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澈也是刚忙完,一问属下,才知道祁秋年带着小孩儿们来新城了。

  稍微一想,就知道这几个孩子应该能被学校吸引。

  “方才进学校的时候,看见他们在上体育课。”晏云澈说。

  祁秋年嗯了一声。“我还准备让他们在学校上几天学呢。”

  晏云澈明白祁秋年的用意,“如此也好。”

  新一代小年轻,才能接受新的知识。

  陛下把他们派给承安,存了什么心思,大家也都是明白的。

  待日后,他们真正走入朝堂,才能给朝堂带去新的血液。

  否则,就朝堂上现在那一批人,愿意改革的,实在是太少了。

  要祁秋年说,陛下也是聪明的,也算得上是一代明君了,到这个岁数,还能接受他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臣子,甚至还能接受他和晏云澈的感情。

  琐事种种,都代表着陛下是想要新的改变的。

  如今,大晋的基业很是不错,不缺钱,百姓也不会饿肚子了,周边几国,大晋是最强大的,不说下一代帝王有多大的野心,只需要他有守成的能力,这就足够了。

  但是内政,民生,却是要发展的。

  祁秋年之前跟老皇帝说过一句话:落后就要挨打。

  想必,陛下是听进去了的。

  “那两个黑衣人如何了?”祁秋年这会儿才想起这个问题。

  晏云澈轻笑,“用大灯照着,不让睡觉的办法,也是你家乡的办法?”

  祁秋年嗯了一声,“人不喝水,不吃饭,一般来说能坚持7天就顶天了,但是人不睡觉,能坚持五天,我敬他是一条好汉。”

  别说五天了,保持精神高度紧张,又有强光灯照着,这种情况下能坚持三天不崩溃,都算他牛批。

  至于传统的严刑拷打,这些死士,连死都不怕,还怕这种肉。体上疼痛的折磨吗?

  晏云澈叹息,他家年年的家乡,真的是很奇异的存在。

  “这才一夜加半日。”晏云澈说,“再等两天看看吧。”

  一般来说,死士经过的训练都十分严苛,意志力也非比寻常,先给他五天时间看看情况。

  祁秋年嗯了一声,又说起这些保护承安的那些侍卫和将士。

  毕竟是死士出手,刀刀致命,这次他们也有伤亡。

  牺牲的侍卫和将士,自然是要给抚恤金的。

  晏云澈和祁秋年都大方,托了队伍里的其他侍卫,给他们的亲人送回去,足够他们富足地过一生了。

  但这终究是一条人命,祁秋年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有些伤怀。

  晏云澈也不多说什么,只搂着他,给了他无声的安慰。

  祁秋年能明白的,其实他经历过末世,末世的人命比现在还要更不值钱,他也杀过人,也差点儿被别人杀过。

  可是,如果有人为了救他,牺牲自己的性命,他还是会难受的。

  今天早起,承安其实也问过他,他知道承安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祁秋年叹息了一声,晏云澈亲了亲他的眉心。

  受伤的,也请了大夫,用了上好的金疮药,让他们好好休息,同样的,也有一笔不菲的奖金。

  祁秋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说起正事之后,他就没时间伤怀了。

  前半段的铁路都开始修了,蒸汽火车也研究得差不多了。

  他得要找时间去勘测后半段了。

  毕竟是要修到京城去的。

  而且,到了京城,京城的火车站,也得要有人负责。

  祁秋年说,“等承安这次巡查结束,我跟他一起回京,一路上也能互相照顾一下,他带着两个公子跟在我身边,也正好让他们学学东西。”

  晏云澈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祁秋年轻笑,“怎么?我还没走,你又舍不得我了?”

  “是啊是啊。”晏云澈除了舍不得,更是不放心。

  如今晏承安这情况,已经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了。

  即便没有李国公和晏云耀,出行也都会有一定的危险。

  皇位争夺,向来都是你死我活的。

  其他的皇子,如今都虎视眈眈地盯着。

  如果晏承安没有在今年冒出头,其他皇子只要在陛下身体还健朗的情况下,都应该会老老实实地参加考核,好好做太守。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可若是一直把晏承安藏起来,到最后才公布圣旨,朝臣们,百姓们,都没见过这小皇子的才能。

  到时候,又是一顿口诛笔伐。

  这两件事情是矛盾的,却也是相辅相成的。

  不过京城里的风云,晏云澈暂且先不想让他家年年太过于忧心。

  年年喜欢搞发展建设,那就安安心心地去搞发展建设,其他的,还有他这个七王爷呢。

  晏云澈面色不改,掐了祁秋年的鼻尖,“你这次出去,怕是小几个月都不回来了吧。”

  确实是这样,一路勘查到京城,没必要来回跑。

  到了京城,还得安排其他的事情。

  瞧晏云澈的语气,不知道怎么的,祁秋年瞬间幻视了在家等丈夫归家的小媳妇。

  祁秋年憋不住笑了一会儿,然后才感慨了一句,“你还别说,现在的工作进度,是我没想到的。”

  他之前还琢磨着,五年内能通车,就算成功,但是后来他勘测了地形,又不缺人工,物资,金钱等条件之后,他觉得三年能通车,就算成功。

  但是现在吧,他又觉得,这通车的时间,可能要更早一些。

  大概是北宜到京城的道路,确实是太过于平坦,不用架桥,不用炸隧道,这本身就极大缩短了工期,省时也省力。

  再加上,工人们都太卖力了,他定了五个时辰的工作时间,但现在因为要修铁路,某些工具需要用电,一路都拉了电线过去的,晚上也点了探照灯。

  现在离北宜越来越远,工人们也都是就地扎营的。工人们吃过晚饭,灯光大亮,总归是忍不住想多工作一会儿的。

  如今,已经有几个工人显出了才能,有时候祁秋年没注意到的细节,他们也会自己思考,然后派人快马加鞭送过来询问他,是不是要稍微修改一下。

  祁秋年也是佩服的,他虽然是第一次修铁路,但是他见过铁路啊,而且资料书不少。

  但是这些工人,却是第一次接触,即便是这样,他们都能找出祁秋年未曾注意到的细节问题。

  于是,祁秋年也没小气,他们愿意加班,他也愿意付加班工资,这导致工人们更卷了。

  要不是监工不让,他们能一天只休息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除了吃饭如厕,都在工作。

  至于那几个初显才能的工人,祁秋年也提拔了一下,加了工钱,顺便让人给他们送了一点相关的书籍过去。

  不识字也没关系,他派了个会识字的过去给他们念,当然了,书籍上也是有图画的,也能给他们一些灵感。

  这一来二去,工作进度更快了。

  祁秋年是乐见其成的,早点儿发掘培养有用的人才,未来才好发展嘛,

  总不能,等到以后其他地方修铁路,还让他一个人去忙活吧。

  看样子,火车的车厢,都得找时间赶紧开始设计了。

  别到时候火车轨修好了,结果火车还没造出来。

  楼下的大铃声响起,下课了。

  就这一瞬间,整个安静的学校,充满了喧嚣。

  从祁秋年的校长办公室看下去,三五两个同窗约在一起。

  “走,上厕所去不去。”

  “不去。”

  “我请你吃辣条。”

  “走。”

  姑娘们这边,“小卖部新出了什么橡皮筋头绳了,居然只要几文钱一条,一起去看看吗?”

  “走走走。”

  “我也去。”

  手挽手,都是好姐妹。

  祁秋年感慨,“这就是年轻人的朝气啊。”

  “你自己年纪也不大,莫要一天老气横秋的。”晏云澈说。

  祁秋年都愣了一下,然后笑得不行,“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不是比我还小吗?居然敢说我老气横秋?”

  晏云澈:“……”

  可能是他家年年性子太过于跳脱,性格也比较活泼。

  导致他时常忘记,他家年年其实要比他年长。

  晏云澈无言以对。

  祁秋年嘲笑了他一会儿,注意到操场上刚下体育课的三个半大孩子。

  晏承安和孙礼,扶着周武去医务室了。

  “啧,这世家子都这么能忍的吗?”

  逛了一上午,那周武都没吭声,他都差点儿忘了,周武身上还有伤呢,昨晚才缝了针。

  怕不是伤口崩开了?

  “我们去看看。”

  晏云澈颔首。

  医务室里。

  校医给周武重新上药包扎了,顺便还调侃了两句,“你这伤口的缝合,一看就是我师兄的手笔,除了他,也没人能有强迫症,连针线的距离都一样了,放心,这伤好了之后就没多少疤痕了。”

  是了,校医也是杨易那边的疡医出身,疡医也不代表只会开刀做手术,传统医学,他们也是有研究的。

  祁秋年过去的时候,刚好听见这话。

  “如何了?是不是伤口崩开了?”

  “没有的校长。”校医笑着说,“只是稍微有点儿出血,不严重,年轻小伙子,恢复力强,明后天就没事儿了。”

  祁秋年这才放心,然后叮嘱了周武两句,“既然身体不适,便不要勉强自己,本侯知晓你是想体验学校的课程,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周武恭恭敬敬,“是,下官受教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你年纪轻轻的,活泼一点嘛,别整天老气横秋的,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

  晏云澈:“……”

  晏承安也偷笑,“祁哥,我们能不能来学校上几天学啊?”

  “当然可以。”祁秋年说,“我正有此意呢,正好,你们体验过后,给我写一篇心得。”

  晏承安没想到还有作业,不过他还是答应了。

  另外两个也没有意见。

  第二天,三个人就换了校服,扎着高马尾,去做插班生去了。

  四书五经,他们其实都不用学了,说不定他们的见解比这里的老师还深刻呢。

  最主要的,还是体验男女同学在同一间教室上课的感觉,还有祁秋年自己编的教科书,那两门课程。

  孙礼和周武,都已经是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了。

  起初还有一些不习惯,教室并不算特别宽敞,过道上,时常都能不小心与女同学擦肩。

  他们不自在,但人家女同学可没什么异样的感觉。

  只要不是故意往她们身上撞,故意吃豆腐占便宜的,这人多,挤到了又有什么关系?

  大大方方地相处,又不是在行什么苟且之事。

  是的,女同学们比他们还更大方,没过两日,他们也就习惯了。

  至于晏承安这小孩儿,已经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了,性格好,长相也乖巧,已经看得出未来必然是俊俏小郎君了。

  晏承安来报到的时候,隐瞒了身份,大家也只当他可能是家境不错的外地商户的孩子。

  这是晏承安第一次跟平民的同龄人相处,很新奇,但却也更加了解普通百姓们的生活了。

  百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同学们的烦恼会有哪些。

  他都偷偷地记录在册。

  祁秋年这边,和晏云澈一起去了地牢。

  那两个黑衣人终于是熬不住了。

  此刻,暗一见到祁秋年,满脸都是佩服啊。

  原来,只是让人不准睡觉,就能让训练有素,心志坚定的死士,直接崩溃。

  祁秋年拿了一部新手机,调整到录像,“听说你们愿意招认,说说吧,幕后主使是谁,除了刺杀小皇子,还有没有别的计划,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祁秋年一脸严肃地追问,却又像温柔的哥哥那般安抚。

  “说吧,说完了,就能好好睡一觉了,柔然的大床也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本侯向来仁善,你们也最好坦白从宽。”

  两个黑衣人眼睛赤红,理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可是他们好想睡觉啊,好困啊。

  但是他们也知道,即便是说了,他们也是活不成了。

  结局都是活不了,他们也没想活,想求死,但现在更想睡一觉。

  祁秋年话锋一转,“接下来,我问,你们答,若是好好回答,可以考虑先把强光灯关掉。”

  黑衣人赤红着双眼,张了张嘴。

  “说,你们的主人是谁,你们是什么身份。”

  “我们都是李国公的暗中培养的死士。”死士崩溃妥协。

  祁秋年不意外,“你们这样的死士有多少人?”

  “不知道具体,大概一万多人,平时分散在李家军里,我们此前也不知道彼此在哪个阵营,训练时,都是蒙面的。”

  祁秋年:“李国公为什么要刺杀小皇子。”

  “不知道,我们只是没有姓名的下属,只会执行主人的命令。”

  祁秋年:“李国公可有与什么不寻常的人接触过?”

  “不知道。”

  其中一个犹豫了一下。

  祁秋年抬了抬下巴,“说吧,这个问题说完,我就给你们关灯。”

  那人缓缓开口,“我本是李家的近侍,前些日子,国公府来了一个跛脚的年轻人,戴着面具,从前没见过。”

  跛脚的年轻人?

  祁秋年心口紧了一下,旁边的晏云澈也握紧了拳头。

  晏云澈镇定追问,“那跛脚的年轻人身量如何?除了跛脚,可还有什么特征?李国公对他的态度如何?”

  黑衣人想了想,“国公爷虽然对他尊敬有加,去把他安置在了偏僻的院子,也没有派人伺候,身量与小侯爷差不多,至于其他的身体特征……小人只是远远地见过一次,并没有发现。”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了一眼。

  接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晏云耀,无诏离了封地不说,还偷偷跟武将勾结。

  他们前不久才收到了晏云耀能站起来的消息,但那消息是从岭南传过来的,这一南一北,相距甚远。

  一路上,信使都得小心翼翼,倒好几次手,才能传到他们身边来。

  而且他们安插在岭南的探子,即便是要查消息,也会是滞后的,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的身份。

  在避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想要知道封地王爷的消息,并不容易。

  再则,林生那个疡医虽然在晏云耀身边,但晏云澈是没让他和其他探子接触的,也是为了避免身份暴露。

  所以这一来一往,时间上就不对了。

  晏云耀居然偷摸儿地来了北方。

  这可是个惊人的大消息啊。

  “看来,我们去边境的时间得提前了。”

  最好早点儿去,如果能直接在李国公直接那边抓到晏云耀,那他们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了。

  晏云耀,李国公,一个都跑不了。

  不过,李国公手里有兵权,这事情只能智取,不能硬莽。

  否则,他们都未必能活着回来。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把他们今天录的视频,给陛下送过去。

  先让陛下知晓这件事情,让陛下也做点儿准备。

  否则,就他们几个单独对上手握重兵的李国公,无疑是死路一条。

  手机是八百里加急送到陛下面前去的,而且,派的还是伍锦的部下,直通御书房。

  书信里写了清楚了始末,也写了打开视频的方式。

  老皇帝对这些新鲜玩意儿的接受度良好。

  而且,老皇帝这里,也收到了晏云澈早几天送来的,关于晏承安在北宜遇刺的消息。

  他原本是想派人去把晏承安给接回来的。

  但是现在看了视频,却觉得此刻不能接回来了。

  他无法确认视频中的黑衣人是否是李国公的人,黑衣人的证词,也未必能全信。

  说不定,是有人栽赃嫁祸给李国公和晏云耀呢?

  他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道这些证词的真实性。

  不过,祁秋年和晏云澈都能把视频送过来,想必是已经得到一些证实了,他们两人都不会是无的放矢的。

  这可不是小事情。

  更有趣的是,御书房里,还放着晏云耀从岭南那边寄来的书信,书信里讲的是通过水果种植,改变民生的方式,前几天才收到。

  类似这样的信件,其实从今年的年初到现在,已经陆陆续续地来过好几封了。

  前几日,他还和傅正卿夸过两句,说晏云耀这个儿子,如果不是心术不正,野心太大,实际上做个王爷也是不错的。

  可没想到啊,这事情急转直下。

  现在看来,这些信件,更像是一个用来迷惑他这个皇帝的。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找来了自己的亲兵,分成两队。

  一队是偷偷去岭南,确认晏云耀是否离开了封地。

  另一队,光明正大地去北宜,保护刚刚遇刺的十三殿下。

  至于祁秋年信中提到他们想借着承安巡查的借口,去边境李家军看看情况的事情。

  老皇帝也有了对策。

  今年的年初,搞了几场军事演练,震慑了周边的国家。

  那些国家也派人来大晋探查了,确认了大晋暂时没有要攻打他们的意思,有不少小国对大晋的态度都亲近了不少。

  准确来说,是在讨好大晋。

  大部分也都想派使臣过来。

  不过老皇帝没应允,得晾他们一段时间,大国,就要有大国的高傲。

  他们现在有这样的资本了。

  不服也给憋着。

  其中,北方关外的蛮夷,也不止一次通过鸿鸬寺传递交好的信号,也对粮种表现出了渴求。

  祁秋年说得没错。

  他带来的三种粮食,是捂不住的,迟早会被偷走。

  就像是玉米,晒干的玉米粒就是种子,红薯,更是一根藤蔓,只要没有完全枯死,就有重新扎根的可能性,土豆也是,一块发芽的土豆,一个芽点切成块,也能当作种子。

  如果被偷走,到时候便失去了价值。

  现如今,他们却掌握了主动权,把粮种拿去交换好处。

  至于现在肯定有国家已经偷偷拿到粮种了,这不重要。

  那些国家现在都害怕得罪大晋,暂时不敢轻易种植,至少是不敢在他们自己的国家推广,但如果不推广,便没有了高产量的价值。

  所以他们也需要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才能种植推广。

  如今,就是个好机会,那些周边小国,光明正大付出一点东西,就能得到种子。

  为了避免李国公和晏云耀起疑心,索性这次干脆一起谈判了。

  北方边境的谈判,老皇帝一道圣旨发下去,让祁秋年全权负责。

  祁秋年和晏云澈收到圣旨之后,当天就收拾包袱出发了。

  连带着,把在学校乐不思蜀的三个半大孩子也拖走了。

  随行的,有陛下派来的亲兵,身边伺候的仆从,也暗中换成了高手。

  虽然这点儿人数在李家军面前如同蜉蝣撼树,但祁秋年也自有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