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明握着乔桥扭到的脚腕又转了几次,感觉脚腕不再有响动,便松开了手。

  手上沾满了跌打损伤的药油,药味很重,宋以明起身走到庭院外,在水龙头下面洗了几遍手,才又重新走回小客厅里来。

  乔桥还呆坐在那儿。

  宋以明在乔桥面前蹲踞下来,低头看着他。

  乔桥还垂着头在默默地掉眼泪。他呼吸得很快,身体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眼睛间歇地眨着,卷翘的睫毛都被泪水浸湿了,眼角红红的,连露在外面的脖子都哭红了。

  他刚才听到骨头响的声音,被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应该是以为宋以明把他的脚给掰折了。

  虽然宋以明觉得,乔桥当时可能都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

  本来也崴得不严重,从表面看连肿都没肿,皮肤上那点儿红还是宋以明给揉出来的,就着跌打损伤的药给他揉了这么会儿,早活血化瘀了,哪里还能感觉到痛。

  竟然还哭了这么半天。

  真傻。

  趁着乔桥发愣,宋以明又抽了根新的棉签出来,把乔桥咬在嘴里的手拉了过来,拿纸巾擦干净手指头上的口水,蘸了药水继续给手心里破了皮的伤口消毒。

  哭声渐渐听不见了。

  宋以明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乔桥正愣愣的低着头,盯着他自己手上的伤口看。

  手上的伤口不严重,创面不大,伤口也不深,就是蹭破了点儿皮,不过因为刚才摔的那地儿有小石子和灰尘,混在伤口嫣红的皮肉里面,清洗起来比较麻烦。

  宋以明把伤口的脏东西沾掉,丢掉了手里的棉签,重新换了支干净的继续清洗。

  “都怨你。”乔桥忽然出了声。

  声音听起来小小的,没什么力气的样子,还掺着糯糯的鼻音。

  宋以明手上动作顿了顿,没回嘴,低着头继续处理伤口。

  应该是终于缓过了神来,乔桥吸了吸鼻子,睁着大眼睛,脑袋上炸着毛,特别委屈地开始冲眼下还正帮他疗着伤的宋以明嘀嘀咕咕骂骂咧咧。

  “都怨你,害我摔跤。”

  “我摔得好疼,脚也疼,手也疼,好疼好疼,还流血了呜呜呜........为什么要躲在那里吓唬人你这个大混蛋。”

  “你就是故意的,假装要拉我起来,实际上就是要报复我,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个人报复心太重了.......”

  骂了半天见宋以明也不搭理他,还要气鼓鼓地手脚并用地拿手去挥宋以明,拿另一只没伤的脚蹬他。

  像是一只脾气很糟糕的小猫。

  “......”宋以明好脾气地没有说话。

  宋以明丢掉棉签,撕开一片创可贴往乔桥手上贴上。

  乔桥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就算你帮我抹药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宋以明将创口贴外包装的纸屑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抬起眼,缓缓说:“是你自己走路不看路。”

  乔桥不敢相信宋以明竟然还敢还嘴,气急道:“我走得好好的,明明是你突然冲出来的!”

  宋以明起身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乔桥。

  乔桥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声音依旧凶巴巴的,但明显已经低了八度:“谁让你大晚上不睡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你、你看什么看。”

  宋以明转身从桌上抽出两张纸巾,不紧不慢地擦干净手,才把视线转回到乔桥身上,语速很慢、语气平淡地点评道:“恶人先告状。”

  宋以明说完就不再搭理他,绕过客厅的沙发要走。

  乔桥赶紧咽下去反驳的话,拿袖子抹了把脸出声叫住了宋以明:“你等等!”

  乔桥看着宋以明冷淡的脸,有点尴尬地说:“那个......你不扶我上楼去吗?”

  “我为什么要扶你。”宋以明反问道。

  乔桥尴尬的要命,但现在他脚伤着了,肯定再拽不动鳌拜,能指望的只有宋以明了,乔桥聪明地没再说话,扶着沙发爬起来,跛着脚朝宋以明蹦过去,保险起见先抓住了宋以明的衣角,才声如蚊蚋但又理直气壮地说:“我们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是应该要互相帮助的呀。”

  宋以明淡淡瞥了他一眼。

  乔桥见杆就爬,立刻双手攀住宋以明的胳膊,恨不得把身体一半的力都压在宋以明身上,蹦蹦跳跳地扒着宋以明走。

  两人以这种怪异的姿势走了一截,宋以明虽然没伸手扶乔桥,却好像也并没有要甩开他的意思,乔桥便得寸进尺地抱怨说:“你慢一点儿啊,我脚还疼,都快跟不上你了。”

  宋以明没再搭理他,像是不想再跟乔桥进行任何一句没有意义的交流,脚下却还是依言放慢了脚步。

  宋以明不发一言地把乔桥送上了楼,顿步在了房门口。

  乔桥也停了下来,侧头看向宋以明,态度十分颐指气使地说:“你愣着干什么,快扶我进去啊。”

  宋以明在沉默重再次退让了一步,把乔桥送进了屋。

  乔桥嫌宋以明的鞋脏,不许他穿鞋进自己卧室,非得要他脱鞋,等宋以明把他扶到床边,乔桥又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上脏,不愿意躺床上,叫宋以明改扶他去沙发。

  等宋以明终于把他扶去沙发坐好了,乔桥又开始作妖,拽着宋以明的衣服不撒手了。

  “我的脚因为你都伤成这样了,你不应该负责到底,待在这里照顾我吗?”

  宋以明冷漠地拂开乔桥的手,转身关上门离开了。

  乔桥一晚上没睡好。

  稍微眯着了会儿就开始做梦,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噩梦,导致乔桥后半夜都没怎么敢再闭眼。

  下去吃早饭的时候,乔桥跛着脚从楼下下来,眼睑底下一片乌青的模样把阿姨吓了一跳,乔桥都还没开口就帮他给学校打电话请了假,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

  能不去学校当然是好事,但乔桥现在高兴不起来。

  因为刚才早上的时候乔安然又打了个电话过来。

  乔安然昨天晚上被警察询问完后是乔桥的叔叔乔裴去接的。乔安然说,乔裴对他的管束很严,期望也很高,因为乔安然荒废学业偷偷玩游戏,还私下见网友的事对他很失望,昨天把他骂了一顿,而乔安然的角色任务又和乔裴的期望有很大的关联,导致乔安然的角色任务陷入了紧急状态。

  总得来说就是,乔安然今天得继续去学校上课,没办法请假来陪乔桥了,这几天晚上放学以后估计也够呛能来。

  乔桥吃完饭上了楼,很想补个觉,又怕再做噩梦,不敢闭眼。

  坐在床上干熬时间,想着去影音室看个电影,转移一下注意力,忽然听到楼下传来的鳌拜的哼唧声。

  不是从后面传来的,像是在前院。

  乔桥爬下床,拉开玻璃门走到露台上往下看,竟然看见了宋以明。

  他牵着鳌拜的狗绳子,从外面大门的方向过来的,正经过院子,看上去像是出门去遛了狗。

  “宋以明。”乔桥冲底下喊。

  鳌拜听到他的声音,原本耷拉着的尾巴立刻疯狂摇晃起来,奔着绳子就朝乔桥嘤嘤叫起来。

  像是想隔着一层楼向乔桥跳过来。

  宋以明被拽得停下脚步,抬手拽了一下手里的绳子,把绳子在手心里缓缓绕了一圈。

  鳌拜被扯得往后仰了过去,脑袋往回转过去,对上身后牵着绳子的人,整个狗忽然僵住了,呜呜哀叫了两声,坐在地上没了动静。

  乔桥还记着昨天晚上这只蠢狗有多靠不住,遇到危险了比他跑得还快。

  于是乔桥兴冲冲地看着鳌拜受欺负,对它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完全无动于衷。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乔桥幸灾乐祸地吓唬那只傻狗说:“谁让你不听我的话,到处乱跑,以后就都让他溜你。”

  乔桥下了楼,直奔前院的小房子,宋以明已经把狗拴回了后院,正坐在门口那张矮桌子上吃早饭。

  乔桥正觉得这个场景熟悉,下一秒,脑子里就传来熟悉的一声:“叮——”

  毫不意外。

  系统任务依旧是让乔桥过去骂宋以明,并且破坏宋以明的早饭,只不过这次的措辞没有用“踹”,因为宋以明今天吃的是包子。

  乔桥盹都没打地走过去,趁宋以明不备抢走了他手里的包子,转身丢进了后面树旁的垃圾桶里。

  边轻车熟路地完成这一套的流程,嘴里还碎碎地叭叭着把另一个任务也做了:“哟,大早上吃包子呢,别吃了别吃了,就这么点儿肉,本少爷拿来喂鳌拜它都不吃,有什么好吃的……”

  宋以明也跟第一天一样的毫无反应,放下了手,不发一言,面容冷淡地瞧着乔桥。

  乔桥丝毫不畏惧宋以明的冷脸,走过去很不见外地拉着宋以明的胳膊想把他拽起来:“你快跟我走。”

  乔桥当然扯不动宋以明,便停下来冲宋以明使眼色,试图用眼神将他支使起来。

  然而宋以明根本不理他,乔桥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扯宋以明的胳膊,把宋以明的手翻过来,凑过去用食指在他手心里划拉道:“带你去吃好吃的。”

  宋以明抽回手,微微抬起头来看他。

  乔桥冲宋以明眨了一下眼睛,无声说道:“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