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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皇子出去做官的事情,在朝堂上吵了好多天。

  就连民间也收到了风声。

  其实除了顽固不化的那些个老头子之外,还有一部分处于观望状态,更多的,却是揣摩住了圣意,比较赞同这样的安排的。

  有人机灵,先是偷偷去接触了太医。

  只有太医才最清楚陛下的身体情况。

  明明头两年陛下看着都略显老态了,没想到去年开始,陛下身子骨居然看起来好了不少。

  如今又有了内阁分担陛下的压力,陛下也不至于太过操劳。

  如果陛下身体情况尚好,还能多支撑几年的话,现在把皇子都派出去,就有可能如同他们想的那般,是要考验皇子们了。

  但如果陛下身体情况已经不太乐观了,就有可能是其他的意思了。

  毕竟最小的皇子还留在京城呢,虽然年纪小,还不曾崭露头角,但瞧着也是个机灵的。

  除了那些大臣,就连皇子们都是这么想的。

  祁秋年如果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就会说一句:格局小了。

  陛下难道就不能一边考验其他皇子,一边培养晏承安吗?

  到时候选个最优秀的出来,到时候也能服众。

  再则,现在把皇子安排出去,能一定程度的减少兄弟阋墙,互相残杀的问题。

  与其留他们在京城勾心斗角,不如放出去,各凭本事。

  其实大臣私自打听陛下的身体情况,是一件十分’犯忌讳‘的事情,如果只是处于关心陛下,只要不被御史台那些嘴强王者知道,问题也不算严重。

  但这次,他们的’打听‘明显是有深意的。

  只不过陛下这次并没有阻止,让太医如实跟那些打听的大臣告知他的身体情况。

  说来也确实是奇怪。

  头两年,他是真的有些力不从心了,虽然没有大病,但老年人的基础病,他是一个没落下。

  可去年开始,身子骨却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就连太医也说,陛下的如今的身体虽比不上壮年时的情况,却也要比前几年好太多了。

  若是不要太过于操劳,勤锻炼身体,保持良好的心态,之后都不用吃各种汤药了,吃一些食补就完全足够了。

  这个问题没人能弄明白,也没人猜得到是祁秋年暗中给陛下输送了不少的异能。

  哦,如果非要说有人猜到一些,那只有晏云澈一个人了。

  毕竟上次晏云澈外伤瞬间复原的记忆还清晰如昨呢。

  不过祁秋年自己也在琢磨,他之后要跟晏云澈一起去外地了,输送异能的事情就得断了。

  如果离得近,他每年还能借着生意的问题,找时间回来两趟,影响也不大。

  但如果是太远了,那他也鞭长莫及了,只能到时候再想想别的办法。

  先说朝堂上。

  陛下身体状况良好,这消息传出去之后,反对的声音就更小了。

  保持观望的,也纷纷在朝堂上站了出来,表示自己支持陛下的决定。

  皇子们也争先恐后,纷纷表达自己的决心。

  甚至还说得冠冕堂皇。

  “父皇,儿臣自愿去州府做官,替父皇体察民情。”

  “父皇,儿臣也想多去民间看看。”

  “父皇,儿臣觉得,以小见大,能做好太守,以后才能做好王爷。”

  “父皇,儿臣认为......”

  ......

  老皇帝笑容满面,他十几个儿子,难得像今天这般如此齐心的,同时也是十分欣慰。

  不管这些儿子现在是什么心态,但至少出发点是好的。

  老皇帝有这个意思,大部分朝臣也不反对,皇子们也同意。

  这事情,就直接拍板定了下来。

  随后,老皇帝又公布了另外一件事情。

  “皇子虽学习过管理封地的相关知识,但却是对打理州府没有经验,所以朕会给皇子们派一个副官,副官有权力拒绝皇子的决策,可提意见,但不可干涉。”

  这问题就有些矛盾了。

  傅正卿站出来,“陛下的意思是,殿下们缺乏一些经验,有副官看着点,才不至于出错,更是不能影响百姓的生活,如果殿下的决策有问题,副官一旦反驳,便不可再用此计策,若是计策通过了,副官也不得干预后续的工作开展。”

  这傅正卿,大概是跟祁秋年接触多了,时不时还冒出几个新鲜词汇。

  “当然了。”傅正卿继续说,“若是殿下对副官的决定表示不满,可以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由陛下亲自定夺。”

  这也算是双方的制衡。

  文武百官和皇子们这才恍然大悟。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他们去做太守,还要有个副官对他们指手画脚?这???

  到底是不信任他们,还是不相信他们的能力?

  皇子们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舒服,但他们也自信,只要自己的决策没有问题,这副官就无法反驳,那么副官也就只能当一个摆设。

  可紧接着,陛下又丢下一个大雷:“除此之外,还会有一位监察官与皇子随行,皇子最多只能带三个幕僚,朕希望你们能凡事亲力亲为,不可将所有政务交托给属下去办,也莫要嘴上说得好听。”

  皇子们若有所思,这监察官,不就是去盯着他们的吗?

  他们都能想象到这监察官必然会是陛下的亲信,即便是他们想要做什么动作,怕是也难。

  可是刚才他们斩钉截铁的说要去创出一片天地。

  “诸位皇儿们也放心。”老皇帝下了最后通牒,“监察官只监督你们是否将政务假手于人,并不参与你们的任何决策。”

  如此,这事情盖棺定论,再反驳,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而且他们能说什么呢?

  说自己不想要被人监督?说自己感觉收到了侮辱?

  其实换个角度,他们也能想通了。

  即便是他们现在被封王,去了封地,其实也会有类似于’监察官‘这样的角色。

  帝王都怕藩王起异心,暗中放眼线,也是常规操作了。

  至少这’监察官‘至少还是明面上的。

  “若是没有疑义,便开始说后面的问题吧。”老皇帝点了人,“傅爱卿。”

  傅正卿站出来,“陛下,这是臣与内阁大臣拟定的章程,请陛下过目。”

  内阁首辅,也就是傅正卿,之前也和阁老们拟定了几个合适的地方。

  其中富裕的,贫困的都有。

  但仔细观察的话,才发现,富裕的州府,距离京城都很远。

  而贫苦州府,却是离京城会进一些。

  这......这选择,却是有些两难。

  按照他们的本能,肯定是不愿意离京城太远的,可是太穷的州府,不是他们嫌弃,只是......

  好吧,确实是有点儿嫌弃。

  皇子们从小都是锦衣玉食,哪怕是以后的封地,他们也尽可能的想要富裕一些的地方,毕竟这代表着生活质量。

  陛下也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直接让他们抽签,可他们却发现签筒里少了一个。

  老皇帝解释,“云澈除外,云澈先前自愿请旨想去贫苦州府,那北宜州府,就划分给云澈了。”

  北宜靠北边,穷啊,前几年的经历过旱灾,好似已经十室九空了。

  虽然当初组织了百姓返乡,但是大多都往肃北州府去了,然后向周边扩散。

  这北宜,虽然就在肃北隔壁,但当初旱灾时在位的太守,监守自盗,卷着钱粮跑路了,后来又派了人去接手,那人做得也不错,现在可能会被调到其他地方去了。

  这才过去一年多,怕是还没有彻底缓过劲,想要把这么一个州府发展起来,短时间内,无异于登天。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北宜的百姓都剩得不多了,即便是最基础的开荒种地,那也要有人才行啊。

  还有另外一个很大的原因,八、九皇子,从前在北方边境的军营历练,那北宜再过去几百里,便是北方边境城池了。

  而北宜,所在的地区,军备也属于八、九皇子的舅家管辖地区,有八、九皇子的势力压在上头,怕是举步维艰?

  八、九皇子,瞧着可能没有什么’机会‘,毕竟就是两个武夫,并没有太多的政。治头脑,可是他的舅舅们,是否会看到其他皇子在他们的地盘是发展呢?

  大晋虽然还是文武官各自执政,但是免不了要接触的,如果两个皇子的舅舅不配合,那就更困难了。

  这佛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可是这北宜,有个最大的利端,他是离京城最近的州府。

  若是算直线距离,大概只有五六百里的路程。

  祁秋年倒是猛地一个抬头,身子也有些颤抖。

  上辈子,便是北方城池连连失守,北方蛮夷,一路从边境打到了北宜。

  而他,也死在了北宜。

  当初,他咬牙弄出黑。火。药,除了不忍看到百姓生灵涂炭之外,就是因为北宜离京城太近了。

  如果北宜失守,北方蛮夷肯定就是直接往京城打过来了。

  如果京城再丢了,那才真的是天下大乱了。

  晏云澈在一旁,敏感的发现了祁秋年有些轻微颤抖,借着宽大的衣袖,他握住了祁秋年的手。

  祁秋年的手心里全是汗。

  “怎么了?”他低声问。

  祁秋年摇摇头,勾起嘴角,假意笑着,“就是激动。”

  晏云澈当然知道他不是激动,不过此刻也没办法安慰,只道:“若是不想去北宜,那么我去找父皇商讨一番,换一个地方?”

  “不了。”祁秋年目光坚定,“就去北宜。”

  上辈子摔过的跟头,这辈子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再摔一次。

  而且他自从重生之后,其实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这一场大战,迟早是要打的,如果能提前去做部署,到时候打起来,情况肯定会比上辈子要好得多。

  再则,这辈子不用他来做火。药了。

  阿普在陛下赐给他的别院里,应该是已经将火。药研究出来了。

  之前他去探望阿普的时候,阿普对这件事情,支支吾吾,说可能暂时不能给他看烟花了。

  而别院的军备力量也更严格了。

  即便是他去探望阿普,都会有人随时跟着,而阿普难得下山一回,明里暗里的,也都是一大群人跟着。

  光从这些角度来看,火。药必然是已经研究成功了。

  有了火。药,即便是威力并不大,但是对冷兵器时代,也会是强烈的冲击。

  有了这一道防线,祁秋年也不怎么惧怕战争了。

  但是,他还是想去北宜,让当地的情况发展得更好一些,至少遇到入侵,也能让百姓们有自保的能力。

  如果能像西北关外胡人那边,故技重施,想办法制裁北方蛮夷的经济命脉,那大战也不是非打不可。

  朝堂大殿之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儿臣领旨谢恩。”既然祁秋年这里没有疑义,那么晏云澈自然没有问题。

  北宜里京城近,快马加鞭也就是两日的功夫。

  如果京城有什么异动,他们也能尽快的赶回来。

  毕竟他还有一层未来国师的身份,没有无召不能回京的限制。

  老皇帝欣慰,“云澈是佛子还俗,心怀苍生,此次自愿选择贫苦地区,其心难能可贵,国师年迈,却也算康健,朕决定,将云澈封为安北王,其封地,等日后再进行抉择。”

  又是一个大消息。

  祁秋年都愣了一下。

  先前,陛下跟他说,要在皇子们去地方做官之前,给皇子们封王,以后或许可以将他们管理的州府那一代,划分给皇子做封地。

  但是后来,他从傅正卿这里也听到一些消息。

  如果现在就给皇子们封王,说不定皇子会在地方发展自己的势力。

  一州太守,按照常规情况,三年一期审核,要么升职要么调走,做得差的,被贬也不是不可能。

  皇子的审核期,同样也是三年,即便是他们想在当地发展一批的势力,等到三年期满,人家也未必愿意跟着他们离开。

  所以,如此一来,费心去培养当地势力,就变成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但如果封王了,未来那部分地方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封地,那就另外的概念了。

  祁秋年也不得不感慨一声,陛下确实是老奸巨猾,而且平衡术真的玩得太溜了。

  不愧是大晋的第一端水大师。

  至于晏云澈,他本来就跟其他皇子不同了,现在有了封号,封地不定,但是光看封号的安北两个字,就该知晓,晏云澈未来的封地会在北方了。

  华公公宣读了陛下的任职诏书,以及封王诏书。

  晏云澈跪地,“儿臣谢主隆恩。”

  “平身吧。”老皇帝目光慈爱,“云澈从前不曾学习过为官的管理之道,御下之道,朕给你派一个副官,渊贤出列。”

  祁秋年站出来。

  “渊贤男爵,虽然有封号,但从前并无实权,现在朕再封你为北宜太守副官,官职正五品,辅佐安北王管理州府。”

  “臣,领旨谢恩。”

  虽然有些意外,但大家还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佛子从前学的都是佛法,而且北方未来多半又要划分给七皇子做封地,给七皇子安排合适的人选去协助,也是应该的。

  至于为什么是祁秋年,大家也能想得通,一来是祁秋年并不爱揽权,不是个贪图权势之人,派他辅佐七皇子,未来不会导致封地大权旁落。

  另外一个原因就更简单了,祁秋年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而且本身就很七皇子互为知己友人。

  对此,大家都没有任何的疑义。

  接下来,老皇帝也没让皇子们开始抽签。

  反而说起了三皇子晏云耀的事情。

  晏云耀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可毕竟是皇子,这次晏云耀病了之后,陛下并没有派人送会皇陵,大家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赫嫔离世前,曾留下一座铁矿的位置,朕已经派人去探查过了,确实属实,而三皇子出了皇陵之后,几乎又送出了所有的身家,充入国库,愿意弥补曾经的过错。”

  老皇帝慢条斯理的,“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打算将琼崖州府,以及岭南州府这两个地方,划分给三皇子做封地,三皇子封为寻南郡王,无召不可回京,诸位爱卿,可有疑义?”

  大臣们对视了一眼。

  历代的皇子,都是被封为亲王,这晏云耀结果只被封了个郡王,而郡王的子嗣,也只是降爵继承,从郡王,再降到郡公。

  再则,两个地方,可以说是整个大晋最穷的地方了,从前都是流放犯人的地方。

  如今晏云耀的情况,其实也跟流放没有什么区别了。

  封一个郡王,也就是维持一个体面罢了。

  如此,百官们,都没有任何疑义。

  只是刚封了一个安北亲王,如今晏云耀只是封了个郡王,落差还是有点儿大的。

  别看都是王爷,但其中的差距可就大了。

  之前陛下就跟祁秋年通过气了,祁秋年对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知道晏云耀不可能真的改邪归正。

  但是琼崖州府和岭南州府穷,离京城也远,先前清理过一次了,晏云耀钱权都没了,暂时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再则,他也早就有了对策。

  呵呵,岭南瘴气重,晏云耀本就是病骨沉疴,还是个残废,过几年病死在封地,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总之,他是不会让晏云耀好过的。

  因为晏云耀已经残废了,并没有来上朝,而且他也没有了这个资格,只派了公公去宣读圣旨。

  晏云耀收到消息的时候,差点儿又砸了屋子里的东西。

  可是他现在如履薄冰,任何行为,都有可能被过度解读,也只能憋屈领旨。

  之前,他还想着,只要出了皇陵,他留在京城,总还有发展的机会,可是被发配到封地去了,还只是个郡王。

  要他如何能想得通?

  晏云耀这边的事情,朝堂上暂时还不知道,祁秋年能想象到晏云耀可能要被气吐血,可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朝堂上还在继续。

  这回,轮到其他皇子抽签了,抽到哪里就是哪里,全凭自己的运气。

  有人高兴,有人忧愁。

  接下来,又是给他们指派副官,以及监察官。

  监察官都是陛下的亲信,这都不用说了。

  可是陛下又在副官上搞了个骚操作。

  皇子们在朝堂上有自己的派系官员,这不奇怪,也很正常,也属于常理之中。

  可是,陛下却把这些皇子麾下的官员,派给其他皇子做副官。

  比如四皇子麾下的官员,派给了十皇子,可是这两人向来都有些不对付。

  其他皇子的情况也差不多。

  祁秋年又在心底感慨:【陛下还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晏云澈勾起嘴角,陛下这一招是真的高明。

  明面上看似搅动风云,可是他们心里知道陛下不会无的放矢,若是他们真的利用自己麾下的官员给其他皇子使绊子,或许晏云耀现在的下场,就会是他们以后的下场。

  到时候别说太子之位和皇位了,怕是亲王的位置都捞不到。

  果然陛下又继续说,“副官不可用任何形式与其他皇子联络,若是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被点名做了副官的人,那是战战兢兢的不敢言语。

  他们几乎都可以想象到,即便是自己现在跟随的皇子日后得了大权,也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又或者他们即将要去辅佐的皇子得了权,也跟他们没有关系。

  帝王最忌一伺二主了。

  不过也别无他法,圣旨都下了,他们也只能领旨谢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事情就这么给定下来了,陛下给了他们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到时间就得出发,不能耽误上任就职。

  更是不能耽误地方政务的运转。

  祁秋年无所谓,反正他和晏云澈的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就等着看有没有机会参加完战止戈的婚礼再走。

  如今这时间掐得刚刚好。

  他们正好可以参加完婚后出发出发。

  朝堂上的风浪已经波及到了民间,百姓们也听说陛下派皇子出去做官了。

  还是一州太守的官职。

  还有还俗的佛子直接封王了,而从前的三皇子,也被封了个郡王,派到岭南那边去了。

  几个消息传出去,百姓们茶余饭后,都是这些话题。

  祁秋年忙着,也没咋注意民间的热闹。

  他忙着要给战止戈这个好兄弟筹备婚礼呢。

  战止戈到底是和晏云韵在婚前就两情相悦了,能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他当然愿意花更多的心思。

  可他就是个武夫,这种浪漫的事情,就只能交给他拥有奇思妙想的大外甥媳妇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