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京城,这诗集就销售了差不多两万套左右,但凡是家境稍微富裕一些的,都是买两套起步。

  这也导致精装版如今在京城都供不应求了。

  但祁秋年知道,这个数据是有虚高的,很多人囤了好多套,都有可能是给外地的亲友寄送过去的。

  而全国除了极个别州府,其他的都不如京城富裕,随之而来的蝴蝶效应就是读书人不会有那么多,紧跟着,到时候精装版的销量也未必能像京城这么火爆。

  竞拍出去的,总数接近二十万册,但整个大晋的读书人都未必有这么多,而普通识几个字的,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买诗集。

  这个数据很残酷,却是现实,还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基础百姓想要读书,太难了。

  或许经历过这次纸张降价,接下来书籍也会跟着降价,几年之后,这会读书知识的或许会上涨不少吧。

  若是能把教育模式整改一下就好了,不说能让所有人都读上书,至少做到青少年扫盲吧。

  可惜,这次他也无能为力。

  他能在工厂里开办免费的学堂,资金充足之后,他甚至可以去每个州府都开办一家免费的学堂。

  可是,这不是长久之计。

  也无法根治如今的国情现状。

  或许到时候,还会出现升米恩斗米仇的情况。

  他要生活在这个时代,自然是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可他也不是救世主,更不是圣母,罢了,一步一步地慢慢来吧。

  “侯爷在想什么?”休假的大源送茶进来就见他们家侯爷愁眉不展的模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侯爷尽管吩咐大源,大源一定帮您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祁秋年回过神,“没外人,坐吧。”

  大源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侯爷。”

  祁秋年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两辈子的弟弟,“想过脱了奴籍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大源一惊,立马又站起来了,“侯爷是不要小的了吗?是不是小的哪里做得不好?”

  祁秋年无语,“坐下,我就是随便问一下,你也差不多十八了吧,按照你们这里的规矩,也应该到娶亲的年纪了,寻常人家的小厮丫鬟,到了年纪也会放出去结婚生子的,就问问你的想法。”

  大源毫不犹豫的,“不要,大源不要离开侯爷,奴籍还是良籍对我来说,都不如跟着侯爷,那话怎么说的,小的要跟着侯爷打拼一番事业。”

  跟着侯爷这些日子,他会学会了读书识字算账,是侯府的管家,走出门去,人家也会看在侯爷的面子上给他几分薄面。

  他承认,自己从村里来,是有虚荣心的,他也喜欢京城的富贵繁华。

  可是他想要留下,不是因为虚荣心,是因为侯爷对他恩重如山,还有他的小妹,如今跟苏家嫂嫂一起开了一家小铺子,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

  这是他前十多年都不敢想的生活。

  他也能看出来,侯爷想做的事情还很多,很缺人手,那他怎么可能离开呢?

  即便是他做不了大事,在侯爷累了的时候,送上一杯热茶还是可以的。

  祁秋年啧了一声,“算了,我就随口说说,不过你这年纪也确实可以考虑婚事了,别的千金小姐咱不敢想,府里的丫鬟,若是你们有看对眼的,尽管来跟我说。”

  顿了顿,他又想起大源这个古代人思维,如今大源是管家了,家里的丫鬟小厮都归他管。

  “不能强求人家姑娘,得要先问问人家是否愿意,但凡有一丝勉强,本侯都是不会同意的。”

  大源嘻嘻笑两声,“暂时还没有,不过侯爷比我还大几岁呢,怎么不考虑婚事?”

  从前他就疑惑,主子这么有钱居然娶不上媳妇儿,后来到了京城,接触这么久,他也多多少少听了些风言风语,侯爷是个断袖,就是喜欢男人的男人。

  虽然他不理解,但侯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当然了,像侯爷这么光风霁月的公子哥,肯定是看不上他们这些下人的。

  可是侯爷身边都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是不是可以去小倌馆赎两个清官人回来?

  祁秋年敲了他脑瓜子,“别像歪的,本侯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

  “是,侯爷。”大源委委屈屈的,在他的认知里,有钱又有权,这种事情很正常啊,他见京城里的那些大老爷,都是这样的。

  祁秋年摇摇头,“算了,你去歇着吧,对了,你抽空去跟那些书画坊的老板说一声,加印可以,但是等这批快卖完了再做决断具体加印多少,至于之后的收益,分我三成就是了。”

  这些诗集总归是会流传千古的,一次又一次的加印,也在所难免,但也不总不好让那些老板一直打白工。

  过了这次风波,市场几乎饱和,之后那些老板也不可能大赚特赚,少赚点,就当那些老板的辛苦费了。

  大源应了声是,然后匆匆忙忙的去办事去了,完全没想着要抽空,侯爷吩咐的事情,他随时都有空。

  祁秋年看着大源背影,明明也还只是个少年人。

  大源虽然对他一条心,但始终三观差太远,他可以照顾,帮扶,把他当成家人培养,但聊不到一起去。

  还是去找晏云澈吧。

  也不知道晏云澈给他画的画怎么样了?

  收拾了有点东西去了隔壁,结果却被居士告知,晏云澈今天出门了。

  祁秋年还挺诧异,“佛子去哪儿了?”

  这种随意打听他人的去向,是有点儿不礼貌的。

  但看门的居士知道这小侯爷跟他们佛子的关系好,彼此互为知己,说了也无妨,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右相冯良家的小公子,从去年起就大病了一场,后来病好了之后,又落了水,之后眼睛就时好时坏了,可最近,那冯小公子却直接瞎了,还卧床不起,太医都无能为力了。”

  右相夫人陈氏,四处广招名医,结果遇到一个颠僧,也是名药僧,说那冯生是因为欠下的人命太多,亡魂找他复仇了。

  陈氏自然不信的,但那颠僧给冯生做了一场法事,冯生的情况居然好了很多。

  后来又没效果了,颠僧说他是修行不到家,要得道高僧才能净化怨气。

  这不,普天之下,哪个得道高僧比得上佛子呢?

  于是那陈氏便厚着脸皮求到了晏云澈这里,晏云澈闭门不见,但那冯生毕竟是右相冯良的儿子,右相又求到陛下面前去了。

  陛下念在右相的父亲是自己曾经的太傅的份上,还是下了道命令,让晏云澈去跑一趟。

  祁秋年啧了一声,那冯生,十多岁了还喝母乳,害死了那么多乳娘,这种渣滓,死了就死了。

  而且那所谓的冤魂复仇,必然也是那颠僧胡说的,不管他穿越又重生的,还自带空间,本质上他还是个唯物主义的。

  说不定,这事情还是跟苏寻安有关,这是直觉,也是来自上辈子他和苏寻安相识,对苏寻安的了解。

  他记得,上辈子这冯生后来就是出意外死的,那其中若是没有苏寻安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也是牛批了,苏寻安现在远在建渝州府,都还能让冯良生不如死的。

  能做到这样的,玄学肯定是不可能了,或许是中了什么奇毒。

  是了,他想起那次冯生和三皇子妃在玻璃专卖店配眼镜,他试探抽取冯生的生机的时候,就看到冯生身上的生机是黑色的。

  不管,这事情跟他没关系,他也不打算去问苏寻安,他还得夸一句干得漂亮。

  “那行,本侯就先回去了,佛子回来之后,你帮忙跟他说一声我来过。”

  “是,侯爷。”

  晚一些,晏云澈从右相府邸出来,就直接来了祁秋年这边。

  显然,晏云澈也是知道冯良的情况必然和苏寻安脱不了干系,不过他也不打算说,也不打算管。

  “冯生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祁秋年虽然惊讶了一下,但接受度良好,“像这种渣滓,死了都当是为民除害了。”

  晏云澈挑眉,“为民除害?”

  这词用得妙啊。

  祁秋年顿了顿,“我的意思是他活着都浪费空气。”

  两人默契的揭过这个话题。

  不过祁秋年还是好奇的。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应该要慈悲为怀,这佛子怎么感觉跟我以前见过的和尚都不一样?】

  晏云澈抬眸,并不回答他心里这个问题。

  比起慈悲为怀,他更相信因果,种下什么因,就能得什么果。

  简而言之,那都是他自找的。

  祁秋年不去找冯生,那冯生却找上门来了。

  那日,晏云澈去右相府做了一场超度法事,还真是奇了,那冯生的情况确实是好了不少,眼睛隐隐又能看见了,甚至都能下地了,只不过那张脸还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又要去玻璃专卖店买眼镜。

  顺道得一说,那冯生的眼睛,是因为时好时坏,大部分时间戴上眼镜能看清,但可能突然间就看不见了,之前买了那么多眼镜,都是冯生发火,自己砸了的。

  对于这种傻逼行为,祁秋年就不作评判了。

  那冯生上次和祁秋年对上之后,又被三皇子妃管束了一番,紧接着又是年后陈氏风波,所以冯生后来都是差遣下人来买的,不过这次视力问题更严重了,要配眼镜得重新测量。

  他眼睛看不清,刚进店,就创到了一位店员。

  店员本着顾客至上的理念,主动道歉了,结果那冯生却揪着人不放,让随从把店员打成了重伤。

  自他病后,脾气本就越来越坏,甚至还放话,“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本公子就算打死你,又能奈我何?”

  祁秋年就恰好是这个时候到的。

  “冯公子未免太嚣张了。”祁秋年黑着脸,让人赶紧把那店员送去救治,“这店员是良籍,冯公子觉得打死良家子,也不用负法律责任吗?”

  实际上按照大晋的法律,即便是家奴,也不能随意打杀,无人举报便罢了,若是有人报官,官府还是要受理的,虽然不至于被关押,但是会被罚款。

  但良家子又不同了,他不是谁的私产,即便是王公贵族,打杀了也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还亏得开国皇帝曾经是和尚,许多律法都还算比较公平,只不过这权贵伤人,真要想治罪,也难,多半都是赔了钱了事。

  显然,冯良也知道这一点,嚣张地扔了一张银票,“这算是本公子赔侯爷店员的医药费。”

  银票轻飘飘地,落在了祁秋年的脚边。

  侮辱的意思不言而喻。

  祁秋年的脸更黑了,本来他是不欲和这种活不了几天傻逼费口舌的,但这种羞辱,他若是能忍了,那不被人骂缩头乌龟?

  明的来,不合适,光天化日的,他要是揍了右相的儿子,也说不过去,到时候可能老皇帝也会为难。

  但抽取冯生的生机,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看着这人苟活,还出来恶心人,不如再送他一程,早死早超生。

  祁秋年偷偷动了动指尖,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冯生的生机急剧流失。

  冯生突然感觉胸腔一阵闷痛,眼睛瞬间又什么都看不清了,这下他就感到恐慌了。

  连忙招呼随从抬他回府,还让人去找佛子,让佛子去帮他治病。

  祁秋年嗤笑,这次晏云澈能去的话,他把名字倒着写,除非是冯生直接死了,晏云澈可能还会去做一场超度法事。

  “侯爷,这地上的银票怎么办呐?”另外一位店小二咽了咽口水,一千两银子呢。

  祁秋年:“留五百两给刚才被打伤的员工,你们其他人分一百两,剩下的,买成米粮,送去给破庙里的小乞丐。”

  钱嘛,总不能浪费了。

  店小二虽然心疼,但这是侯爷的命令,他也只好执行,而且侯爷一直都待他们不薄了,有一百两分一分,那也已经很不错了。

  那冯生方才侮辱侯爷,他们看着也气呢,幸好那冯生又犯病了,店小二偷偷唾骂,这种仗势欺人的纨绔,就该早点去死。

  祁秋年回了府,听到个消息,那右相又派人来找晏云澈了,毫不意外的,晏云澈那边以准备祭祀仪式,时间紧 ,走不开为由,直接给拒绝了。

  祁秋年还特意去了一趟极乐苑,问晏云澈又是什么祭祀。

  “陛下的万寿节。”

  祁秋年若有所思,皇帝的寿诞,虽然是在盛夏,但确实要提前准备的。

  但是上辈子,老皇帝寿诞的时候,建渝州府正好发生水患,听说寿宴也办得极其潦草。

  祁秋年上辈子是没那身份了解具体情况的,只是听闻了几句。

  这辈子,建渝州府有他修补水利,定然是不至于发生水患的,不过那半月的暴雨,还是得防一防。

  从苏寻安的来信来看,老皇帝派过去那帮人一已经到位了,干活儿也是一把好手。

  平时也不多问什么,帮他们挖种田,煅烧水泥,干活也不喊累,更是不干涉他们的决定。

  约定好用电报机联络的时候,也都说没问题。

  祁秋年就在琢磨,要如何跟苏寻安说一说,那连续半月的暴雨,是不是该带百姓避开?

  但是,这要怎么说才合理?总不能让人知道他未卜先知。

  祁秋年这边还没考虑出一个具体的章程,那右相冯良又开始作妖了。

  晏云澈不去右相府,冯良又只能求到陛下那边去了,陛下也拿这老臣没办法,被他吵得头疼。

  但说到底,老皇帝和冯良还有一层亲家关系,如今三皇子替父巡视岭南州府去了,冯生又是三皇子妃的弟弟。

  而目前,右相虽然风评有损,但并没有人拿到他的把柄和证据。

  于是又只能先委屈一下晏云澈。

  晏云澈也去了一趟,不过这次冯生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当夜就要不行了。

  祁秋年都听说了,右相府好像就要开始准备白事了,那冯陈氏的眼睛都要哭瞎了,后院几个姨娘战战兢兢,生怕被殃及。

  也是奇了怪了,冯生中的毒,居然没有人诊断出来,只当他是得了怪病。

  祁秋年在心底呵笑,那日他抽取冯生的生机,可一点都没手软。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体,能撑这些天就算他求生的意志力坚定的。

  反正无人知道是他做的,那就跟他没关系,安安心心地规划自己的生意。

  可冯良却不打算放过他。

  先是直接去告状,说他儿子是被祁秋年的员工撞了,这才伤及肺腑。

  让祁秋年交出那员工,给冯生陪葬。

  那冯良年纪也不小了,老年丧子,哦,是即将丧子,估计是有点儿疯魔了。

  老皇帝被他吵得不厌其烦,最后只能宣了祁秋年进宫问话。

  祁秋年咬死不认,反而状告冯生仗势欺人,为非作歹,那员工现在还在医馆躺着呢,全身多处骨折,如果不是及时送医,能不能救回来都难说。

  冯良眼睛赤红着,“前些日子我儿的五脏六腑都不曾受损,就在你店里被人撞了,当即就胸口闷痛,回府之后便不省人事。”

  祁秋年翻了个白眼儿,“冯大人,第一,是您儿子看不清,自己撞到了我店里的员工,第二,如果只是轻轻碰撞一下,就能损伤五脏六腑,您儿子是豆腐做的?”

  他这几句话可以说是完全不给右相面子了。

  纯粹是厌恶这种人。

  右相:“我儿原本就重病初愈,若不是你员工撞了他,又怎会犯病。”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了。

  “右相大人,那日的事情就发生在本侯玻璃专卖店门口,多的是路人围观,具体是什么情况,围观的百姓心里有一杆秤,本侯知道你家公子得了怪病,冯相即便是伤心过度,也不该污蔑无辜之人。”

  祁秋年心里也明白,冯相不是真的要他交出那员工,就是为了拉他下水,冯生反正是救不回来了,还不如临死之前拉他这个小侯爷垫背。

  呵~这算盘珠子都快蹦脸上来了。

  他能想到,老皇帝在这种时候其实也会为难,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对错问题了,这是朝堂上的权衡利弊。

  他很厌恶这种潜规则。

  最后老皇帝谁也没罚,不过右相儿子到底是要死了,老皇帝也送了些药材过去,权当做是安抚了。

  祁秋年心中叹息,如果他没点实质性的功劳,老皇帝也未必会在这种时候保他。

  毕竟脱离姻亲关系,朝堂上半壁文臣都与右相有些关系。

  一同出宫的时候,冯良眼睛都快滴血了,“祁侯,咱们走着瞧。”

  祁秋年啧了一声,“三皇子先前也对本侯说过这句话。”

  冯良被气得不轻,差点儿就要捂着胸口倒下,祁秋年动作快,在他倒下之前,立马缩进自己的马车,让车夫赶紧驾车离开。

  这鬼老头怎么还想碰瓷呢,他可没碰到那鬼老头一根手指头。

  冯生当夜就咽了气。

  祁秋年是第二天才知道的,不过他也没管,连面子工夫都没做,其他官员多多少少还是带着厚礼去悼念了一番,他这几天连门都没出。

  日日窝在家里,写自己的企划书。

  他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但是太混乱了,得要理一个章程出来,不能再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了。

  老皇帝要的录音机,哦,不对,准确来说是留声机,还在挨个试验那些材料。

  北方推广粮种的事情,算算时间,至少还要两个月才能收获,到时候这一批收上来,全部留种,就要全国推广的事情了。

  他虽然不揽权,但这却是他带来的,下一步的全国推广,那可就不是一两个负责人就够了。

  他并不想让晏云耀那个狗东西分一杯羹。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下一次粮种推广之前,踩死这一只臭虫。

  突破点,还是在建渝州府的水利上。

  有一件事情,他没怎么想明白,上一世,建渝州府发生水患,晏云耀刚好有个幕僚在那边。

  可是要如何做到在水患中极速挽救?

  仅凭那一个人,定然是不行的,所以绝对还有后手,这一点恐怕要让苏寻安多注意了。

  ......

  事情太多,祁秋年想着想着,突然就脑子昏昏沉沉的,没一会儿就趴在书房里睡着了。

  直到砰地一声巨响,他被惊醒。

  一睁眼,就看见身体差不多养回来的暗一在与一个黑衣人缠斗。

  暗一的身上还带着祁秋年的手铐,出招受限,已经落了下风。

  祁秋年啧了一声,又是要搞暗杀这一套?这次又是谁?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暗一会在这个时候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