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没有回答,她当然清楚自己的状态,这股由高烧产生的莫名兴奋和疯狂将她平时的谨慎都压了下去,演变为完全顺从心意的肆意举动。

  弦月没有管自己的身体状态,她有意忽略了纳西妲担忧的询问,走进了净善宫。她没开口和阿扎尔讲话,只需将剑逼近几分,他自然听话地做出了弦月想要他做的举动。

  绿色的囚笼打开,纳西妲的本体——那株小树苗现在就在她伸手便可触及之处,弦月揉了揉太阳穴,通过虚空向纳西妲发问:“现在该怎么办?”

  头很痛,身体在变得越来越烫,发烧这个事实没引起弦月一丝一毫的心理波动,但身体的虚弱却是不可忽视的。

  力量在慢慢流失,晕晕沉沉中纳西妲的声音越来越小:“你好像烧得很严重,弦月,弦月?!”回答纳西妲的是一阵沉寂,她彻底连接不上弦月的意识了。

  ……

  晕,晕倒了?

  阿扎尔生怕又是这个女人的诡计,根本不敢靠近,老老实实地在旁边看了好几分钟,这才小心地上前察看。

  好像,确实是?

  就在这时,外面那群被纳西妲的力量暂时迷惑的学者们也都闯了进来,本以为昏迷的草神大人要落到贼人手里了,谁知一进来就见到胆大包天的主犯已经倒在了地上。

  人群窃窃私语,“这是怎么回事?”“草神大人是不是醒了?”,他们四处寻找草神的踪迹,可传说住着昏迷神明的净善宫的正中央只有一棵莹白的小树苗。

  这是怎么回事,草神去哪了?

  阿扎尔见到此人确实是失去了意识,学者们又都进了净善宫,赶紧整理一番自己凌乱的衣装,轻咳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守卫赶紧把人押下去啊!”

  大贤者阿扎尔深觉自己刚刚尊严尽失,只想赶紧解决这件事,从是非之地离开,看着这些学者交头接耳一脸懵然的样子,他有些不耐烦:“都发什么呆?”

  “不趁着这会儿她晕了过去把人逮起来,待会等她醒了,你们谁能打过她?”

  阿扎尔说完此话就感受到了气氛好似一丝不对劲,这群人怎么回事,为什么听了自己的话还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他想到了什么,赶紧回头看向那株莹白的树苗。

  没错,那就是须弥的神明,已经数百年未曾回应他们愿望的草王。

  历代大贤者为免引发民众的不安,从来只说草神是在昏睡之中。可事实上,自从草王从沙漠回来之后体型就在就慢慢变小,直到有一天,那一代的大贤者发现草神变成了一株莹白的树苗,再也没有清醒过来。

  再次见到草神的阿扎尔眼神复杂,失去了神明的引领,智慧之国正在逐渐失去智慧,知识再也不曾对他们揭下面纱,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向[博士]寻求帮助。

  就在他想借由保护草王的说辞重新将小树苗封闭起来之时,学者们的眼神充满了惊诧,开口说道:“等等,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阿扎尔疑惑地回过头,那株树苗,草王的本体之上,正在逐渐浮现出一个小女孩的身影,虽然稀薄但还是可以一见轮廓。

  “是草神!”“草神大人醒了!”“天哪,是草神大人!”……诸如此类的重重叠叠的嘈杂话语吵得阿扎尔心慌,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豆大的汗珠落下,心里是比当时被挟持时更深的惶恐和迷茫。

  此刻虽是深夜,但之前那些大动作已经吸引了不少人,聚砂厅也因为想抓住挟持大贤者的贼人而倾巢出动,净善宫前围了一大片的人,挤得密密麻麻。

  后面没有挤进净善宫的人看不清前面的情况,正好奇地抓耳挠腮,前方亲眼看到此景的人一个个向后传递着这条消息:“草神苏醒了!”“草神大人醒了!”

  一时之间他们的喜悦和欢呼简直想要把教令院吵翻天,阿扎尔的声音被彻底淹没在他人的喜悦之中,在此刻,在净善宫之中,在草神的虚影之前,他突然产生了一股窒息的感觉。

  净善宫在圣树的最顶端,晚风将欢呼声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须弥城内本来已经熄灭的灯光一盏一盏点亮,人们纷纷从无梦的睡眠之中清醒过来,他们披上衣服打开门,看向欢呼声传来的地方。

  那是在他们刚刚能听懂话语时就知道的地方,那是他们世世代代信仰的神明,草神大人安睡的地方。

  喜悦像是浪潮一般传递在须弥城内,明明是深夜,却比从前任何一个白昼都要喧闹。在越来越响亮的欢呼声中,须弥城完全从无梦之眠中挣脱出来。

  “草神大人……”

  众人的心中,口中,完全被这样的话语占据,若是能在须弥城的上空附耳听去,这四个字像是悦耳的乐章庆祝着某个奇迹的发生。

  在这样的乐章之中,纳西妲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下一刻,她睁开了眼。

  ……

  再次醒来的时候,弦月正躺在一间办公室内,再仔细看看,这不就是大贤者的办公室吗?

  她猛地坐起,脑子仍然是昏昏沉沉地钝痛,不过那些记忆倒是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她的脑海之中。弦月低低笑了一声,这样的大胆肆意的举动居然是她做出来的。

  别说,还挺爽。

  弦月重新躺倒在了床上,这间办公室原来并没有床,一看就是为自己准备的,再结合自己昏过去前确实是救出了纳西妲,那么结论显而易见,这是纳西妲安排的。

  真是没想到,她们原本的计划是趁着深夜没人的时候溜进大贤者办公室做些手脚,哪知道阿扎尔居然这么晚了还在办公室。

  正好,被弦月一次性解决了,进展之飞速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包括躺在床上的弦月,包括牢里的阿扎尔,也包括刚刚走进来的纳西妲。

  “你的状态看起来好多了呢。”纳西妲朝着弦月笑眯眯地说道,弦月一看到这种甜甜的笑容就觉得心都被融化了。

  “那个……纳西妲,你现在可以长时间维持这个样子了吗?”

  看着纳西妲熟悉的样貌,弦月还是会有些担心。

  “这个嘛,从那里出来之后力量的恢复快上了许多,而且”说到这里,纳西妲抿了抿唇,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有子民的信仰和情感,我会恢复的更快哦。”

  但遗憾的是以纳西妲目前的身体状况,维持这副模样的时间还是不能太久,但怎么说也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弦月乐观地想,至少现在不必端着盆小树苗去对须弥的子民说:“看,这就是你们的草神。”

  “那阿扎尔呢,他怎么处理?”弦月深感晦气地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字,她可是一直狠狠地记着这个人的仇。

  在过游戏剧情时她就始终觉得阿扎尔得到的惩罚太轻了,这次说什么她也不会放过这个人。

  听到阿扎尔的名字,纳西妲也皱了皱眉,显然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已经派人去审讯他和[博士]之间的联系了,根据现有的情况看来,他对博士的计划参与度并不高,只负责提供实验场地,资源,还有负责部分内容的学者。”

  换言之,须弥雨林这里的项目他是清楚的,但沙漠那边阿扎尔完全不能插手。

  “他还挺单纯”弦月无语凝噎了一会,阿扎尔他是真放心啊。

  “一定是什么巨大的收益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等审讯结果出来就能进行下一步了。”

  纳西妲现在要处理的事物很多,风纪官中有一部分人需要剔除,之后还得借由重新运行起来的监察组织调查整个教令院,这段时间还不知道会产生多大的风波,这并不是一项容易的事。

  但感知到弦月的意识好像苏醒了,她还是第一时间出现在了弦月身边。

  弦月这边还在神游天外,纳西妲皱着眉叉着腰严肃地对弦月说:“现在,该讨论一下你的身体状况了。”

  弦月默默躺下,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安然装死,结果却被突然出现的兰罗摩掀开了小被子。

  弦月悲愤地坐起来,狠狠地揉了揉兰罗摩的小脑袋:“怎么回事,你都不向着我了!”

  兰罗摩被她的狼爪□□了也没有反抗,反而还在乖乖地看着弦月。

  可恶,犯规。

  弦月在一大一小的攻势中败下阵来,狼狈地举起双手:“我发誓,下次一定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纳西妲看出了弦月的敷衍,她语重心长地说道:“每个人的身体都像一只气球,如果不停地往里面吹气,确实会变得越来越大,可是它总会在某一天,‘嘭’得一声炸掉。”

  弦月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看着纳西妲忧心忡忡的样子还是解释到:“只是最近这几天事情太多了。”

  生活的节奏一下子快到脱离了她的掌控,要知道在来到提瓦特之前,弦月从来只为论文和学费发愁过,生命安危至少是不用担心的。

  “或许还因为你的意识连接了世界树?”纳西妲静静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