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场面再见,首相。”莫尔弗兰笑起来如沐春风,仿佛所有的阴谋和危机都已经远去了,他又看向耶米尔,“不过陛下的演技之精湛倒是令我挺惊讶的。”

  帝国几乎没有人没见过莫尔弗兰的脸,所以当他从机甲中出来,深蓝色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能够拥有驾驶【暴君】的权限,除了OPA的首领,没有其他人,所以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时宴看着莫尔弗兰的侧脸,半晌回过神,手指摸了一下个人终端,那里面有上次见面的时候莫尔弗兰交给他的那份证据。

  他也并不是完全处于下风的。

  原本的形势就有些混乱,再加上莫尔弗兰和一众OPA的人的出现,让面前发生的一切更加难以捉摸起来。

  亚利克斯脸上的肌肉猛烈的抽.动几下,冰冷的视线与莫尔弗兰对视,“你为什么会现在过来?你现在应该在忙着处理组织里的事务。”

  莫尔弗兰嘴角的弧度更大了,“这就要多亏了沈上将了,他被你支开的时候预感到不对,提前跟我告知让我多加小心,本以为只是多心,谁成想你竟然真的会动手。”

  亚利克斯身后的一众OPA成员用枪口对着他,身后的比其尔亲王从善如流的举起双手,笑嘻嘻的说道,“军爷,有话好好说。”

  俨然是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亚利克斯心脏再次向下一沉,他眼中的绿光闪了闪,“莫尔弗兰,你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与我反目,就不怕死吗?”

  他身上的气息诡异至极,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弓箭,只需要一松手,就会不顾一切的发起反击。

  莫尔弗兰脸色一变,霎时变得苍白,嘴唇上的血色尽褪,手下意识抚上心口。

  身后的耶米尔脸色剧变,立刻意识到莫尔弗兰的不对,强硬的伸出手将他拽到了自己面前。

  莫尔弗兰脚下踉跄了一下,后背撞到耶米尔的身上。

  原本的莫尔弗兰既然能驾驶S级机甲身体素质不必多说,至少不会被一拽就倒,耶米尔立刻意识到什么,抓着莫尔弗兰衣服的手瞬间青筋突起,语气森寒像是浸满霜雪,“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他的双眼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紧紧盯着面前的亚利克斯。

  “没……事,大概在小时候他在我身上动过什么手脚,现在按耐不住想要以此为要挟吧?”

  心脏一阵阵紧缩,剧痛让莫尔弗兰额头冒出冷汗,可他却缓缓放下了捂着心口的手,笑了起来,好整以暇的与亚利克斯的对视,“这是好现象不是吗?说明他已经没有其他能威胁我的地方了,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高台上交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下面的比其尔亲王看向时宴的方向。

  时宴的周围已经出现了一片真空区域,之前那个高喊是当年事故遇害者家属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其他参赛选手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所以都对时宴唯恐避之不及,生怕与他牵扯上。

  所以现在时宴的身边除了时宁安没有其他人。

  艾伯特倒是想要上前,却被自己家的人拽到了后面去,而科里蒂则是始终站在距离时宴几米的距离之外,既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

  比其尔将几个参赛选手打量了一遍之后眯起双眼,少了一个人。

  那个与时宴出自同一个星系,实力不俗的柳情。

  半晌,他的嘴角换缓缓上扬。

  不碍事,一个A级的Alpha,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他墨绿色的双眼盯着时宴白皙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渐渐收回视线,眼中晦暗不明。

  身边还有一个麻烦没有解决,还不到见面的时候。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太慢了。

  “你猜的没错,为了防止走到今天,我的确在你的身上动过手脚,心脏不好受吧?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这可不是我最后的底牌。”

  亚利克斯后退一步,高声喊道,“陛下这是在做什么?想用武力强行镇压吗?但真相永远不会被掩埋!”

  与此同时,他用只有高台上的三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莫尔弗兰,现在站在我身边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你必死无疑。”

  耶米尔双手青筋暴起,目光已经将亚利克斯凌迟了千百遍,“亚利克斯,你现在收手至少可以保住性命,若是莫尔弗兰真的死了,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亚利克斯嘲讽的笑了一声,“只怕我在收手的那一刻就是身死之时吧?当年选中你真是个错误啊……”

  莫尔弗兰推开耶米尔,脸色依旧苍白,语气却非常沉稳,甚至带着一点不屑,居高临下的看着亚利克斯的双眼,

  “别虚张声势了,亚利克斯,以你的作风,根本不会放我活到现在,早在我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就应该动手杀了我了,之所以我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是因为你根本就没办法弄死我吧?”

  他缓了口气,深蓝色的眼睛亮的惊人,一字一句道,“你自己也很惊讶吧?我竟然能在你动手之后站到现在。”

  莫尔弗兰哼了一声,说完提高声调,用比亚利克斯更有力的声音说道,“首相说得对,真相不该被抹去!当年的真相也该公布于众了!”

  他将视线转向台下的时宴,勾起唇角,“我想,那场事故的当事人应该有话要说。”

  众人将视线转向时宴。

  只见他抬脚几步走向台上,将自己的个人终端里保留了很多天的影像通过台上同步投影展示在众人面前。

  五年前的帝国军校实验里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影像中是一个摆满各种仪器的实验室,五年前的时宴正低头在面前的仪器上操作,他低垂着眼睛,黑色的碎发从额角滑下,在阳光下泛出点点金光。

  身后,一个通体月白,犹如一把利剑的战舰正静静停驻在玻璃墙壁的另一侧。

  现场的人群在看见那艘战舰的时候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呼。

  那正是五年前那艘军舰出事前的样子。

  “师兄,准备工作已经都完成了,我们登舰吧。”一个与时宴差不多年纪的学生穿着相同的防护服走到时宴的身边说道。

  他年轻的嗓音满是即将亲自见证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结果的欣喜,然而等待他的,却是死亡。

  影像中的时宴皱了皱眉,最终点点头,跟着他走上了战舰,与他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个学生,他们共同走向军舰开启的舱门。

  时宴手指动了动,猝然握紧,现在的他站在五年后,清楚的知道那扇舱门的背后,没有鲜花和掌声,没有认同和自豪,只有阴谋和死亡。

  他就这样站在影像面前,看着五年前的自己带领着其他小组的成员一步步走向深渊。

  画面一转,监控从战舰外转到了战舰里面,几个研究小组的成员开始有条不紊的监控着战舰的各项指标,稳定而有序,期间,时宴的老师,也就是当年研究小组的指导员还在和时宴说笑。

  只是时宴的脸上表情总是淡淡的,笑容很浅,他的情绪一向很淡,看上去有些无趣和冷漠。

  不……不是的。

  时宴心想,那时候的他其实也跟其他的小组成员一样激动,一样开心,就像看见自己的孩子从蹒跚学步慢慢站起来奔跑。

  那艘战舰对于时宴是有着特殊意义的。

  如果……当时的他能多给一点回应的话,会不会在看见这段影像的时候,心里的遗憾能少一些呢?

  安静的秩序维持了大概半小时,战舰的指挥舱开始出现频繁的警报声,小组的成员开始时还能保持镇定,但当他们发现根本无法排查出原因的时候,一个个都开始焦躁起来。

  时宴也在其中忙碌的操纵各项仪器,看上去依旧沉稳可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里已经满是冷汗。

  此时的战舰在宇宙中快速飞行,像是一把利剑,亦像是一座孤岛,他们在绝望中漂泊,无法靠岸。

  指挥室中的各项警报声响成一片,红色的灯光闪烁,将指挥室惨白的墙壁映的像是鲜血一般,红的刺目。

  时宴缓缓闭上双眼,后面的每一秒,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尖叫、争吵、哭嚎。

  他们打开逃生舱的大门,将自己包裹进金属壳中,妄图用这种方法逃过一劫。

  但战舰的爆炸和高热量足够在一瞬间将所有的金属溶解,逃生舱也不例外。

  出口因为故障被堵死,他们绝望的看向漆黑的太空,远处就是他们出发的首都星,是他们来时的路,但现在他们连对它说一声再见的机会都没有了。

  指导员的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五年后的时宴透过这段监控看到了他脸上的挣扎和决然,他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把走上去从背后将还在做最后尝试的时宴狠狠拽了下来。

  “你不能死,时宴。你要活下去。”他动作粗暴又急切的把时宴往逃生舱的方向推。

  时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拽的趔趄一下,反应过来后开始剧烈的挣扎。

  但指导员在绝望和急切下爆发的力量远非五年前的时宴能抗衡的。

  “教授……不……还有机会,再给我一点时间。”

  指导员摇摇头,“没有用的,自毁一旦开始,没有人能终止这个过程。”他将时宴摁进逃生舱冰冷的营养液中,最后死死的盯着时宴漆黑的双眼,

  “我后悔了,但我已经没办法回头了,但你可以,你还有机会……”

  嘭的一声,逃生舱的舱门被关闭。

  时宴没有来得及想为什么他这么肯定所有人都会死唯有他不会死,战舰的自毁倒计时就已经结束了。

  砰——

  热浪席卷而来,研究小组的成员在那一瞬间化为灰烬,指导员的脸也隔着逃生舱的舱门扭曲、熔化……

  世界重归寂静,面前一片黑暗。

  会场响起嘈杂的声响,将时宴的意识重新唤醒。

  五年后的时宴眨了眨干涩的眼,低声说道,“你骗了我,教授,你骗了所有人,你才是那个叛徒,害了我却又救了我……”

  他终于从指导员的态度中察觉出了端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