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承安的演技有些拙劣。

  当然了,他这是故意的。

  老皇帝却很欣慰,没先听录音内容,反而拿了些最近的政事说给晏承安听,让晏承安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

  晏承安小大人般叹息,“父皇又要教考我功课了。”

  不过他还是完美地回答了老皇帝提出的问题。

  其中,有很多祁秋年的影子。

  老皇帝目光欣慰中,又带着几分复杂。

  “听说你祁哥的几门生意最近在整改?你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吗?”教考完功课,老皇帝还是没听录音,风马牛不相及地问起了祁秋年的生意。

  晏承安点点头,“祁哥是要来一场员工大考核,首先是要剔除那些有异心的员工,然后再考核员工们的能力。”

  他想了想,又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比如说,有的人他可能日常工作能力不出彩,但他的管理能力却不错,有的负责内勤的,但他可能更适合去做销售,要把他们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才能发挥他们最大的能力,厂里的效益才会越来越好。”

  反正这都是祁哥跟他说的,他就是复述了一遍。

  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发挥他们最大的能力,老皇帝在心里咀嚼着这句话。

  然后又笑着道:“你可是皇子,日后要管理封地的,朕虽然不反对你与渊贤学习,但莫要将他做生意这一套用到管理封地上去了。”

  晏承安诧异,“可是祁哥的管理方式很好啊,他用来管理员工,儿臣以后也能用来管理封地的属官呀。”

  “此话怎讲?”老皇帝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首先,就是放权,在一定程度上给他们最大的权利。”

  老皇帝若有所思,“此法确实可以笼络人心,但如此这般,不会出现奴大欺主的现象?或者欺上瞒下?”

  晏承安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最终的决策权,还在主子手里,底下想要亏空也不可能,虽然放大了他们的权利,但他们也不能一个人做决定,所有的决定都得他们商量着来,然后再整理呈交给主子。”

  老皇帝点点头,“如此,便能互相督促了。”

  “是这个道理。”晏承安小脸严肃,“所以儿臣这般说,可以运用到管理封地,不是没有理由的。”

  “此法确实很妙。”老皇帝琢磨着。

  他每天都要批阅这么多的奏折,如果能有底下的一帮大臣,帮他先整理一番,分出个轻重缓急,然后若是不算特别重要的,底下的人也可以先商量着,做出决定,再交到他面前来盖章。

  虽然这个办法是把皇帝的权力分出去了,但实际上,却能更好地把控朝政。

  也能降低朝臣一家独大的情况。

  如果祁秋年在这里,听着父子俩的沟通,就能知晓了,其实这管理方式,有些内阁的雏形了。

  后世那些大公司,其实也有内阁的影子在里面的,那些秘书团,特助,可不是只会帮总裁追小姑娘。

  个个都是精英人才。

  如今的大晋,决策权都是掌握在老皇帝的手中,每**臣的奏折,还有各地官员的奏折,重要的,不重要的,都堆积在一起。

  小事情,也需要老皇帝亲自决策,大事情,才会在朝堂上与百官共同商讨。

  老皇帝很是琢磨了一阵,然后才听了晏承安送上来的录音。

  小承安也是个黑心芝麻馅的汤圆。

  他先是放了一段功课的录音。

  晏承安羞赧,“有时候先生讲得太深奥,儿臣只能录下来,然后放课后再慢慢研究,或者找小舅舅和哥哥给儿臣讲解。”

  老皇帝十分欣慰。

  然后晏承安才放出了赫嫔与祁秋年,还有晏云澈的录音。

  老皇帝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之前之所以没有清算皇子擅养死士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些死士和邪。教扯上了关系,他给晏云耀留了一块遮羞布。

  所以这件事情,他已经派人去暗中调查去了,暂时还没有打草惊蛇,之后也只打算暗中处理了。

  皇室牵扯邪。教,别让百姓心寒。

  没想到,那赫嫔居然还想以此作为筹码要挟。

  他叫来华公公,“华伴伴,你去查一下,赫嫔还与谁接触了,给晏云耀请太医是哪个皇子。”

  显然,老皇帝也想得到,祁秋年拒绝了赫嫔,赫嫔为了救晏云耀,必然还会铤而走险。

  他原以为,晏云耀被送入皇陵受受罪,没有要他的命,也是算是顾全一场父子情义了,也算是给他那几个大孙子留一点尊严了。

  那几个大孙子,也就是晏云耀的子女,都被接进宫里管教了。

  还有赫嫔,按照赫家与晏云耀的罪孽,赫嫔理所应当被打入冷宫的,而他也只是给赫嫔降了位分。

  如此看来,还是他年纪大了,太过于心慈手软了。

  “传令下去,赫嫔擅自与皇子接触,品行不端,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入。”

  一句话,定了赫嫔的生死。

  赫嫔收到消息的时候,浑身冰凉。

  但幸好,皇陵传来消息,他儿子的情况好了很多,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了。

  可她还是不甘心啊。

  要她如何能甘心?从前她是这后宫之中,最有希望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

  她一把岁数了,死不足惜,可是他儿子却不能留在皇陵蹉跎岁月。

  一场更大的风暴,在赫嫔的心中酝酿。

  至于祁秋年这边,风平浪静,只是没几天,老皇帝突然造访。

  老皇帝来的时候,祁秋年还在和晏云澈商量晏承安生日的事情呢。

  皇子的寿辰,宫里肯定有准备,不过这种宫宴都四平八稳的,不适合小孩子。

  所以他们准备私下单独给小承安过生日。

  听到陛下来了,祁秋年和晏云澈都赶紧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亲自出去将人迎了去了阳光房。

  这季节,烧了地龙,屋子里又干又闷,还是阳光房更舒服。

  “陛下,快请坐。”祁秋年乐呵呵地,“今日怎么想着来臣附上坐坐了?要是有什么事情,您派人知会臣一声,臣去宫里看您就是了。”

  老皇帝也乐呵呵地,“今日朝政不忙,朕也想出来散散心。”

  祁秋年亲自给老皇帝斟茶,“陛下能来臣的府邸散心,臣荣幸之至。”

  老皇帝无奈,“你啊你啊,话都说得好听。”

  “臣事情办得也漂亮啊。”祁秋年理直气壮,“虽然臣不愿意入朝为官,但陛下安排给臣的任务,臣都是尽心尽力地完成了的。”

  也确实是如此,而且都做得很漂亮。

  老皇帝笑了笑,“好了,不说废话了,朕先前问起承安你管理员工的方式,听起来有点儿意思,但承安也是一知半解,今日朕也是来取个经。”

  祁秋年略微一琢磨就知道了。

  说个实在的,如今大晋的领导方式确实是有些问题,这才导致老皇帝这么累,锦衣玉食的皇帝,时常看起来都很疲惫。

  祁秋年的心思动了动,这一辈子,大概是有他喂过几次异能的原因,老皇帝的身子骨没有像上辈子那样直接垮掉。

  所以这辈子,老皇帝应该还能多撑几年。

  只要老皇帝身体好,朝堂上就能更稳定一些,其他皇子也不至于这么嚣张,而晏承安也能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

  上次问起他和晏云澈,关于立太子的事情,他和晏云澈的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了,也不知道老皇帝考虑得怎么样了。

  反正这段时间瞧着,这老皇帝是没什么动静。

  祁秋年猜测,应该还缺一个契机,或者说老皇帝还有别的想法?

  不过这些都不管了,先让老皇帝多撑几年,这才是最重要的。

  首先来说,他肯定还是会找时间给老皇帝偶尔输送一把异能。

  毕竟老皇帝不是得了什么重病,也不是受了什么外伤,他的异能只能起一个温养的作用,不能起到返老还童的效果,需要逐步慢慢来。

  所以主要的还是靠外界支持,分担老皇帝的工作压力。

  啧啧啧。

  也不知道这些皇子是怎么想的?做皇帝这么累,还挤破脑袋想要争那把龙椅,反正祁秋年是不能理解的。

  还是说正经的,如果有了内阁,那老皇帝应该就能轻松很多了。

  祁秋年稍微琢磨了一下,又再组织了一下语言,“陛下,或许您可以给自己设置选定几个辅政大臣。”

  老皇帝细细地咀嚼着辅政大臣这几个字,“爱卿,继续说。”

  祁秋年点点头,“这个辅政大臣的人选,陛下您可以自己钦定,一般来说几个人就够了,毕竟是帮您批阅,分类奏折上的政务,像是简单一些的,就可以直接放权给他们处理了,为首的,可以称之为内阁首辅,都是为了辅助您处理朝政事宜。”

  老皇帝听得认真,内阁,内阁首辅,对他来说,或者对整个大晋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概念。

  将帝王的权力,下放给内阁官员,听起来似乎是在分化皇权,但实际上,却能更集中权力。

  不愧是做了几十年帝王的男人,从这只言片语中,他就能找到其中的精髓,这内阁,是直隶于皇帝的。

  祁秋年又想了想,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再讲解一下。

  “打个比方吧,陛下,就像我管理我自己的员工,每个店的掌柜就好像是一个大臣,但掌柜底下还有很多什么小组长啊这一类的,姑且把他们当成一个小官儿,而臣的管家,就暂且说他是首辅吧。”

  老皇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按照常规情况,如果某家店又要新增员工,或者最近要更换货源,这一类的,通常情况下,管事儿都会让老板亲自定夺,因为他们下面的人不能越俎代庖,不能替主子做决定,但实际上呢,这些都是小事情,根本用不着主子亲自去处理,所以他们可以先把初步的计划写下来,然后几个掌柜共同商议,确定好最好的方式,然后再呈交到我面前来。”

  老皇帝若有所思,祁秋年的这个比喻,确实十分的简单易懂。

  祁秋年说,“这样就不是我一个人去想要如何解决这些问题,而是他们想好了,提好了建议再送到我面前,朝政……臣没做过官,但也有所听闻,屁大点事儿都要交给您亲自处理,这样实在是太辛苦了。”

  他还记得,华夏历史上的某个帝王,几天就要批阅几百本奏折,其中还包括了外地官员亲自上奏,说他管辖的地方的桃花开得很漂亮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但实际上,这些官员没有屁事,就是想在陛下面前露个脸,但这实际上大大增加了皇帝的工作量。

  要说现在其实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以前的奏折,满篇的之乎者也,说半天都说不到正题上,奏折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

  可皇帝,又不能不仔细看,万一其中有什么重要的内容呢?

  现在好些了,主要是有祁秋年这个标新立异的侯爷,之前用过思维导图做奏折,后来陛下也下了令,整改了一下上奏的方式。

  有些改善,但不多。

  如果由内阁筛选一下,皇帝不是能轻松很多?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如果按照这般来看的话,那丞相的权力是否就分割了?”

  祁秋年点点头,“确实是如此,陛下,但实际上咱们大晋现在分了左右两个丞相,丞相是百官之首,可实际上,丞相往往都代表着家世背景能力等等,所以很容易在朝堂上形成两个派别。”

  就比如说现在,那冯良是右相,而冯良的父亲,曾经是老皇帝的太傅,再则,冯良的父亲本身也有许多的门生。

  硬要说起来,那些太傅门生都算是天子同窗了。

  所以他们在朝廷上,自然占了文臣的半壁江山。

  而左相,傅正卿这边,傅正卿虽然不结党营私,也是个纯臣,但他的能力和背景已经摆在这里了。

  想要投入他门下的官员,读书人,同样是不知凡几。

  特别是那些刚考上进士的读书人,会试三年一考,每次大约能录取将近二百人。

  但是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官位派给他们呢?

  若是没有点人脉,可能等派官都得等上几年。

  哪怕是偏远地方的县令,都不一定轮得到他们。

  所以即便是他们不想去巴结这些位高权重的相爷,也得要为自己的前程着想。

  但是如果撤掉丞相的职务,改建内格的话,这便不一样了。

  内阁的辅政大臣,可以从文武官中,甚至是从六部中选取合适的人选。

  无论涉及到哪一个部门的政务,都可以先由内阁先开个会,先拟定个章程,然后再交给陛下。

  如果只是小事情,他们可以自己决定,然后把决定交给陛下看,让陛下盖章就好。

  因为辅政大臣不是一个人,涉及到几个部门,就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

  老皇帝听得津津有味,内阁的概念,已经在他脑海里,逐步有了雏形。

  他脸色带着欣慰,于是也就直话直说了,“朕有心打算组建内阁,此事还需要爱卿从旁协助。”

  祁秋年并不惊讶,谁不想轻松一些呢?老皇帝也不想什么时候把自己累死了吧。

  他刚才说的都只是一个内阁的雏形,还有许多的细节需要完善,而他是提起内阁概念的,理所应当,他都要负责完善。

  祁秋年站起身,拱了拱手,“臣定然不负陛下期望。”

  老皇帝很欣慰,又让他坐下,“此事你可以去找傅正卿商讨。”

  祁秋年明白,若是组建内阁。那个首任的内阁首辅,那必然就是傅正卿。

  “臣先写个章程,然后再去找傅相爷商讨。”

  老皇帝点点头,又说:“这事情争取在年后就立马落实。”

  祁秋年心思一动,这老皇帝年后怕是要搞大动作?

  不过他表现得很淡然,没让老皇帝瞧见他的小心思。

  之后,祁秋年又和老皇帝商讨了一些组建内阁需要注意的事项。

  晏云澈原本没多大的存在感,毕竟他是佛子,不参与朝政,所以在一旁听着。

  但今天,他偶尔也会发表一下他自己的意见,每每出口,都是一针见血。

  到底是皇子,虽然无缘皇位,但也是受过精英教育的。

  老皇帝的眼神落在自己这个儿子的身上,“云澈年后就要还俗了,可想过自己日后的封地要分在何处?”

  祁秋年也在好奇这个问题呢,毕竟他以后还指望着以后跟着晏云澈,去晏云澈的封地养老呢。

  上辈子,老皇帝把旭阳那一代划给了晏云澈做封地。

  旭阳是前朝的首都,经济发展,民生情况,虽然比不上现在的京城,但也还算富裕繁华,管理起来,自然会轻松一些。

  而且地理位置也不错。

  可是这地方,几个月前,已经被老皇帝赐给二皇子晏云景做封地了。

  祁秋年琢磨着,老皇帝应该也不会给晏云澈分配太差的地方吧?

  毕竟是佛子呢。

  晏云澈这回又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了祁秋年的一部分心声。

  但其中有几个字他听得很清楚,祁秋年日后想去他的封地养老。

  这几个字让晏云澈的心底一暖。

  不过这封地的事情,属实不是他一个皇子能决定的。

  从他个人的想法来看,他其实对那些繁华的州府,并没有太多的向往,反而想去贫苦一些的地区,凭借自己的能力,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除了成就感,也是身为一个皇子,一个王爷的责任。

  可现在他又舍不得委屈祁秋年。

  于是他也只能淡定地拱了拱手,“一切仅凭陛下的安排,贫僧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与想法。”

  就是凭运气吧。

  他相信,就算陛下把最贫苦的地方交给他,他和祁秋年也能将封地打理好。

  不得不说,晏云澈其实比祁秋年想得更远。

  老皇帝点了点头,倒也没多说什么。

  这个冬天大概过得有些急促。

  先是晏承安的生日,毕竟是最受宠的小皇子,宫里还是举行了四平八稳的宫宴,没什么新意。

  结束之后,两个哥哥,还有战止戈这个小舅舅,又在皇子府单独给他开了个生日小宴。

  祁秋年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外加一个小蛋糕。

  大概是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烤出来的蛋糕比上次还要更好吃一些。

  就连晏云澈都多吃了两块。

  晏承安,这小孩哥满眼星星,也难得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

  “希望以后都有,小舅舅,哥哥,还有祁哥,陪我过生辰。”

  祁秋年调侃他,“等你以后长大了,娶了媳妇儿,这生日的事情,就是你们夫妻之间的小情趣了。”

  哪里还轮得到他们这些哥哥舅舅来参与呢?

  晏承安小脸通红,他才十来岁呢,还不到娶亲的年纪。

  不过祁秋年却是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小承安以后真的坐上那个位置,不管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的,估计后宫都得有好几个妃子。

  毕竟老皇帝和皇后感情深厚,也没能抵抗得了现实的压迫。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睨了一眼晏成安这小孩,提前替他擦了一把冷汗。

  随后他又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规则。

  反正他不会被这个规则同化就是了,就是不知道晏云澈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晏云澈毕竟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即便是他不想,但耳濡目染呢?

  晏云澈当然听到了祁秋年刚才心里的想法。

  一时之间,他也有诸多的无奈。

  他知晓祁秋年不是此间的人,长久地接触下来,他或多或少也了解到祁秋年原本的世界,大概是一夫一妻制。

  当然了,大晋同样是一夫一妻,不过还多了个多妾。

  晏云澈在对祁秋年动心之前,其实从未想过未来他的枕边,会有另外一个人的身影,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场景。

  原本都打算以后去封地,然后陪伴青灯古佛一辈子了,可是这个人就闯入了他的生命。

  有些话现在讲还不合适,但时间也快了。

  晏承安的生日过后,眨眼就过年了。

  今年的宫宴上没有去年那么热闹了,来参加宫宴的大臣,甚至还有不少的生面孔。

  这些基本上都是从外地调派回来的官员吧。

  还有许多从前十分活跃的大臣,也不见了踪影,要么是被砍头抄家流放了,要么就是受到牵连,被发配到地方去了。

  为此,祁秋年其实也有些感慨。

  宫宴过半,潇妃娘娘适时提起了战止戈的婚事,皇后娘娘也在一旁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