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综原神] 最后的女王【完结番外】>第142章 千岩牢固

  光锚贯穿之处,污浊的深海再度荡开碧蓝的波涛。

  漆黑的兽群从新生的灾厄与诅咒中跃出,祂们横于深渊的猛毒之前,告知女主人留下的最后命令。

  “不可逾越风暴之林。”

  “不可逾越最初的界线。”

  “不可跨过风起之处,将常世之风染成同类的气息。”

  王兽发出警告的低吼,自坎瑞亚涌起的淤泥漩涡已经被圣枪贯穿击碎,他们之中仍有太多人携带着旧国覆灭的怨恨和亲眼目睹王座塌落的绝望,他们的恨意不曾因得到了深渊的力量而因此消除,身披黑袍者最终还是成为了与深渊同色的灾厄,他们看着面前的兽群,发出了不甘恼怒的嘶吼。

  “为什么!?”

  “如果是你们的话,难道不是更应该理解才对吗?”

  “不允许我等存在,不允许王座的存在!”

  “这个国家,甚至不曾记住属于王的历史!”

  ……

  可兽群无动于衷。

  王兽仰起头,发出只有同类的族群能听见的警告长啸,于是在这广袤海域的另外一侧,仍痴缠不愿离去的兽群发出哀戚的悲鸣。

  祂们像是没有注意到那满身血污的女将手中无情挥舞的白刃是可以夺走生命的利器,当名为御舆千代的鬼将再度斩杀了横于面前的灾厄,其中一只黑犬拼尽最后一口力气仰起头,却也只是满怀眷恋地轻轻蹭过了她手中的白刃。

  她以为这只是自己沉浸杀戮太久之后的恍惚错觉,可当鬼将发现,白刃挥舞之处兽群皆是选择退避,祂们本身就是剧毒,对周围的一切都只有毁灭的本能,可唯独对她手中的这把白刃,却又像是幼兽追寻巢穴里最后一丝值得怀念的气息一样,小心又畏怯,期待又恐惧。

  千代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你们是什么。”

  她追寻着漆黑的兽群,却没有一只愿意与她手中的白刃为敌。

  “你们到底是什么!?”

  然而只有荒野寂寂风声回应她的嘶吼,兽群最终停留在了白刃所无法触及的方向,便如唯一的女主人对祂们最初的要求一般:

  “不可逾越风暴之林。”

  ***

  此世虽不容我等存在,却仍有留存女主人的气息。

  王兽的低吼压不住一些新生的幼兽,灾厄的蛊惑足矣让祂们越过界线蠢蠢欲动,自深海,自深渊,自粘稠的污泥翻涌而出的地底,因为在层岩巨渊之外,仍有女主人残存的气息。

  无人所爱的黑犬,不容此世的生命啊,去世界之内寻找主人的痕迹吧。

  深渊的呓语回荡在兽群之侧,灾厄的魔兽如浪潮般自地底轰涌而出,然而深渊之外亦有凡人的将士结成千岩牢固之阵,以血肉之躯固守此处,死战而不退。

  “风暴之锚准备完毕!”

  “还能发射几次?”

  “只有三次了,伯阳大人。”

  “看准时机,不可随意使用。”

  在凡人血肉铸成的最后防线之中,无数术士奔走期间,岩王帝君率领仙众亲自奔赴了那片污染更为严重的海域,归终大人为他们留下了这名为风暴之锚的神造兵装,只是威力强悍即使是仙人也极难控制得当,若是交由凡人使用,自然是要慎之又慎。

  只是风暴之锚的威力是在太过可怖,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三次使用的机会。名为伯阳的术士作为这里面术法最为精妙者自然担任起了控制风暴之锚的职责,在与千岩军的将领商量之后,由他来看准时间负责发射。

  只是魔兽凶悍残忍不知死之恐惧,数量恐怖几近源源不绝,仅仅是那存在本身便是极为恐怖的污染之源,为了振奋士气,不知不觉已经用完了大部分的机会,只剩下了最后三次尚未使用。

  伯阳的手隐隐发颤,他不动声色的擦掉了满手冷汗,缓缓吐出一口压抑的浊气。

  压在心口的那块巨石并未散去,他很清楚,说是最后三次,能够发射的其实就是两次——只要风暴之锚仍然存在与他们的身后,那么千岩军就仍有坚持的底气,若是第三次发射出去兽群不减反多,那么对于战士们的士气就将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而且这最后三次要如何选择时机,很可能也是扭转战局的最关键处。

  “伯阳。”

  千岩军的统领走上前来,他的脸已经被血污浸透看不清原本的面容,唯独一双眼仍是凌厉明亮,他在术士的面前站定脚步,沉声道:“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

  “……也就是说,夜叉元帅会亲自将引走魔兽潮的主力,借此反推战线,为上面的兄弟争取一点喘息的时间,若是一切顺利,说不定能直接借此机会一鼓作气,全部压制成功。”

  “对,”统领低声道,“战争持续日久,但我们也并非一点收获也没有,兽潮绝非是和我等千岩军一样一心同体彼此信赖的战友,他们之中有负责言语蛊惑他人者煽动气氛,虽然不知为何,但是至少现在他们的目的一致——突破战线,降临常世。”

  “不可能。”伯阳沉声道,“我们就是最后的防线,背后就是璃月,唯独这里半分也不能让。”

  统领看着他沉默许久,忽然叫来了自己的弟弟。

  “我与你们一起下去。”

  伯阳也没打算听其他人怎么说,自顾自地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风暴之锚还能用三次,让我弟弟来的话,他还能用不擅长使用之类的方法推迟一下使用的时间,只要这两架风暴之锚不毁,那么千岩军就还有最后的希望,我临近兽潮比一般术师都更了解魔兽的弱点,我下去,能让其他兄弟多撑一会。”

  “好。”统领并未多说什么废话,他坦坦荡荡的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酒盏为伯阳倒了杯带着血腥与尘沙的混酒,朗声笑道:“这里还有些琐事需要交代,还请伯阳兄先走一步,我随后便到。”

  随后便到,却不一定仍有机会相见了。

  并肩作战到了现在,他却连对方的容貌和姓名都不知道。

  伯阳笑了笑,将带着血腥气的混酒一饮而尽。

  “走了!”

  *

  生前事皆可商议,对于璃月人来说,一年一次的请仙典仪就是这一年里最重要的日子了,璃月一整年的方向岩王帝君他老人家都会安排的明明白白。可是死后又会如何,即使是岩王爷大概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是就这么烟消云散,亦或是坠入地狱,还是和那些魔物污染过的地方一样沦为一样的灾兽?

  在洞窟的罅隙间休息的伯阳苦笑一声,努力控制着不再多想。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也太凄惨了吧。

  “下去之后会死”这件事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追随夜叉的脚步与他同行的千岩军大多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清楚要死和直接接受,这两者里面还是有些区别的。

  伯阳听见身边的年轻战士压着啜泣,却又小心的控制着声音。

  有年长者听到了他的小心翼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年轻人哽了一声,低声道:“我不是害怕……我,我就是……”

  “害怕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老兵嘿嘿笑道,“能在战场上活到现在的,哪个不是因为害怕死了拼命努力才能活下来的。”

  “我真不是!”年轻人还在嘴硬:“我、我就是想我娘做的馄饨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附近的气氛也跟着沉坠下去,只留下年轻人带着哽咽的沙哑声音:“她身子不好还总是逞强,做的馄饨有的时候要么多放盐要么不放盐,非要说的话其实也没多好吃……”

  他的声音渐渐带了几分哽咽,断断续续的说着:“我走的时候她非要起来给我做,我想让她去歇会就先跑了……早知道就该吃完就走的……”

  将手搭在他肩上的老兵用力拍了拍,低声问道:“小子,你多大了。”

  年轻人擦擦眼眶,哽着嗓子答:“十七。”

  “听着,小子,”伯阳推了推他的肩膀,低声道,“现在顺着这条路往回走,和你们之前的领军说一声我们这里的情况,然后就别回来了。”

  无人开口阻止,也没有人提出反驳或是之一的声音,在这片温和的沉默中,年轻人始终没有动。

  “我真不怕死,也不担心我娘。”

  他低声道。

  “我十七,家里姓严,在家行七,上面还有哥哥姐姐,都是勤快又能干的,不用担心没人照顾我娘。”

  说到底,他也始终都是家里最不听话的那一个。

  不听话,不念书,不好好找件事情做,父母和兄姐每年都是借着请仙典仪的机会绞尽脑汁地给自己琢磨一个好营生,可他始终不愿意就这么乖乖听话,给了什么事情最后都能搞得一团乱糟糟。

  家里老幺的脾气太拗,他爹实在是没了办法,找人托了关系把他塞进了千岩军,想着借这里的气氛磨磨家里老幺的刺头脾气,结果才过了一年,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爹说不定会生气吧。

  严七想着。

  那老头一贯喜欢把错拦在自己身上,儿子死了不一定是个什么反应……可非要说的话,哪怕到了现在他也没觉得多后悔或是生气。

  倒不如说,顺着爹的心思加入千岩军应当是他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了。

  死不寒碜,因为这样的理由死在战场上也没有多少遗憾,他念书的老哥和他说了不少文绉绉的道理,严七看着无光的洞窟,忽然想起来老哥曾经挂在嘴边的一句诗来。

  “此心安处是吾乡”。

  “伯阳大人……”严七转头看着这里面学问最高的大人物,眼巴巴的问道:“我们死后不归岩王爷管了,那我们能去哪儿呀?”

  伯阳愣了愣,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知道呢,我又没死过。”他含糊应着,笑道:“不过说不定死后也没有那么糟,你有什么死后也想做完的事情吗?”

  严七想了想,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想吃我娘做的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