这么快,是什么特定技能吗?

  你停下脚步,痛苦地捂着小腹蹲下去。

  “善子桑!”世良明美火急火燎跑回来想扶你一把,“先回房,我去叫大夫……”

  世良明美慢一拍地看向自己被抓紧的手腕。你飞了个媚眼:“捕获成功......别介你别哭啊,你别跑千万别跑,我撒手行不……”

  两小时后。

  “……”你捧着120抽的纸巾,默默再递了一张新的给明美。

  “所以,挟持了你们姐妹的组织,制造了我的意外?”

  明美似乎对你用“挟持”形容她和组织的关系有些意外。

  “我…在组织里长大…这种事会协同后勤…知道你成了受害人…没脸见你……”

  你垫着纸巾覆上她的鼻子:“擤一下。”

  别不好意思嘛,大妹子你是第六个在这屋里哭哭啼啼的女人了,现在我干这个特熟练。

  这段时间纸巾用得贼快,可惜没在常去的家庭超市囤,感觉少拿了好多点数。说起来,hiro去买菜也有好几次不拿积分卡,你还唠叨过来着……

  扯远了。

  你靠着枕头整理信息。

  “世良明美”是借用了母亲婚前姓氏的假名,明美其实姓“宫野”。

  “我和妹妹所属的组织,成员以酒名为代号。”

  “但你对这地方完全不认可吧?”所以他们的罪恶,你没必要承担。

  明美和妹妹在某个犯罪组织里长大,组织不养闲人,即使过着普通生活的明美,也要经手一部分外围工作。

  组织打算收割股价,随机选了七八辆同品牌车装了炸’弹,仅仅是为了替本就沸沸扬扬的车企丑闻,提供实证背书。

  你打了个寒颤。疯了,这组织的疯批程度,跟“为了再次见到葬礼上一见钟情的客人而杀人以便举行葬礼”有一拼。

  生命在他们眼里毛都不是,路过蚂蚁洞都要往里倒开水的反社会,就是这种感觉吧?

  “善子桑?”宫野明美怯怯叫叫你,眼看着你手里的纸巾被无意识狠狠捏皱。

  就是他们,杀了你的孩子。

  能杀了你的小男孩,就也能杀了两个大男孩。

  不能再等下去了。

  黑灯瞎火放小姑娘一个人走夜路你实在不放心,天光大亮的早晨,宫野明美带了份慰问品当早饭,走出了医院。

  在下一个街角超近路吧,她想。宫野明美钻进小巷,向前十几步的街角,一辆保时捷正拐进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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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陶艺教室的老板娘被炸’弹波及时,琴酒默默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口。

  他是真的没想到。

  为了组织的长远可持续发展,成员的身心健康和协调性是很重要的。

  老板娘这样的模范乙方,在琴酒看来是组织要发展的专项人才,而且还是买一赠一,怎么看,性价比都高到缺氧。

  每一个酒二代都是组织的食人花,琴酒也算真心实意地想这孩子顺利生下来。

  底下查过老板娘的家庭情况,至少明面上身家清白。

  诸伏景光,某个关西黑’帮注资会社的普通海外派遣社员。琴酒扫了眼老板娘名义上老公那张中规中矩的证件照,长相还挺周正的大众脸,看着老实没啥记忆点。

  琴酒嗤笑,这种绿帽工具人才适合给道上干部的情’妇打掩护,再被踢到天涯海角省得碍事。

  不过,连光明正大的名分都没混上,当情’妇也不是长久之计。但凡能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老板娘一定会找后路。

  因此,某次下班路过医院,碰上老板娘正坐在花园里和两个男人说说笑笑,琴酒并不意外。

  “……听护士说,那两个人,似乎是条子,职位在同龄里还不低。”伏特加一旦牵涉到警察,便有些打退堂鼓。

  琴酒赞赏地挑挑眉。老板娘可以啊,这个职业规划,一看就是聪明人。有些道上人即使抛弃了情’妇也禁止她找下家,傍上警察能摆脱极道也方便洗白。

  一找找俩,鱼不嫌多,海不嫌大,至少进取心这块她是拿捏住了。

  说到底,她现在的黑’道姘头确实不咋靠谱,据说女人住院这么久就没出现过。

  做得这么绝,琴酒自叹望尘莫及,每次他杀完人,可都会有始有终叫后勤好好把人家处理干净的。

  虽然听起来很扯,琴酒对于弄死孩子,毁了老板娘的饭票,还是有那么点儿过意不去。

  印象里老板娘习惯下午在花园里放风,月底做完痔疮的定期检查,琴酒拐去看了眼。

  “佐佐木先生,好久不见!”巧遇久未见面的熟人,你忍住不问为什么大夏天这人还裹得跟吸血鬼似的。

  琴酒扫了眼女人:面色红润,精神不错,估计快出院了。到出院了金主也没露个脸,实在有些薄情。

  替她干票私活吧,琴酒想,就当替自己的菊花攒人品。

  “八折。”琴酒做了个“杀”的手势,弄死个黑’帮中层也不是啥大活,给她打个八折算对得起她。

  你:“……?”

  装傻是这类女人的生存本能吗?琴酒有些不耐烦:“六折,不能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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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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