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拿着提纳里给自己的灵酚香回了房间,她将窗户关紧,把细碎的噪音都隔绝在外面,然后盘坐在床上,逼着自己集中精神。

  灵酚香的香气萦绕在弦月身边,草木的味道带着淡淡的清香,让她渐渐放松下来,弦月深吸一口气,进入冥想状态。

  这件事比她想象的要简单得多,弦月没费什么功夫就连接上了世界树,她甚至觉得这比强迫自己入睡要容易。

  此处是一片虚无的空间,其中又流过无数光点,在弦月正前方一棵纯白的参天大树安然而立,说是树也不过是依据它的外形而找出的最形象的比喻,毕竟它看起来和一棵真正的树还是有不小区别的。

  弦月向着世界树走去,分明就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可真正向它走去时才发现自己的判断有多离谱。

  弦月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她低下头,自己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了水面上,使这里泛出阵阵涟漪。这里的空间太大了,弦月分明已经走了许久,可当她看向周围时总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原地踏步。

  弦月回头看去,来处茫茫,不知已经离了多远。

  前前后后弦月也算和各种幻境打过不少交道了,她心中没有焦虑,而是将精神集中在自己迈出的每一步上,每一次弯曲膝盖,每一次与地面摩擦都带给她完全的真实的存在感。

  走了不知道多久,世界树终于一点点变得清晰可见,这棵纯白的树光是离远看就已经很震撼了,走到近处才发现这棵树当真是摄人心魄。

  弦月整个人都还没有它一支根须的十分之一大,她仰起头看去,向上生长的枝桠不知在何处停下。世界树的根须枝杈都是一脉相承的莹白,若不是世界树的根系就在她的脚边,弦月几乎无法分辨枝桠和根系的区别。

  弦月离世界树再进了一步,这次连接世界树她并未提前告知纳西妲,大慈树王的事直到现在她都无法搞懂,所以这次来,她就是想听听那声“世界……遗忘我……”到底还在不在。

  她将右手轻轻放在世界树的枝干上,世界树的表面冰冰凉凉的,很光滑,没有一点树皮的粗糙感。

  掌心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流过,弦月抬起手,却什么也没看到。她驻足许久,这片空间默不作声,那句“世界…遗忘我…”没有再出现,大慈树王不在这里,弦月抬起头看着世界树,它安静地生长在这片空间,给不了她任何答复。

  至于纳西妲说世界树变得不稳定这件事。弦月倒是没有看出任何迹象,她驻足打量了一会,见世界树没有任何变化,便转身想绕着它走一圈再观察观察。

  岂知她刚走没两步,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吸力就将她扯入了地下,弦月不断下坠,眼中的世界树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无限的下坠结束之后,弦月狠狠落在地面上,但有违常理的是,她几乎没感到疼痛。弦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火红的枫叶落在泥土上,精美的窗棂散发着雨后湿木的香气,是美景,但也只是空洞的美景,空无一人的馆中连家具都寥寥无几,寂寞地囚禁着此方世界。

  弦月走到窗边,伸手抚摸着凹凸不平的纹饰,她打开了窗户,本以为能一窥窗外风景,结果开窗之后,她一眼便看见了远处的世界树,空馆的华美与此方纯白世界格格不入。

  明显稻妻式的装饰风格,如此华美又寂寞的空馆,弦月大约猜到了这里是哪,唯一想不懂的便是世界树为何要将自己送来这里。

  她在借景之馆中走了一圈,确信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之后便走出了这里。

  迈出门槛的双脚刚刚落地,借景之馆就消失在了一片纯白之中,刚走出借景之馆的弦月仿佛置身于一片数据洪流之中,繁杂的信息撑的她头晕目眩,身体也开始出现排斥感。

  下一刻,弦月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她被世界树弹了出来,失重的感觉久久不散。

  果然不稳定,弦月总算明白了纳西妲的话,她一下子躺倒在了床上,软和的被褥包围着她,这多少缓解了一点不适。

  大慈树王,借景之馆,流浪者,世界树……

  若说这三者有什么关联,那就只有一点:都被修改过,大慈树王被纳西妲删去,流浪者被他自己删去,可这些除了自己之外应该不会再有任何人记得,也不可能被任何文本记录才对。

  世界树怎么会刚好将自己投入与流浪者有关的场景呢?

  弦月久久盘坐在床上,酸麻的感觉开始逐渐顺着她的双腿往上蔓延,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她叹了口气,龇牙咧嘴地从床上起来。

  双腿刚一接触地面,弦月被麻得浑身一哆嗦,她一瘸一拐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了几步,她才发现倚靠在墙边的艾尔海森,他放下了手里的书,正静静地看着她走得歪歪扭扭的样子。

  弦月有点不好意思地挺胸站直:“我没事,就是腿有点麻。”

  艾尔海森也没说什么,陪着她走了出去。

  赛诺和迪希雅已经听提纳里说了她的事情,正在房外等着她,见她走了出来,精神状态还算正常,两个人总算舒了口气。

  迪希雅不太了解学者连接世界树的事,赛诺却是很清楚这么做可能会有的后果,他亲手处理过很多起因为学者突然疯掉而引发的意外情况。

  见她无事,赛诺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弦月:“这么做太危险了。”

  弦月见同伴围在自己身边,一副不说服她便不放她走的样子,她只好虚弱地揉了揉肚子:“体力…消耗很大,有点饿了,不如等我吃饱了再来教训我?”

  尽管迪希雅看破了她略显夸张的演技,但还是放过了她,带着她去吃早餐。

  “为什么突然连接世界树?”

  艾尔海森问道,这分明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弦月也没有知会任何人,一个人说干就干。

  “是草神的指示?”

  弦月低下头不去看他们的脸,世界树的事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同伴说,大贤者和[博士]已经很危险了,他们随时可能遭遇意外,世界树就更是完全在掌握之外,一旦有任何情况都不是小打小闹。

  弦月看着餐盘中的食物,状若无事语气平淡地解释道:“草神拜托我查看一下世界树的情况,有她在很安全的。”

  艾尔海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就在弦月狼吞虎咽之时,提纳里疲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汗水将他的发丝浸湿,耳朵也耷拉了下来。赛诺难得看到他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立刻问道:“怎么了?”

  提纳里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咕嘟咕嘟全都喝了下去,这才回答道:“道成林的死域越来越多,已经有向化成郭靠近的趋势,巡林员中有神之眼的不多,我一连处理了好几处死域。”

  “处理完之后又挨家挨户告知他们近期出入小心,嗓子都快冒烟了。”

  赛诺有些不解,他一脸认真地问道:“为什么不叫上我一起,有我在你会轻松很多。”作为风纪官的他躲不开争斗,处理起这些事情要比提纳里适合得多。

  提纳里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你们要处理的事可比这要紧,省点力气吧,现在的情况我尚且可以应付。”

  这几次路过道成林要么是天色已晚看不清楚,要么是行色匆匆没来得及仔细观察附近的情况,弦月也只是知道目前死域高发,听了提纳里的话弦月才知道原来已经严重成这个样子了。

  赛诺不同意提纳里的说法:“只是死域而已,不会占用我很多精力,下次去一定要叫上我。”他这话说得相当严肃,眼神紧紧注视着提纳里,直到提纳里无奈地答应了下来才满意地转过头。

  ……

  智慧宫内,阿扎尔的怒火让来报告情况的学者噤若寒蝉:“死了?实验体就这么随便地死了?”

  学者立刻甩锅:“这……实验室的防卫是愚人众负责的,而且实验室附近有[博士]亲手布置的机关,不该有人能顺利靠近才对……”

  刚一抬头就看到了大贤者铁青的脸色,他赶紧把头低下,不敢再说一句话。

  阿扎尔在办公室里急躁地来回踱步,一边愤怒地说些什么:“明明就差……一帮废物……”他一巴掌拍在了办公桌上,巨大的响声吓得那位学者一哆嗦。

  嘶,怎么偏偏就是自己抽到了来汇报工作的苦差事,他有些欲哭无泪,这要是让大贤者记住了自己,那未来的学术资源多半是泡汤了啊!

  阿扎尔想到了什么,他靠近这位学者,若有所思地问他:“[博士]说了什么没有?”

  那位学者更紧张了,他支支吾吾小声说道:“还没……联系上”

  一般情况下都是这位和[博士]几乎一模一样的实验体领导着他们的研究,连[博士]的很多要求或是建议都是他转达的,实验室里的学者根本没怎么和[博士]本人联络过。

  也就是说,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博士]。

  阿扎尔的脸色渐渐狰狞,学者的余光瞥到了他攥得紧紧的拳头,赶紧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