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似乎又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晏云澈看不懂。

  但想来,应该还是电器。

  “墨迹那边研究电力,近况如何了?”晏云澈见识到电器带来的便利的冰山一角,就知晓,那是个好东西。

  说到这个,祁秋年可就兴奋了,“你还别说,这墨迹还是有点儿本事的,之前还从家族叫了一些表堂兄弟,都在一块儿研究呢,墨家不愧是擅长格物的鼻祖,水力发电机,已经有不错的进展了。”

  说到这,祁秋年还笑了一下,“那墨迹最开始不是想要研究相机嘛,现在都完全想不起相机了,一门心思扑到电力上去了。”

  光有了电,其实也没啥用,还要有各种电器才可以。

  别的大家电,暂时不敢想,最起码,电灯泡要弄出来吧,此后也能省了夜晚烛火的费用。

  他这里相关的书籍都不缺,算是照葫芦画瓢,少了后世还需要一个’发明‘的过程,极大程度地降低了难度。

  这些古代人可聪明着呢。

  “就是你这种电灯?”晏云澈问。

  祁秋年拖着长音嗯了一声,“也不能这么说,我这个比较复杂,他们能做出最基础款的电灯就很不错了,至少都比烛火要亮堂。”

  有了电,有了电灯泡,后续的工作也还多着呢,电要如何走进百姓家,要如何记录用量,电费要如何收取。

  都是一系列的问题。

  而且如今水力发电机发电的电量,应该无法供给整个京城,这名额有限,而到时候那些权贵怕是宁愿给自家柴房安装上灯泡,也不会让普通百姓抢到整个名额。

  那些权贵也不好得罪,这也确实是个问题,到时候也得想办法解决。

  电力在华夏开始普及的时候,同样也是很多基层百姓用不起,或者说抢不到安装名额,有钱人家,总能抢先平民一步。

  “这事情急不来。”祁秋年啧了一声,“这才刚开始研究呢,真要到走入百姓家,也不是短期时间内能实现的。”

  晏云澈颔首,“总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祁秋年长呼了一口气,“我还要在这个世界生活几十年呢,我也希望这个世界能变得更好,希望未来的某一日,能找到我家乡的影子。”

  这算是一个宏大的愿望了。

  可晏云澈却注意到了祁秋年用的是’世界‘两个字。

  佛说,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

  这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祁秋年究竟又来自何方?

  那个世界,又将是如何的绚烂?

  祁秋年没给他细想的时间,“你跟我来,让你见证一下奇迹,让你看看我如何在千里之外,瞬间将信息传播到建渝州府的。”

  晏云澈的瞳孔微缩,他向来淡然的表情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千里之外?瞬间传递?”

  祁秋年嘻嘻,“是的呀,这个叫电报机,通过电磁波传递消息,”

  他这么解释,晏云澈估计也听不明白。

  “你过来看这个。”祁秋年把耳机给他戴上,然后敲击了仪器,“你听,声音是可以有长短与节奏的,我们将声音节奏归纳整理,有序排列,还有这本书,你看看,每个字母都有对应的节奏,最后再将字母拼在一起,那就是文字了。”

  晏云澈颇为感兴趣,翻开书籍,细细阅读。

  就在这个时候,电报机的信号灯亮了,“先等一下,苏寻安给我传消息了,你也一起听听,看能不能找出规律,嘿嘿。”

  信号电音,滴,滴滴,滴滴滴,滴。

  第一次接触的,能听出节奏就不错了,更别说是能分辨。

  祁秋年不好分心,只能一边听,一边在旁边的本子上记录。

  今天的消息有点多,祁秋年专心记录,就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晏云澈。

  起初晏云澈还是只能通过手上的书籍,然后尝试着分辨耳机里的长短音,到最后几个字,晏云澈也拿着笔,抽了一张纸,像模像样地写下几个字母。

  到祁秋年记录完所有的字母,转过头才看到旁边那几个孤零零的字母,钢笔写的,看起来还有些青涩。

  “你记录的?”祁秋年惊讶到下巴都快掉了,他对比了一下,是最后几个字母,晏云澈完全没有出错。

  这是什么逆天的学习能力?

  晏云澈莞尔,“并不是很复杂,我从前也学过音律,这电波,如果改变一下思路,便是音律的节奏,长长短短或停顿,再逐一对标书上的字母便是。”

  左右也不过二十多个字母。

  “啧啧啧。”祁秋年抱拳,“在下深表佩服,我当初上大学,哦,就是在外求学的时候,学校有个社团,就是专门研究电报机的,我在社团里学这个摩斯密码,用了将近两个月。”

  当然,两个月是有些夸张,毕竟还有别的学业,这种课外兴趣,只能抽时间去学习。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像晏云澈这么恐怖的学习能力。

  “这些字母?”书上都是简体字,他能看懂,但是这个字母,却是一头雾水,要如何拼写成汉字?

  祁秋年又假装翻翻找找,从空间里拿出一本小学一年级的书,“上面都有,你可以先看看,了解一下,如果感兴趣的话,我改天再教你,我要先把苏寻安的信息拼出来,然后还要给他回信息。”

  晏云澈颔首,翻开课本,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年级二班,祁秋年,字体十分青涩,如幼儿涂鸦。

  这是祁秋年从前的课本?

  再往后翻看,里面还有真有一些稚嫩的涂鸦,小猫小狗什么的,十分有童趣。

  这时候,他反而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学习拼音了,翻看书籍,窥探年幼时的祁秋年,似乎来得更有吸引力。

  祁秋年解析了苏寻安发来的信息,不由得蹙眉,之前那些山匪,交由伍锦暗中查办,之后就没让苏寻安沾手了。

  但也只是明面上的,苏寻安不管,但实际上也在暗中调查。

  那些山匪,与晏云耀的一个幕僚有过接触,基本上算是确认了,那必然是晏云耀的私兵无疑了。

  苏寻安都查到了,伍锦和老皇帝就没有不知道的理由,但现在……老皇帝却没有动作。

  皇子圈养私兵,那等同于谋逆。

  也不知道老皇帝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是准备压下这件事情?再给晏云耀一次机会?还是要等待什么时机?或是还没收到信息?

  祁秋年也叹息,扳倒晏云耀,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这棋子已经落下了,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好再多做什么,就看老皇帝下一步要怎么走了,也要看晏云耀的棋子会落在哪里。

  总归是晏云耀已经在老皇帝心里扎下了一根毒刺,老皇帝即便暂时能容忍,但这毒刺也极易暴发。

  这场博弈,是越来越精彩了,呵~

  祁秋年还隐隐有几分兴奋感,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彻底搞死晏云耀了。

  随后,祁秋年又赶紧给苏寻安回了信息。

  先是回复苏寻安刚才发过来的事情,让他不要声张,也不要表现出异常,就当是不知道,然后再把他和晏云澈商量过后的安排发过去。

  建渝州府,离京城千里之遥,若是快马加鞭,三日,最多五日,应该就能到京城。

  他也不要求苏寻安送多少稻穗过来,每亩田去挑选几株颗粒最饱满的,送进京就差不多了。

  有个样品,就能看到成果。

  至于晏云耀送进京的粮种,听说数量不少,路途上肯定会耽误,更何况,那晏云耀还要算计栽赃他呢。

  回来得没有这么快。

  祁秋年就要抢占这个先机。

  苏寻安再次回了信息,表示天一亮就出发,他亲自带人护送。

  祁秋年也没拒绝,苏寻安过完年就出发去了建渝州府,已经半年没和妻女相见了,反正这一季马上要成熟,收获的事情,交给那些退伍将士也差不多了。

  再则,不是还有陛下派过去的伍锦坐镇呢,后续大暴雨,提前做了防护,伍锦也能及时反应,苏寻安不在,那些未雨绸缪,也正好降低伍锦那一行人的警惕与猜疑。

  “好了吗?”晏云澈见他放下耳机,也正好翻完了整本书。

  嗯,看完了整本书上的涂鸦。

  祁秋年后知后觉,有些赧然,“那时候还小,才刚上一年级,课堂上坐不住。”

  就爱在课本上涂鸦画画。

  晏云澈轻笑,“很不错,这些图画都很有趣,画风也十分独特。”

  祁秋年哦了一声,然后才忽然想起,面前这位佛子,才是真正的绘画大师。

  “许久没见你画画了,最近怎么不画画了?我这里还有些颜料,你一块拿回去吧。”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最近没有太多的灵感,只是偶尔练笔,没有成作的图画,就不浪费好颜料了。”

  祁秋年给他的颜料,是他这个见多识广的佛子兼皇子都没见过的。

  想来,这些颜料都来自祁秋年的家乡,用一次就少一次了。

  对于爱作画的人来说,定然是要珍视的,更何况,这些颜料都是祁秋年送的。

  “那上回答应我的人像画,什么时候给我?”祁秋年不知道他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只当是闲聊。

  晏云澈再次沉默,回忆起书房里的那些草图,“暂且也没有合适的画面。”

  祁秋年又喔了一声,不过也不催促,不过他自己又突然来了兴致。

  “晏云澈,你,你有没有别人给你画过画像?”

  “自然是有,从前我出家在寺庙,按照规矩,一年才能回京与母妃团聚,母妃就让宫廷画师给我画了画像,每年都画。”

  祁秋年啧了一声,“我还说我给你画一张呢。”

  晏云澈眉目带笑,“侯爷也会作画?”

  “不算是作画,学过一点点素描。”祁秋年干脆翻出一张照片,“这是我从前练手,给爸妈画的,这就是素描,画得不好。”

  黑白画,只有无限重叠的线条,好似铅笔画出来的。

  再看画中的夫妻二人,祁父眉目严肃中带着温和与纵容,看起来不像是一名商人,反而像是位高权重的掌权人。

  晏云澈的感受也不算错,跨国集团的总裁呢,可不就是掌权人。

  只不过,为何是短发?

  祁秋年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我们那边男子大多数留的都是短发,也方便打理,即便是女子,留短发的也不少。”

  说到这,祁秋年还想起他之前的猜测,上辈子他总觉得晏云澈看他的目光很怪异,他的猜测大概是因为他半长不长只及肩的头发。

  这古代,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虽然他们也会剪头发,但也仅限于修一修,不会剪短,除了和尚。

  刚好,晏云澈的目光落在祁秋年的头发上,“所以你才要剪短头发?”

  虽然出门的时候,祁秋年都会束发,也不大能看得出长短,但是他与祁秋年太熟了,祁秋年在自己家里,就很随便扎个丸子头,看得出来,头发不长不短的。

  祁秋年摊手,“是有些不习惯长头发,而且这夏天也太热了,勉强能束发就差不多得了,还是你好,光头呢。”

  【洗发水都省了,洗面奶都能洗整个头了。】

  晏云澈:“……”

  虽然不知道洗发水和洗面奶是什么,但从字面意思上也能理解。

  他没忍住,敲了祁秋年的脑门子一下,“勿要拿出家人的头发开玩笑。”

  “好吧好吧,我也不懂你这些规矩。”

  晏云澈莞尔,又再垂头,看着照片上的祁母,温婉大方,眉目里张扬自信,与这个时代的女性,截然不同。

  晏云澈注意到,祁秋年的眉眼更像他的父亲,脸形和鼻子嘴巴却更像他母亲。

  他几乎是把二老最优秀的地方结合在了一起,才能长成如今明媚张扬的五官与气质。

  祁秋年催促他,“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画一张?”

  晏云澈的目光幽深,“现在?就在此处?”

  “是啊,择日不如撞日嘛。”祁秋年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你要愿意的话,我给你画一张,留作纪念,不过我许久没画过了。”

  “画吧。”晏云澈说。

  祁秋年满意了,迅速找来了画纸,“来来来,你就坐这儿,我坐你旁边,方便观察。”

  亥时已过三刻,寻常都到了晏云澈已经入睡的时间了,而近日来的琐事太多,也难免疲惫。

  祁秋年许久没画过素描了,有些手生,为了不丢脸,他只能慢慢下笔,先找一找手感。

  晏云澈就在笔纸摩擦的沙沙声中,撑着脑袋,慢慢地进入浅眠。

  等到祁秋年再次抬头观察自己的模特的时候,才发现晏云澈已经睡着了。

  原想要将他叫醒。

  可是睡着的晏云澈,太蛊了,美得不似人间物。

  晏云澈的美貌,是浓烈的,带有攻击性的,闭眼之后,便恰到好处地综合了那一些微妙的攻击性。

  轻垂的眼睫,高挺的鼻梁,看起来略微有些薄情的薄唇,还有点睛之笔的眉心伤疤。

  怎么会有人连眉心的伤疤都美得如此的恰到好处?

  祁秋年不知道盯着晏云澈看了多久,手里的画板和笔,什么时候放下的,他也忘记了,直到他的手指即将触及到晏云澈的眉心。

  晏云澈骤然睁开双眼,瞳孔里倒映着祁秋年惊诧的眼神,还有还未来得及退去的痴迷。

  “侯爷是想要做什么?”晏云澈的声音有点儿低。

  偷看被发现也就罢了,可他还差点动手,祁秋年有几分尴尬。

  “我,我那,那什么,就是有点好奇,你眉心的瘢痕是怎么来的?”

  晏云澈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言语。

  “幼时,外祖父在外打仗,母妃在宫里设了佛堂,日日拜佛求平安,那时我才两三岁,比较顽皮,不小心磕到了佛像。”

  很奇怪的是,那原本不算深的伤口,结痂之后脱落,瘢痕却无法祛除,而晏云澈也在那时拥有了读心的本领。

  母妃说那是佛祖给他开的天眼,而他读心的事情,也只有他母亲知晓。

  如今都快过去二十年了,他依旧还记得母妃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那急切的眼神,焦虑的心情,三令五申让他万不可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再后来,母妃觉得他留在宫里不安全,于是便设计让他’初显佛性‘,出家做了新一任的佛子,远离皇宫这个会吃人的地方。

  主动去做佛子,也就意味着,主动放弃了皇位,他母妃此举,除了保全了他,还有母妃自己,与战家。

  祁秋年的关注点就能跑偏了,“厉害啊,两三岁的事情你都还记得,我七岁以前的记忆都很模糊了。”

  晏云澈:“……你的画呢?”

  “哦哦哦。”祁秋年又重新拿起了画板,“已经有雏形了,还需要再添加一些细节,你要是困了,我们就改天再画。”

  晏云澈这会儿也清醒了,“不必,现在就画吧。”

  祁秋年垂头,刚想继续落笔,密室里的灯光却突然黑了下去。

  晏云澈先是一惊,迅速捉住了祁秋年的手腕,画板和铅笔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担心是有歹人搞小动作,他只能将祁秋年拉近自己的身边,以便随时可以保护他。

  祁秋年心底有些暖,“没事,我这就是家里的电器用得太多,太阳能发电板的供电不是特别的稳定,可能只是跳闸了。”

  【这算不算是关心则乱?】

  密室里没有了光线祁秋年本能地转身,一道气息却拂过他的耳边,顿时便愣在了原地。

  他不确定是不是……

  随后,他也感受到拉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似乎也顿了一下。

  似乎,方才的触碰,应该只是一个意外。

  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里,呼吸交缠,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祁秋年恍然间有些紧张,并且十分不合时宜的在脑子里闪过一些过肾不过审的画面。

  也幸好是画面,也幸好晏云澈的读心术只能读出心里话,还没有进化到能读出画面。

  两人就像是雕塑一般,不知道站了多久。

  “晏,晏云澈。”祁秋年嗓子有些发紧,“你,你能不能先松手。”

  晏云澈轻声道抱歉,可他下一秒又听见面前这小侯爷在胡思乱想。

  【这大手,该握的不是我的手腕,握我的腰试试。】

  晏云澈喉头滚动,似乎是黑夜给了他一阵迷。乱,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一伸手,便搂住祁秋年的腰,狠狠地带向了自己的方向。

  两颗心,紧密的贴在一起。

  噗通~噗通~噗通~

  呼吸里,都是对方身上的气息,特别是祁秋年,拥有异能之后被放大的五感,在黑夜中似乎更灵敏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晏云澈的线条,身体的体温,呼吸的节奏。

  祁秋年的心跳热烈而滚烫,某些不可言说的禁忌感在此刻冒出心头。

  他能感受到晏云澈的呼吸就在他的鼻尖往上一点,他只要一抬头,似乎,就可以......

  可是,这不符合他的三观,他无法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与人暧。昧,甚至是做出亲密举动。

  而且,这还是在古代。

  但,也许是今夜的气氛太好,跳闸的时间也恰到好处。

  祁秋年荒唐的,想要放任自己一次。

  而晏云澈也没有了动作,身板比雕塑还僵硬。

  他也无法理解克己复礼,将佛教十戒刻进骨子里的自己,只是听了祁秋年的心声,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冲动且失礼的举动。

  明明他是知晓的,祁秋年心里总是对他不正经。

  刚闭上眼,他能感受到祁秋年柔软的发丝如羽毛般轻抚过他的脸颊。

  有些痒,但他知道,是心痒。

  他无法克制眼前人对自己的吸引力。

  祁秋年也闭上眼,他一点点地抬头,呼吸开始交织,他不确定晏云澈是否会拒绝。

  可这一刻,黑夜给他壮胆,心里就一句话:【去他妈的三观,老子现在就想亲他一口。】

  刚想再有下一步的动作,啪嗒,电力恢复运转,白炽灯瞬间闪耀,恍得祁秋年眼前一片白光。

  隐藏在黑暗里的胆量,在此刻瞬间又龟缩了回去。

  他只看到近在咫尺的鼻尖,还有通红的耳廓。

  晏云澈似乎也被这灯光也惊到了,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暧。昧荡然无存,只剩下微妙的尴尬。

  祁秋年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晏云澈紧闭双眼,又在念清心咒了。

  【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啊。】

  晏云澈手里的佛珠拨弄得更快了,祁秋年这才注意到他脖颈都烧红了。

  他之前不确定晏云澈对他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但此刻,他确实,晏云澈对他也是有想法的。

  佛子也动了凡心,也要破戒了吗?

  再次看着紧闭双眼的晏云澈,祁秋年鬼胆子又冒出来了,迅速扑了过去,混乱中,吻在了晏云澈的唇角上。

  蜻蜓点水,祁秋年迅速退回,定定地观察着晏云澈的反应。

  晏云澈猛地睁开双眸,瞳孔与眼睫都震颤得厉害。

  祁秋年也耳根子通红,“是我轻薄了佛子,不是佛子破了戒律。”

  颇有那么几分强词夺理在里面。

  祁秋年:“佛祖即便是要惩罚一个人,那也会是我。”

  晏云澈心虚纷杂,“佛,不会怪罪任何人,当你念佛时,佛就是你。”

  自己又如何惩罚自己。

  祁秋年反射弧终于回来了,开始感觉尴尬和不好意思,“那,那什么,我们要不要先从密室里出去,有点儿热。”

  “走吧。”晏云澈最后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画板,还只有一个轮廓。

  无法静心作画的,不止是他。

  两人这状态,也不适合再回房间这么私密的地方。

  可是就这么放人离开,似乎也不太能对得起密室里的感觉。

  祁秋年找来一壶酒,两瓶饮料,“今晚月色正好,可否邀你一同赏月?”

  赏月,本就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晏云澈没说话,只借着月光,看着祁秋年,心绪有些繁杂。

  “改日吧。”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我回极乐苑还有些事情。”

  祁秋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颇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模样,“都说是我轻薄了佛子,佛子又怎么可以有负罪感呢?”

  不过他到底是没留晏云澈,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对一个念了快二十年的佛的人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不过嘛……

  祁秋年看着脚步略微慌乱地晏云澈离去的背影,他痞里痞气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略微挑眉。

  哼着不成调的歌,一个人对月独酌去了。

  很多事,经不起细想,但来日方长。

  他算了算时日,也没多久了。

  第二日。

  远在建渝州府的苏寻安,身上背着电报机,旁边两个魁梧的大汉,一人背着一匣子颗粒饱满的稻穗,一人背着简单的行李。

  三人策马奔腾在建渝州府到京城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出发半日,停下歇脚。

  有个将士叫老李,凑到苏寻安面前,“苏先生,后面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苏寻安点点头,“是仇公子吧,我好像看见他了。”

  随后,他想了想,“我们放慢一些,等一等仇公子,恐怕他也是要进京求学,他一介书生,上路不安全,才会跟在我们后面。”

  老李点点头,“还是苏先生心善。”这仇公子,他也见过,挺好学的一个书生,经常来他们田地里与他们闲聊农耕呢。

  很快,仇恩就跟了上来,身上只背了一个小包袱,像是临时起意。

  苏寻安抢先他一步开口,“仇公子是要进京求学吧?远远地就看见你身影了。”

  仇恩一副老实的模样,“是有这个打算,所以才想着跟着苏先生一道。”

  苏寻安的表情很有欺骗性,“不过我们进京有急事,须快马加鞭,若是仇公子吃得消,那便一道走吧,若是跟不上,我让老李陪你一起,慢慢来,不着急。”

  “不,不用。”仇恩赶紧道:“怎可为在下耽误先生的行程,在下马术尚可,应当是能跟得上的。”

  如此,苏寻安也不再多说,马鞭一扬,便策马飞驰而去。

  老李和另外一个将士也立马跟上,仇恩神色莫辨,也快速策马跟了过去。

  一路上,他们除了吃饭解手,晚上轮流休息两个时辰之外,一直在赶路。

  风雨兼程,终于在第四天的早晨,一行人才风尘仆仆地到了京城的城门口。

  苏寻安在半路上找了机会,用电报机给祁秋年报了信。

  祁秋年也大致估计到了他们到京城的时间,早早的就派了大源在城门口等着。

  “苏先生。”大源朝他们挥手,“快快上马车歇息一下,马儿交给小厮便是。”

  苏寻安也没有推拒客套,他到底是个读书人,虽然经过这半年的劳作,身体强壮了不少,但始终跟不上这些退伍将士们的体力。

  连续四天的奔波,确实是有些疲惫了,不过他还是分了一些心思。

  “大源管家,这是我在建渝州府结识的朋友,是个读书人,可否一道安置了?”

  大源拍着胸脯,“当然没问题,苏先生的朋友,那就是咱们侯府的贵客嘛,走走走,一道回去,侯爷已经给你们准备了饭食和热水,洗漱一下,吃个早餐,再好好睡一觉,辛苦几位了。”

  仇恩却连连推拒,“不,不了,谢过苏先生的好意,在下还有友人在京城,先前通过信件,说了要去投奔他的,今日便不去叨扰侯府了,改日再与苏先生相约。”

  苏寻安也没勉强。“如此也好,今日我需先回侯府复命,若仇公子想要寻我,可去侯爷为我安置的宅院寻我。”

  他将祁秋年进京之后买的那座宅子的地址告知了仇恩。

  同样的,苏寻安也清楚,那座宅子,其实就是仇恩的祖宅。

  仇恩震惊了一下,可他掩饰得很好。

  他拱手道,“改日定当登门拜访,苏先生还是快快回去歇息吧,在下也先行一步。”

  苏寻安颔首,可他并没有错过仇恩那一瞬间的惊慌,若无其事地坐上马车回了侯府,没去管仇恩若有所思的眼神。

  祁秋年也已经在侯府大门口等着了,见苏寻安下马车,连忙迎了上去。

  “这些时日辛苦寻安了,黑了,也瘦了,不过身板瞧着倒是结实了不少。”

  苏寻安心里有些感动,尽管侯爷拿他当朋友,可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苏寻安早已把自己划分为祁秋年的下属幕僚等角色。

  侯爷能如此礼贤下士,对他这毁了容貌,无法再科举的读书人来说,便是不可多得的贤主了。

  进了侯府,祁秋年没急着去看稻穗儿,让他们先洗漱,吃了个早饭。

  等那两个将士下去歇息了,苏寻安才将装满稻穗的木匣子,递交到了祁秋年的面前,

  “侯爷,幸不辱命,此次培育,应当能增产一倍有余。”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如果不是他亲自带领那些将士下田,挨个授粉培育,日复一日地,亲眼看着稻花结成稻穗,慢慢成熟,他也不敢相信。

  毕竟,他们的田地周边还有其他的农田,对比之下,相差实在是太明显了。

  已经有不少当地的村民来打听他们的种子了。

  想到这,他再次抱拳躬身,深深行了一个大礼,“此番,侯爷又是造福天下百姓了。”

  祁秋年带着笑,“你我二人,虽有半年多未见,可也隔三差五地便在通信,寻安怎的又与为兄生分了?”

  苏寻安也带着笑,方才,他刚进侯府的大门,就察觉到了侯府与从前那种散漫的状态不同。

  丫鬟小厮们分了阶级,也都规规矩矩的,不似从前那般的松散,有了一个侯府应当有的态度。

  他也难免拘谨了三分。

  祁秋年玩笑道:“莫要与为兄如此生分,你我二人一见如故,从来不是主仆,是信得过的朋友。”

  他说得真诚,苏寻安也难免感动。

  可当他再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祁秋年却摆了摆手。

  “你先下去歇息,晚一些,我会派人去接你的妻女过来团聚,放心,弟妹这些日子过得还不错,小侄女儿也长得白白胖胖的,胭脂铺的生意打理得也挺好,除了大源的妹子,府上也添了两个伺候的丫鬟婆子,大源也时常给他们送些物资过去,剩下的事情,我们晚些再说。”

  苏寻安的脸上带着温情,他自是知晓,一个弱女子能在京城里开一家小店铺,还能把生意做得不错,必然是少不了祁秋年的帮衬与撑腰。

  能有这样的挚友与贤主,也是他的福气了。

  他原想现在就去见妻女,可又被祁秋年拦住了。

  “寻安呐,不是为兄说你,你这赶了几天的路,脸上尽是疲惫,此刻若是让弟妹瞧见了,免不得又要担心你,还是先睡上两个时辰,养好精神面貌,再与弟妹相见,如此也能让弟妹安心。”

  苏寻安赶紧拱手,他也玩笑道:“还是侯爷想得周到,愚弟观祁兄红光满面,是否好事将近了?”

  祁秋年赧然,“好了,莫要再废话了,赶紧去歇歇,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那看来便是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改日可否引荐一二?”

  祁秋年踹他,“睡你的觉去吧。”

  苏寻安畅快笑出声,不过也没再追问,开玩笑也要点到为止,回头去房间歇下了。

  祁秋年这边可不敢歇,他赶紧叫来了大源。

  让他再跑一趟去农庄,“去剪几株稻穗回来,务必要快,挑颗粒饱满的。”

  “是,侯爷,小的马上去办”

  “快去快回。”

  他要将建渝州府培育好的水稻送到陛下面前去,毕竟只有几十株,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效果,需要一个参照物。

  幸好他桩子上也是种了水稻的,就是本土最普通的那种。

  挑最饱满的本土水稻,与培育的杂交水稻去比较,呵呵,他就不信老皇帝不震惊。

  中午,苏寻安还睡得很沉,祁秋年没去打扰他,让他多睡会儿,这几天日夜兼程地赶路,确实是为难苏寻安这个书生了。

  他自己吃了顿饭,大源也正好把稻穗带回来了。

  两种稻穗摆在一起,一目了然。

  大源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真是水稻?不是什么别的物种吗?”

  他是村里长大的孩子,从前也下地干活儿,南安县靠南方,也吃稻米,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稻穗儿,而且稻壳里面全是实心的。

  祁秋年弹了他的脑门儿,“去,去请,请小殿下和佛子,本侯与他们一同进宫,进献高产量的水稻,顺道,你再派人去把寻安的妻女接过来。”

  “是。”

  很快,晏承安和晏云澈就一前一后地进了侯府。

  从那日之后,祁秋年和晏云澈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今日突然相见,居然有一种恍若隔世,如隔三秋的感觉。

  他压下心底的悸动,带他们看了稻穗。

  “这样太夸张了。”晏承安惊呼,“对比也太明显了。”

  晏云澈也将两种稻穗拿在手中对比,“到此地步,还能继续培育?”

  “当然了,现在的产量估摸着五六百斤,能达到江南鱼米之乡的基础产量了,但是还不够,最起码到八百一千斤才算达到我的标准。”

  “走罢,现在就进宫,不可耽误了。”

  勤政殿里。

  老皇帝拿着稻穗,一会儿又是笑,一会儿又是叹气。

  这态度,把祁秋年都给整懵了,不过老皇帝应该还是很满意的。

  “秋年又立了大功啊。”老皇帝终于放下了稻穗。

  从称呼的转变上来看,老皇帝那是相当满意了。

  祁秋年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陛下谬赞了,这粮种才培育一季,明年应该还能增产七分,臣有意,明年多选几个地方进行培育,也好根据当地的气候环境和土质做出一定的调整。”

  老皇帝连连点头,“这事情,你去与大司农商量便是,朕会传令,让他们全力配合。”

  这稻米,到底是和土豆红薯这样的粮食不同的,老皇帝自然就更看重了。

  大司农年初去了肃北州府,协助太守赵育推广土豆红薯玉米,第一季收获的时候,跟着粮种一起回来了。

  这第二季的推广,自然有大司农麾下的其他农官去辅助地方官员。

  关于第二季推广的事情,祁秋年也没多插手,被晏云耀那个狗东西一脉的官员抢了几个地方的推广权。

  这也没办法,他总不能指名道姓地说不让三皇子一脉的官员参与推广吧,那针对性也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