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默不作声地观察在座三人,显然,从各种表情来看,温迪和他们很熟稔。

  不知道这几人是为何而来,看着大家用餐的速度慢了下来,显然是进了尾声,钟离对着温迪问道:“不知仙师打算何时传我仙法?”

  “哎,不急,先让你见识一下这绝世秘法如何?”

  闻言,钟离挑了挑眉,接过茶盏,想看着温迪还能整出什么花活来,他颇有兴趣地开口道:“诸位请便。”

  温迪清了两下嗓子,义正言辞地介绍道:“我这一派以预言闻名,只需见上一面,就能知道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

  占卜?

  钟离知道提瓦特有许多钻研此道,最终成功预言命运的术士,但只是这样,也值得温迪大张旗鼓地来找自己?

  “哎呀呀,看你好像不怎么相信的样子,来,小月,给他露两手。”

  突然被cue的弦月吃了一惊,马上接过话头,对着钟离的面相琢磨了一会,然后抚摸着不存在的胡须,认真说道:“这位先生,看你的面相,这是贵不可言呐。”

  “天庭饱满,五官端正,瞧着还有股紫气萦绕在周身,当真是贵不可言,呀,这莫不是,这莫不是岩王帝君吧。”

  相当惨烈的演技达到了很好的沉默效果,钟离对弦月的话不置可否,他看了一眼旁边抱着酒瓶子不撒手的温迪,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您似乎是在准备着一件事,打算以金蝉脱壳的假死之策来实施这个计划……”

  钟离放下茶盏,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弦月。

  这话是在明示自己心中的计划了,不可能是温迪对她说的,自己的这个想法从未显露于人前,不该有任何人知道才对……

  “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既然身份已经被扒了个底朝天,钟离也懒得与温迪演这出大戏,直截了当地询问他们的来意。

  温迪终于放下了酒瓶,认真地说道:“你觉得,提瓦特的存在会是因为一个游戏吗?”

  钟离皱了皱眉:“你的酒量退步了?”

  结果温迪还是一副认真又严肃的样子,对着自己摇了摇头。

  这么荒谬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还有眼前这个女孩是如何预测出只是隐藏在自己心里的想法的,钟离的心微微提起,环视一圈,终于还是对着温迪说道:“继续说下去。”

  温迪一五一十将他们在须弥的经历详细说来,待到说完之时,便觉得口干舌燥,一气儿干掉了整杯茶水。

  钟离作为在位数千年之久的岩神,天下或许没有比他还要见多识广之人,可温迪说的这些话却是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单单只说世界树会改变认知这件事,钟离倒是清楚的,甚至可以说,是有所察觉的,可提瓦特是游戏什么的,就的的确确是超出他的认知了。

  依他来看,这件事毫无意外是极其荒谬的,可那个女孩又为何能够预测未来?

  “关于这具身体,你还记得多少?”钟离看着弦月问道。

  乖乖等在一旁的弦月立刻坐直了身体:“家住狄花洲附近,父母得了急病早早去世,没有亲戚。”

  竟是没什么能留下来的线索,钟离思忖片刻,起身说道:“你们暂歇一晚,明日一同去狄花洲一探究竟。”

  哪怕是听了这些话,钟离也不会觉得提瓦特发生的一切当真是一款游戏里的剧情,这数千年来的,不管是在璃月还是整个提瓦特,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自己的悲欢离合。

  这样的世界,怎么会是一个游戏呢?

  ……

  荻花洲地势平坦,河流环绕,土壤肥沃,确实是一处宜居的好地方。

  弦月一行人走着,路上也见到了不少房屋,都很有生活气息,看来还有人居住。

  “到了。”

  凭借着模模糊糊的记忆,弦月带着大家来到了一处看起来有些荒废的屋子面前。这栋屋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屋门紧紧锁着,弦月从窗口向内望去,没有半点生活痕迹。

  艾尔海森将门锁劈开。

  屋里东西不算多,不过家具齐全,也有些别出心裁的装饰,屋主还在时,生活得想必应该还算温馨。

  没有什么异样,从家具落上的灰尘来看,这栋房屋想必也有个把年头没有住人了,刚好和弦月前往须弥时间对上,好像没什么问题。

  正在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愤怒女声远远传来。

  “抓贼啊,光天化日进屋子抢劫啦!”

  这声音可谓震耳欲聋,大家对视一眼,想赶紧解释清楚,便从屋内走出来,就看到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插着腰中气十足地站在不远处。

  看到屋里出来了几个身高体壮的男人,她赶紧后退几步大声训斥道:“你们这群人,一个个穿的人模人样的,还来惦记人家的屋子,有没有良心啊!”

  妇人的声音实在不小,远处渐渐开始有人往这边走。

  温迪赶紧解释:“大婶,我们不是来……”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看着眼前的妇人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睛,然后死死盯着弦月,想要仔细从那张脸上辨认出旧日的痕迹。

  “小,小月?”

  弦月有些紧张,这是谁,自己该认识吗?可恶,她只继承了一点点记忆,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印象啊。

  妇人看起来很激动,掀起围裙擦了擦眼泪,就来拉弦月的手:“果然是小月,长这么大了,婶子差点认不出来了。”

  待看到弦月手足无措一言不发的样子,妇人有些生气:“怎么,出了趟国,连婶子都不认了?”

  艾尔海森开口解围:“你好,她在须弥求学时不慎伤到了脑子……记忆还没恢复,只能大致记起来一些东西,我们这趟回来,就是想看看这些旧物能不能唤起她的记忆。”

  弦月拼命点头。

  听到这话,妇人摸了摸弦月的脸,哀叹一声:“你们一家都是命苦的。”

  她抹了把眼泪,对着众人说道:“我叫华春,我们两家隔得不远,诺,就在那。”

  “当初,她父母……还活着的时候,关系好的很,弦月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哪知道后面出了那么多事……”

  华春婶特意将众人拉远一些,不愿意让弦月听清下面的事:“她爹在矿上染了病,怎么求医问药都救不回来,不想再烧钱,趁着母女俩不注意找了棵树吊死了。”

  “她娘哪里受得了,一下子就病倒了,没几天也去了。”

  “只剩个小丫头才十五六岁,不吃也不喝,一双眼睛老是呆呆地瞅着。”

  华春婶时隔这么多年再想起来,依旧觉得心里揪地疼,那会儿她把小姑娘带回自己家,没日没夜地守着,就怕小丫头一时想不开,也寻了短见。

  谁知那天早上,华春婶一睁开眼,就看到她郑重地看着自己,说想去须弥学习。

  华春婶虽然担心,但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好不容易有了点神采,她也不好拦着。

  这几年来,她时不时会想起那个变得沉默寡言的小姑娘,没想到命运真是专挑苦命的人折磨,好不容易再见到,却又失忆了。

  华春婶叹了口气,拉起弦月的手,跟大家说道:“今天来了,可一个不许走,都去我家吃饭。”

  ……

  能看出来,这位妇人是真心疼爱弦月,费时费力整治出一大桌子菜。

  虽然比不上昨天钟离在琉璃亭点的菜,但在普通人家,也绝对算得上一顿盛宴了。

  弦月心中的愧疚让她吃不下去,她岂是那等没心没肺之人,眼前这位妇人疼爱的分明是原主,她一个鸠占鹊巢的,听着实在是不好受。

  温迪一向会哄人,旁敲侧击地打听着弦月小时候的事,再加上华春婶没有半点戒心,一下子就套出不少话来。

  内容非常详实,没有半点破绽。

  艾尔海森却突然开口说道:“请问她那个时候,为什么偏要去须弥学习?”

  华春婶一下子卡了壳,这个她也不清楚,只记得那天她一起来,弦月就对她说自己要去须弥学习,到底是为什么,华春婶也不清楚。

  “她父母当初对她有这方面的要求吗?”艾尔海森一一排除着可能。

  华春婶摇了摇头:“没提到过,应该不会有。”

  “那邻里之间,有去过须弥留学的人吗?”

  “也没有,我们这小地方,哪里讲究这个,连出国的都没一个。”

  “那么她小时候是否有强烈的好学倾向。”

  华春婶肯定地摇了摇头,在那件事之前,小姑娘皮得不行,天天东跑西跑,看见书就跑,哪有什么想学习的样子。

  艾尔海森最后问了一句:“她有对你说为什么吗?”

  “没有……”说到这里,华春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一个十五六岁刚刚失去父母的小女孩突然提出要去须弥求学,自己居然没有追问到底,而是就这么随她去了?

  不是父母遗愿,不是自发的想法,也不是受他人影响,那么她去须弥求学根本说不通。

  从上述的对话中,钟离隐隐约约地感受到明显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