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诚然,老皇帝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他与皇后娘娘的婚事上,原本也没有做错,他的母妃,为他选择了能助力他事业的妻子,而他也恰好与妻子青梅竹马,年少相爱,婚后也夫妻和睦。

  错的还是这亲上加亲。

  若是天底下的人都知晓,表哥表妹成婚,有一定概率会生出畸形儿,那么,他们就很难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自己的表哥表妹。

  即便是有所心动与期待,但畸形儿就会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刃。

  再则,若是大家都知道这亲上加亲不靠谱,按照古代人对子嗣的重视程度,也不会拿这件事情去赌。

  至于陛下是否要将这件事情公布,祁秋年还真没办法说得准。

  他已经老了,如果在此刻公布这个消息,他与皇后,还有那些年的反抗与坚持,便都成为了一个笑话。

  而且,民间也不是没有人知道帝后二人原本是表兄妹,传出去,怕是有碍天家颜面。

  可若是不公布,等到下一任皇帝再来办这件事情,这期间,又会有多少的受害者?

  特别是这个时代,还总是喜欢把生不出儿子,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等等问题归结到女性的身上。

  若是过几年公布这件事情,那些男的,大不了和离另娶,还能冠冕堂皇地说是因为律法的原因,可那些女子怎么办?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祁秋年私心上,就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缓和的解决这个问题?

  他仔细回想华夏历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禁止近亲结婚的,却翻找不出任何记忆。

  没办法,他成长的时代,几乎已经听不见这样的消息了。

  晏云澈对自己的父皇多少还是要更了解一些的,“父皇不想在位时给他的帝王生涯留下污点或遗憾,但父皇更不想自己死后还会背负骂名。”

  是了,若是等到下一个皇帝再来办这件事情,一旦民间知道现在的皇帝在位时就已经知晓情况,而选择隐瞒,怕是会有更大的风波。

  祁秋年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么说,这件事情还是有希望的?”

  晏云澈颔首,“年年莫要担心,我们虽然交上去一份数据,但父皇应当还是会再去调查一番。”

  所以,大概会是迟早的问题。

  祁秋年点点头,勉强放心了一些,只要能实施就好,哪怕是迟一点。

  不过,他旋即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哼唧了一声,“你今天差点儿就要被赐婚了,今天也是恰好,被这表哥表妹的问题给阻拦了下去,那以后呢?”

  “是我的错。”晏云澈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可是他也没想到父皇会如此突发奇想。

  祁秋年哼一声,并且表达自己的态度,“如果你有一天,但凡有那么一丝丝想要与女子成婚的想法,我保证,你会后悔,我也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似威胁,却软绵绵的像撒娇。

  晏云澈心都化了,“我晏云澈在此起誓......”

  “闭嘴。”祁秋年脸色严肃,“我从来不相信什么誓言,是只相信我看到的,听到的,余生还很长,我们拭目以待。”

  其实,在这种时候,晏云澈发个毒誓,表达自己的决心,瞧起来还挺浪漫的。

  但是祁秋年就是对这种浪漫过敏,誓言,是最无用的东西。

  他承认他喜欢上晏云澈是有些恋爱脑了,但他也依旧是一个清醒的恋爱脑。

  他永远无法与任何人共享自己的爱人,即便是身处这个时代,要在这个时代度过漫长的余生,他也不要被同化。

  晏云澈的表情也略显严肃,轻吻在了祁秋年的眉间,“那年年便拭目以待,若是我做了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年年尽管杀了我。”

  祁秋年哼唧一声,倒也不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正如果晏云澈有异心,额,这形容也不完全对,如果晏云澈有一天不爱了,想分手,他即便是会难过,但其实是可以接受的。

  爱情嘛,荷尔蒙上头,但是能抵得过时间与岁月的侵扰,能相爱一辈子的夫妻并不多。

  就连他也无法保证他会永远如此热烈的爱着晏云澈。

  或许某一天,也会归于平淡,但只要两人还能相敬如宾的过日子,偶尔想起年少时的热情,再来冲动一把,这就足够了。

  但如果是其他情况,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晏云澈听到他的心声,微微勾起了嘴角,他不如祁秋年这么悲观,他只知晓,这个人是他还是佛子时,就算是破戒,也想要去爱的人。

  此生,都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出现了。

  前厅的婚宴还在继续热闹。

  老皇帝中途离席,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

  日理万机的帝王,能抽空来观礼臣子的婚礼,已经是一份难得的殊荣了,谁也没指望陛下能留到最后。

  宫里,老皇帝回了御书房,摊开内阁送来的奏折,半天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华公公也看得着急,他今天随身伺候,当然听到了小侯爷那一番的言论,“陛下,不若宣傅相爷过来?”

  既然七王爷将查探到的数据资料都交给了傅相爷,那傅相爷也逃不开责任,为什么不早点报上来?

  华公公是个太监,其实作为一个局外人来说,他是能理解傅相爷的。

  皇后娘娘的傅相爷的妹妹,傅相爷与陛下,也有年少时的兄弟情谊,一路扶持,君臣相伴,也算是一段佳话。

  如果这件事贸然报上来,傅相爷即便是不担心傅家,也会担心自己的妹妹与妹夫。

  到底是年纪大了,心里的顾虑太多。

  老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也罢,去宣傅正卿。”

  傅正卿此刻正在内阁办公,他今天其实也去了战国公府,只不过就去了一趟,送了礼,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毕竟内阁的政务太多,他身为内阁首辅,当然是不能躲懒的。

  听见陛下宣召,傅正卿也没多想,收拾好了手里的工作,立马就去了御书房。

  一进门,君臣相伴几十年,傅正卿便敏锐的察觉到了陛下的情绪不太对。

  思索片刻,联想最近的事情,他得出了结论。

  半晌,傅正卿直接跪了下了,“老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老皇帝叹息,“起来说话吧。”

  他也能理解傅正卿的顾虑和担忧。

  其实傅正卿拿到数据的时间也没过去多久,毕竟要在这个时代做这么一场调查,还得是暗中调查,花费的人力物力先不说,只说花费的时间就不会短。

  祁秋年是来京城的第一年冬天,才无意间跟晏云澈和战止戈聊起过这个关于近亲结婚的话题,之后晏云澈和战止戈派人着手暗中调查,也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

  傅正卿也是前段时间才收到,当时便万分震惊。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报上来,确实有他人所想的那些原因,但也因为前段时间琐事,确实是太多了。

  不是无暇分心顾及,是实在是不能在一场混乱中再丢一颗天雷,否则,这朝堂上便无法安宁了。

  总要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慢慢来处理,于是他便暂时将事情按捺下去了。

  可没想到,陛下还是先一步知晓了。

  今天是战止戈的成婚的日子,思及战国公府还有未嫁的姑娘,还有刚还俗的佛子,傅正卿这个聪明人,稍微一想就知道当时的情况如何了。

  “正卿,这里没有外人。”老皇帝有些沧桑。

  如果按照往常的情况,他今天得昏一场了,至少也要来个怒火攻心,可这身子骨居然半点问题都没有。

  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晓,他离开国公府的时候,祁秋年又趁机给他输送了一把异能。

  因为这次祁秋年离开的时间会比较长,所以今天输送的异能比较多。

  还是老话,陛下没有外伤,没有大病,祁秋年的异能只起一个温养的作用,输送过去,陛下也感觉不到什么,顶多是感觉身体舒畅。

  反正也找不到原因,最多归结于最近食补的汤药不错。

  老皇帝继续说,“此事,你要如何看待?”

  傅正卿叹息,“此事,恐怕只有公之于众了,勒令禁止近亲通婚。”

  其实不光是表哥表妹,三代内的旁系血亲,都是属于近亲结婚,这些事情,当初战止戈也跟他交代清楚了。

  老皇帝还是有些犹豫,“若是公布,梓潼又当如何?”

  这天底下,对女子不公,他心里是清楚的,因而他有贤后,也爱重于她,自然能体恤女子的不易。

  从前,祁秋年张扬地要提高女性地位,要开女性学堂,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都是看在自家皇后的脸面上。

  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布从此都不可亲上加亲,他这个帝王的颜面先不说,民间的传言恐怕会不利于皇后。

  傅正卿:“便是为了颜面,就不顾大晋儿女的婚嫁了吗?”

  这天底下,还有多少待嫁的姑娘是即将要嫁给自己的表哥?

  除了表兄妹,他还见过舅舅娶侄女儿的,侄子娶小姨的。

  既然表兄妹需要禁止,那这些就更应该禁止了。

  大概是没有外人在,傅正卿与老皇帝也像是多年好友那般,没有太多的尊卑观念,所以傅正卿说的话也直接。

  老皇帝也并不恼怒。

  一君一臣,对坐品茶。

  又是过了许久,老皇帝才缓缓开口。

  “此事要如何公布?若是不写进律法,怕是还会有顽固不化的刁蛮百姓会执意亲上加亲。”

  大晋的识字率不高,城镇里大概会好一些,可是有些村子里,一整个村子都未必能找出几个读书人。

  没读过书,便是愚民,只要法律没禁止,他们就只相信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习俗与经验。

  要说这近亲结婚容易生下畸形儿,如果不是真的事到临头,家里真实发生过的,怕是都很难相信。

  毕竟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概率。

  再则,就如今天祁秋年说的那般,许多生出畸形儿的家庭,怕被人嚼舌根,早早的就将孩子给处理了,然后再对外宣称孩子夭折了。

  这世道,夭折的孩子不知凡几,根本无法分辨是常规夭折,还是人为的。

  所以类似于畸形儿的消息,根本不会传播得太远。

  但如果写进律法,就如他和皇后那般已经成婚的,又该如何?

  是允许亲上加亲的夫妻和离?还是不许和离,但允许男子再娶?

  但不管和离与否,那些女子又怎么办?

  男子是有劣根性的,包括老皇帝他自己,他虽然为他的爱情坚守过,努力过那么多年,可他依旧和别的女人生了这么多的孩子。

  他也从不冠冕堂皇的说是那些妃子诱。惑了他。

  问题就在他这个男人身上。

  天底下大多男人如此。

  即便是清廉雅正的傅正卿,也有一妻二妾。

  这个问题,对如今的大晋来说,确实是太难了。

  一君一臣,两个男人,还是愿意尊重女性的男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

  但很快,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老皇帝很熟悉,“梓潼,你怎么过来了?”

  皇后娘娘依旧打扮得素雅,“陛下,今天你匆匆回宫,面如寒霜,若非我去问了潇妃,您准备瞒着臣妾,到什么时候?”

  “诶,梓潼,你先坐。”老皇帝赶紧将人拉过来,“莫要说气话,朕没打算要瞒着皇后,只说在想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想出办法了吗?”

  老皇帝和傅正卿面面相觑,这是他们心爱\亲爱的,皇后\妹妹,从小就是宠着的,即便是老了,这宠字还是刻在了他们骨子里。

  所以根本没办法对皇后说出重话。

  老皇帝更甚,他自知自己违背了年少时的诺言,对不起他的皇后,平日里更是一句重话都不敢说,事事都顺着。

  可今天,他们是真的想不到好的办法了。

  一边要顾及传统家庭需要延续血脉的问题,一边又要顾及不能伤害那些身不由己的女子。

  皇后娘娘叹息,“此事,陛下不若交给臣妾去办吧,臣妾贵为皇后,母仪天下,这些年吃斋念佛,却也没有替大晋的子民做过什么事情,临老了,总要求个安心的。”

  老皇帝心底咯噔一声,抓住老妻的手,“梓潼,你打算如何处理?”

  皇后眉目柔和了几分,“陛下也放心,臣妾自有妙计。”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如此自信狡黠的皇后,老皇帝突然有一种年轻了几十岁的感觉。

  他差点儿都忘了,他的皇后,从前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

  在他刚登机的那两年,手里能用的人不太多,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夫妻二人关上门,皇后也会给他的政事提一提意见。

  也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有时候提出来的意见,还会让他这个皇帝感觉到汗颜。

  傅正卿也知晓,傅家的儿女,从来都没有蠢笨的,他的妹妹聪明,小时候请先生教书,先生都要遗憾妹妹是女儿身。

  说妹妹如果是男儿身,六元及第的状元,也如探囊取物。

  时间一晃,几十年都过去了,他们都老了。

  他们三个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了,君臣,夫妻,兄妹,关系交错复杂。

  在此刻,却突然找到一种年轻时的那种感觉。

  如果用祁秋年的话来说,就是’热血‘。

  皇后娘娘既然笃定了自己有办法处理这件事情,老皇帝也就放心交给她了。

  “若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尽管告诉朕。”

  “知晓了,夫君。”

  这一声夫君,叫得老皇帝又是心潮澎湃。

  宫里勉强也算得上是一片和乐。

  战国公府,热闹的婚宴还在继续。

  祁秋年也重新投入了自己作为战止戈兄弟的责任里,给战止戈挡酒,与那些武将切磋。

  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多少还是有点儿影响到祁秋年的心态了。

  这酒,是喝个不停。

  晏云澈劝不住,只能跟着他一起喝,准确来说,是陪着祁秋年一起给战止戈挡酒。

  这不算是他第一次破酒戒了,还俗之后,他陪祁秋年喝过一些口味清淡的果酒,每次都浅尝辄止,并没有什么排斥的感觉。

  和习惯了,甚至也能品出其中的奥妙。

  但今天战国公要招待不少武将,准备的都是烈酒,晏云澈一入口,便觉得喉咙都要烧起来了。

  祁秋年晕乎乎,“阿澈,你不会喝就别喝了。”

  战止戈酒量好,但今天人太多,他也有点儿上头了,先去没注意到大外甥也来挡酒了,听见祁秋年的话,他才反应过来。

  连忙拦住了那些热情的武将们,武将们可不拘小节,喝酒不像文人那般含蓄。

  难得见到还俗佛子喝酒,他们顿时就来了兴趣,就差直接上坛子了。

  结果晏云澈和祁秋年就被战止戈给拖走了。

  “云澈本就不会喝酒,不用为我挡酒,祁兄也别喝了,反正今天也差不多了。”

  战止戈吩咐了丫鬟,赶紧送醒酒汤过来。

  醒酒汤,厨房是一直准备着的,战止戈看着两人,一人灌了一大碗才放心。

  “那么明天还要赶路去外地,莫要喝了,时辰也不早了,早些回去歇下吧。”

  祁秋年缓了一口气,“不是还得拍你们掀盖头,喝交杯酒的照片嘛,也不差这点时间了。”

  战止戈看了一下时辰,到底是没有拒绝祁秋年的好意,“那你们就在此处休息。”

  祁秋年点点头,等战止戈又出去了,他后知后觉,“小承安呢?怎么一下午都没怎么见到人了?”

  晏云澈莞尔,“被外祖父带走了。”

  祁秋年噢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晏云澈知道他心里对今天的事情有疙瘩,明天就要出发了,但他此刻也有了别的想法。

  吉时已到,一群年轻人又一窝蜂的跟着战止戈闯入了洞房,他们要去闹洞房。

  祁秋年也拉着晏云澈混迹其中,顺便抱着相机咔嚓咔嚓。

  晏云韵本就是被娇宠长大的姑娘,也不惧怕这些同龄人的闹腾。

  洞房里热闹非凡。

  祁秋年尽职尽责,记录下了这些美好时光。

  从前,他就觉得,相机是上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了,如今他也依旧这么认为。

  人终究会老去,照片也会随着时间褪色,可当未来的某一日,翻开今日的照片,那今日的记忆便会重新回到脑海。

  热闹的,羞赧的,浓情蜜意的,好的,坏的,照片留下的不只是画面,而是当下的记忆。

  好不容易等到洞房闹完,战止戈把他们一群人轰出洞房,春宵苦短,剩下的时间,就该交给两个新人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回府的时候,都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街上,还有今天留下的玫瑰花瓣,风一吹,还能闻到独属于玫瑰的浓烈气息。

  哦,风一吹,祁秋年这酒精又上头了。

  木楞楞地坐在马车上,到了侯府门口,也不知道下马车。

  晏云澈喝得不多,但到底是没沾染过几次酒精,略微有些头晕,但脑子还算清醒,直接将人从马车上抱下来,直接抱回了他们住的院子里。

  丫鬟小厮全都是合格的小聋瞎。

  “王爷,热水已经准备好,可要给侯爷沐浴?”

  晏云澈想说不用,喝太多酒,沐浴反而有损健康,但一想到祁秋年的洁癖问题,就让他一身酒气睡觉,明天起床肯定会闹了。

  于是便让丫鬟备上。

  祁秋年晕乎乎的,脑子也有些迟钝了,被晏云澈送进浴室,等到晏云澈给他脱外衣的时候,他才勉强清醒。

  “怎么?阿澈今天要帮我洗澡?”

  【洗个鸳鸳浴?嘿嘿,嘿嘿。】

  晏云澈耳根子一热,“若是清醒着,便自己洗漱吧,明日就要出发去北宜了。”

  祁秋年略显失落的噢了一声,想来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明天赶路呢,今天真要做点儿什么,他怕是只有一路瘫在马车上了。

  【不过嘛......啧,好像是有段时间没放松一下了。】

  这段时间,晏云澈经常跟他睡一起,再加上琐事多,反而是没机会那啥一下的。

  晏云澈虽然出家做了二十年的佛子,但他也是个男人,什么叫’放松一下‘,他还是能理解的。

  耳根子烧得更红了。

  “莫要在浴池里泡得太久。”晏云澈见他还是有些醉眼迷朦,离开浴室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祁秋年哼唧一声,“知道啦,你也赶紧去洗漱吧。”

  这么大的侯府,总不能只有这一间浴室。

  晏云澈去别的浴室洗漱完之后,便回了房间。

  房间里,要带走的东西已经收拾干净了,比如冰箱空调等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要去北宜待三年,他家年年又是个惯会享受之人。

  当然了,晏云澈从来不觉得喜欢享乐是一件坏事情,人类努力发展进步,难道不就是为了让生活过得更好吗?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还选择吃苦,那便只有苦行僧了。

  晏云澈想着,时间还早,又随意抽了一本书,打发时间。

  若是按照以往,这个时间点,他是应该要入睡了,自从跟祁秋年相熟,哪怕是还没在一起之前,他的作息时间就潜移默化的后移了不少。

  特别是最近,同榻而眠,而他与年年好似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每天都是夜半才睡。

  反正,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他已经是完全没有了睡意。

  可是这书,翻了一页又一页,总是不见祁秋年从浴室回来。

  想起祁秋年酒喝多了,他有些担心,想过去看看,可千万别晕倒在浴室了,可是想到祁秋年心里想的要’放松一下‘。

  这......

  一时之间,他进退两难。

  万一......万一撞见了?

  咳咳,那多尴尬。

  想到那个画面,纯情的七王爷,脖颈都开始发红了。

  于是他便按耐住了,再等等看吧。

  结果左等右等,依旧不见人回来,他坐不住了。

  他也是男人,虽然不曾做过那种事情,但是基本的常识是有的,再怎么,也不至于这么长的时间还没结束。

  晏云澈走出房门,大步流星的就朝着浴室里走了过去。

  隔着门板,听见里面还有窸窸窣窣的流水声,可流水声却伴随着一丝丝难。耐的哼唧。

  怕不是他的年年生病了?不舒服?

  晏云澈想也没想,竟然直接踹开了浴室的大门。

  随着砰地一声,祁秋年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还带着薄红。

  四目相对,似乎是有些尴尬。

  晏云澈在反应过来之后,脑子冒烟儿,脚上像灌了铅似的。

  祁秋年到底是现代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反而没有那么多的扭捏,眼雾朦朦,“阿澈~”

  嗓子粘粘糊糊的。

  叫得晏云澈耳根子一阵酥软。

  祁秋年继续,“阿澈,关门啊,风吹进来冷。”

  晏云澈喉结滚动,下意识的关上了身后的浴室门。

  祁秋年勾起嘴角,语气却可怜兮兮的,“阿澈,酒喝多了,泡太久,身上没力气了。”

  这浴池修得很大,祁秋年半个身子没入水中,半长的头发染上水雾,湿淋淋的垂在脖颈上。

  晏云澈似乎可以理解祁秋年从前撞破他沐浴,为何会在心里唤他妖僧了。

  这样的画面,确实不正经,但也是在是蛊惑人心。

  于是,他便是像个只会听指令的提线木偶,跟随者祁秋年的指令,走到了浴池边上,蹲下。

  祁秋年趴在浴池边上,歪着头,“阿澈怎么突然过来找我了?”

  “怕你醉酒,摔倒在浴室了。”晏云澈很诚实。

  祁秋年勾起嘴角,稍微起身,凑到晏云澈耳边,“阿澈是在关心我?”

  之前,祁秋年说晏云澈很白,确实,晏云澈是一张冷白皮,可是他却忽略了他自己也很白,暖白皮。

  在热水里泡了一阵,肌肤更是流露出一层薄红。

  不知怎的,晏云澈突然想到,他从前去游历的时候,遇到的那个黑心画师,那画师用人皮作画,还试图送了他一张人皮。

  远去的记忆在此刻开始变得清晰,那些死物,如何比得上他的年年?

  这天底下,最好的画纸,便是祁秋年的随着呼气起伏的胸口还有光滑脊背。

  不敢想象,若是在上面作画......

  祁秋年看着晏云澈的喉结滚动,伸出湿漉漉的手,扯着晏云澈的睡意,将他拉近自己,侧过头,舌忝。咬在了喉结上。

  他瞬间感觉到晏云澈的呼吸变了节奏。

  “阿澈。”祁秋年唤着他。

  晏云澈眸色幽深,垂头捏住祁秋年的脸颊。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的粗鲁的吻了过去。

  灯火明灭中,祁秋年一口咬在晏云澈的唇角,铁锈味随着两人的亲。吻,蔓延开来。

  随后,祁秋年又扯着晏云澈的睡衣,一把将人拉入了浴池。

  因为惯性,晏云澈也直接让人扑进了浴池里。

  浴池很宽,水也很深。

  等到两人再次从水中冒头,已经是晏云澈将祁秋年压在了浴池边亲。吻。

  热烈又滚。烫,交织的呼。吸。

  克己复礼太久了,面对心爱之人的引。诱,他即便还是和尚,也该要立马还俗,将爱人拥入怀中。

  祁秋年的小心脏都快跳出了胸腔,有些紧张,可绝对不会不知所措。

  他向自己肖想已久的男妈妈,伸出了魔爪,湿。透的睡衣,勾勒出线条。

  睡衣扣子宽松,成年人的力气,轻易就能扯开。

  扣子散落,噼啪两声,落入浴池。

  男人的骨子里都是带着野性的。

  “年年。”

  “我在。”

  而回应他的,便是更热烈的么么哒。

  不过祁秋年还是很享受这样的亲亲的,只不过晏云澈身上的玉佩却硌到他了。

  晏云澈的动作也顿了一下。

  感受到祁秋年的停顿。

  晏云澈破天荒的催促了他一声,“年年。”

  啊,不要叫年年,年年的脑子是一片空白。

  他原本想着今晚是不是可以:or2-7一下。

  反正明天就算出远门,也不过是在马车上睡觉,更何况他有异能,不至于会让自己受伤,或者是太过于难受。

  可是现在他觉得他不行,他不可,他觉得会死的。

  晏云澈略微无奈,也有些好笑,他也没想要在今晚做些什么,也不合适,更是什么都没准备。

  可是年年想要放松一下的,他也可以试试,习武之人,手上带着一层剥茧,最是适合按摩。

  揉捏提拉,舒经活络,舒缓胫骨,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上上下下......再上上下下......

  祁秋年被搓扁揉圆,瘫成小饼饼,哼哼唧唧的,跟一只小猫儿似的。

  晏云澈坚持不懈。

  大概是缺了一点经验,晏云澈其实并不得要领,从前也没有给人按摩的经验。

  祁秋年感觉自己都快缺氧了,这才施以援手。

  挊挊,手酸了都没用。

  祁秋年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可是刚吞吞,还没来得及吐吐。

  “咳咳咳。”祁秋年被呛到了。

  晏云澈回过神,看着祁秋年殷。红的眼尾,略微愧疚,“年年还好吗?”

  祁秋年耳根子还红得滴血。

  进入贤者模式之后,羞耻心开始上头,答非所问:“水凉了。”

  晏云澈起身,原本那套睡衣,已经完全飘在浴池里了。

  他长臂一展,扯过架子上的浴巾,将人裹了起来。

  幸好,祁秋年没有在院子里留人伺候的习惯。

  转身出了浴室,就能回到卧室。

  床榻很柔软。

  祁秋年陷落进去,后知后觉,有点儿羞了,扯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晏云澈轻笑,明明是这人现开始的。

  他找来新睡衣,给自己换上之后,再把祁秋年从被窝儿里挖了出来。

  “穿上再睡吧。”

  祁秋年埋着头,“不,我就不,还不让人裸。睡了?”

  晏云澈也不强求,扯过被子,躺了进去,把人拥入了怀里。

  祁秋年哼唧两声,埋过头,准备睡了,可一想到刚才晏云澈的表情,他就一阵火热滚烫。

  不行,不行。

  不能再想了。

  清冷自持的人,一旦动情,便是最美妙的画卷。

  两人刚要睡下,寂静的夜晚,门外响起了略微急促的脚步声。

  祁秋年和晏云澈同时睁开了双眼,这么晚了,会是谁?

  听脚步声,应该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祁秋年有些熟悉,“是我院子外守夜的小厮。”

  另外一个,晏云澈很熟悉,“是极乐苑的居士。”

  两人又再次对视一眼,立马翻身起床。

  “小侯爷。”小厮的声音略微有些急促,“极乐苑这边来了位居士先生。”

  晏云澈清了清嗓子,“发生何事了?”

  居士也有些急切,他算是晏云澈的心腹,虽然主子没有明说,但这段时间,主子一直宿在侯府。

  当然了,若是别人,他或许不会多想。

  但是祁秋年这个侯爷,喜欢男人,也不是秘密。

  所以他也猜到了一些。

  居士:“殿下,宫里来人了,陛下传您进宫议事。”

  祁秋年头皮一紧,他们明天就要出发了,这大半夜的,陛下突然传召晏云澈。

  他只能想到,白天露出的破绽了。

  或许是老皇帝最开始被近亲结婚的事情给转移了注意力,但是到晚上,夜深人静了,突然间回过味儿来了?

  帝王传召,不能不去,否则就是抗旨。

  居士:“殿下,极乐苑那边的公公,我让人先给稳住了,说您已经睡下了,我是从偏门出来的。”

  是个聪明人。

  “本王立马回去,你先回去准备进宫的车马。”

  “我跟你一起去。”祁秋年有点儿着急。

  晏云澈却给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莫要担心,父皇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当然,他也必然不会让父皇对祁秋年如何。

  而且,他的想法和祁秋年其实一样,可如果这大晚上的,陛下传召了他一个人,结果去的是两个人,陛下恐怕会更生气,到时候后果更严重。

  可是祁秋年还是很担心。

  晏云澈,“不可再耽误时间,年年放心,我尽快回来,跟你保证,绝对不会耽误明天的行程。”

  祁秋年咬了咬后槽牙,不满的哼唧抱怨,“早不传召,晚不传召,非要等到现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明天还赶路呢。”

  晏云澈嘴角挂上笑意,凑过去在祁秋年的嘴角上吻了一口,“莫要担心,年年早些睡,明日的行程缓一些也无妨。”

  可祁秋年哪里还有睡意,晏云澈离开卧室之后,他就战战兢兢的,来回在房间里踱步。

  老皇帝肯定不乐意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搞在一起,毕竟老皇帝还挺爱面子的,因为这个面子,困住他要做一个明君,但同时也困住他和晏云澈的感情,毕竟此事有损天家颜面。

  说不定,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呢?会不会是因为明天要出发去北宜的事情?陛下还有事情没交代清楚的?

  等等!晏云澈的嘴角上还有他咬出来的伤,陛下是什么人,过来人,还阅人无数,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伤是怎么来的?

  祁秋年一颗心七上八下,他要再想想,自己手里还有没有什么筹码。

  这个筹码,不说要换一纸赐婚,至少也要换一个陛下的不反对,不会棒打鸳鸳。

  其实跟他和晏云澈想的一样。

  老皇帝今天下午和傅正卿与皇后商议了关于禁止近亲通婚的,后来,忽然间想起祁秋年反对晏云澈婚事的态度,实在是让人难以入眠。

  想着明天两人就要出发去北宜了,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他就更管不上了。

  思来想去,还是把晏云澈召进宫,问一问情况。

  就如祁秋年想的那样,老皇帝一见到晏云澈嘴角上的伤,顿时就黑了脸。

  老皇帝想的是什么,晏云澈听了个一清二楚。

  “父皇,儿臣爱慕渊贤,此生非他不可,若是父皇不同意,儿臣便只能孤独终老了。”

  晏云澈这话说得也太直接了。

  老皇帝被气得不清,“你是在威胁朕?”

  “非也,儿臣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态度。”晏云澈从容不迫,“或许儿臣与渊贤在一起,对大晋,对百姓,都是一件好事情。”

  老皇帝叹息,他能理解晏云澈的意思,祁秋年是个有本事的人,可他到底来历不明,即便是’来自海外‘,都大概存疑。

  可若是真把此人杀了,便也是大晋的损失。

  再则,祁秋年进京一年多,所有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

  若非是祁秋年最开始就明说了自己喜欢男子,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作为帝王,为了要留住人心,曾经也动过把公主许配给祁秋年的心思的。

  可没想到,公主没能许配,反而许配了一个皇子过去?

  这要他如何想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