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秽中的大部分集中在鸣神大社的山脚下,作为神樱树曾经的根系所在之处,失去的桎梏的它们反噬得最为厉害,其余也有部分跑乘乱跑入了稻妻城中。

  她已经下令稻妻进入紧急状态,在接到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外出,连一丝烛火都不得泄露。除了雷电影和一小部分幕府军守在影向山直面大部分由污秽化成的魔物,大部分兵力都分布在了城内,以防战线拉得太长,那些魔物侵入普通人家。

  魔物是杀不光的,而其中许多,又化作了雷电影所熟悉的样子。

  数百年前的服饰与如今流行的样式还有着很大的区别,是以雷电影可以毫不费力地分辨出他们化成的样子,辨别出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仅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的幕府将士们有的还认得出她,有的已经全然忘却,披着曾经万般珍视的铠甲挥向昔日的神明。

  梦想一心掠过他们的感觉与斩杀普通魔物没什么区别,而这些幕府将士却是笑着迎来了神明降下的威光,看着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庞。雷电影有些不明的疲惫。

  黑夜似乎是接近永恒的,而雷光仅能够照亮一时的天地,雷电影不得不回忆起了数百年前,有那么一段时间,也是这样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黑夜。

  自己就在与此时一般的黑夜里失去了所有,朋友、亲人连同欢笑和惬意,在万种令人猝不及防又无计可施的变化之中,雷电影被留在了黑夜之中。

  赤月盘踞在天空之中,此刻虽有万千嘈杂之声,雷电影却只能听到来自数百年前的哀嚎和挣扎,血肉化作污泥,笑言顷刻乌有。

  雷电影一片懵然,仿佛又回到了一心净土之中。

  “将军大人,您怎么样?”

  雷电影恍惚回首,与自己一同作战的将士们,明明是平凡至极的血肉之躯,却还要在死生之际,询问一位战无不胜的神明,你还好吗?

  “您还好吗?”

  这是曾经的幕府将士在同雷电影对话,他们身处魔物之中,周身还溢着污秽的气息,可依旧还是在担忧着他们的神明大人,听到这句话时,雷电影还是恍惚着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那个时代。

  “将军大人,小心!”

  纷乱的战场上,一道攻击经由曾经幕府将士挥出,又被如今的幕府军挡下,雷电影终究还是挥出了梦想一心。

  “长道……恢弘,鸣神……永……恒”

  被击倒的魔物说出了这句让雷电影几乎拿不稳梦想一心的话。

  一个人从伊始走到终结,何其短暂,连大妖,连神明亦逃不过命运的裁决,但偏偏,这些人连最后还在呼唤着雷电将军这个名字,呼唤着他们的神明。

  更多的幕府将士围了上来,他们在誓死守卫稻妻的神明,以血肉之躯为盾,以梦想渴望为矛,长道恢弘不竭,鸣神永恒无缺。

  雷电影缓缓站起,望向了影向山的最高处,那里曾经种着一棵神樱树,或许是姐姐交付自己的礼物。

  而现在,就由自己以身为树,守卫稻妻。

  梦想一心感受到了主人异常耀眼的意志,这柄由姐姐真留下的剑,终于在此刻彻底和雷电影产生共鸣,刀身莹莹微光,泛着寒气,雷电影向前轻松斩出一刀。

  雷光所到之处,魔物如烟泯灭,而山石土壤却未损分毫。

  神樱树中积攒的是数百年未经过祓除的污秽,尽管雷电影武艺高绝,但面对着如此滔滔不绝的魔物大军,她仍旧需要提起全部注意。

  异乡的来客,我将梦想寄托与你,请为稻妻寻得一线安宁……

  在神樱树彻底消失之际,那颗种子终于不再是一副虚影,而是可以切切实实地被弦月握在手中。八重神子最终还是因为担忧雷电影而前往战场,巫女们也被下令呆在自己的屋里,无论有什么动静都不许外出,因此,此时此刻,神樱树曾经所在之处只剩下了两个人。

  夜已深了,暗云遮住了月亮,又因为雷电将军的命令,整个稻妻城不见一丝灯光,艾尔海森从影向山上看去,似乎只有鸣神大社还燃着灯,有些生机。

  “你要怎么做?”

  弦月将种子放在自己的手心,冥冥之中,她仿佛知道那股力量可以为自己所用。

  “不用心急。”庭院中突然多出了一道身影,他的来去似乎不受限制,只要他想,自己就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空的突然到来并不让弦月觉得意外,相反,她心中有股如释重负的感觉。

  艾尔海森倒是对空的到来保有警惕态度,依他所见,这位少年似乎并不如他的外表一般无害,而且不知为何,这位少年的态度隐隐有些古怪。

  “不用为稻妻的现状心急,在命运编撰好之前,一切现实都是可更改的。”空说出了这样一段话,弦月握紧了种子,疑惑地看向了空。

  “还没想起来吗?”

  “你早就和荧抵达过旅行的终点,可惜,终点之后,没有明天。”空的表情没有愤恨,只是怅然若失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荧去哪里了?”弦月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她本以为荧至今还未出现,是因为剧情中荧还未苏醒,可空的这番话,却是让她打破了之前的猜想。

  “现世的基底之下埋藏着昔日的阴骸”空呢喃着说了一句,随后看向弦月,脸上露出一丝柔和:“你问荧?她没有被这个世界接纳……这样也好,至少她不用掺和进这样无尽的循环之中。”

  捕捉到关键词,弦月的眼睛盯紧了空,大脑飞速运转,分析思考着听到一切。

  “你有试过在世界树中寻找自己的名字吗?”空问道。

  弦月摇了摇头,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你没有想到,但那几位神明却是猜到了。”空背过身,不去看弦月的表情:“他们立刻就能发现,你作为一个外来者,却已经被世界树认定为提瓦特原住民……”

  “什么意思?”夜晚是无风的,弦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空看着弦月的眼神:“你能猜到的……”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告诉你,你现在经历的一切人和事,不过是在世界树和地脉中反复循环的其中一次结果而已,在我们纺织完命运之前,你不可以扰乱这里的时间。”

  “好吗?”

  空的声音很温柔,像极了一位哥哥在对妹妹反复叮嘱的样子。

  “可是……稻妻”弦月看着手中的种子,犹豫着说道:“可是稻妻现在……”

  空终于还是无奈地笑了:“没事的,这都是假的,在真正的命运被编写出来之前,所有注定的结果都是可以更改的。”

  “你看到的一切过往未来都是不确定的。”

  “这一次旅行很快就要走到最后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到最好的结果,等等我……好吗?”空直视着弦月的眼睛。

  空所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为了干扰自己救回这棵神樱树,为什么?弦月想不明白,对整个提瓦特而言,这个举动有那么重要吗?

  就像是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空解释道:“你最近应该感受到了很多异常状态吧?”

  “这个世界是依靠世界树和地脉存在的,所有存在过的记忆和灵魂都以能量的形态寄宿其中,以这种形式重复生活着,直到走到尽头。”

  “如果时空不稳定,逻辑无法自洽,我们就将步入下一个循环,从祭礼时代走到魔神战争一直走下去,直到再次终结,命运又将重新转动。”

  弦月听得呆了,为什么每个字她都能听懂,偏偏结合在一起又是似懂非懂的样子。

  什么叫这个世界是靠世界树和地脉存在的?

  她还想再问,可空却摇摇头,朝她挥了挥手:“他们回来了,我先走了,记住,神明是臣服于秩序的刽子手,他们不会乐于见到命运被重新编写,弦月,离他们远一点。”

  弦月话还没说完,空就已经自顾自走掉了。

  那颗种子还握在弦月的手中,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在她未曾注意的情况下,自己的手心洇出了汗水。

  空没有直接抢走这颗种子,而是反复告诫她不要这样做,可若是神樱树无法长成,稻妻就无法安宁下来。

  弦月张开手掌,静静地看向那颗种子,影向山下传来激烈的交战声,她仿佛闻到飘上山来的血腥味,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围剿着弦月的感知。

  “嗨呀,这里怎么这么乱?”温迪大大咧咧的声音传到弦月耳边,他突然出现在一旁的屋檐上,笑着看向底下的人。

  钟离倒是没和温迪一样爬上人家的屋顶,而是慢慢走上山来,他似乎有些疲惫,弦月少见地在钟离的脸上看到了堪称脆弱的一面。

  “发生什么事了?”

  就像从未离开一般,两位神明注视着弦月,等着她为自己解释稻妻着复杂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