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蝉鸣落幕, 树叶已染上浅淡的秋黄。
“来这边——到来这边开会咯，各位同学——”
站在操场前的五条悟敲了敲掌中卷成的纸筒，声音懒洋洋的, 带着几分愉快的惬意。
此时的天气并没有特别炎热, 地点也不是在什么沙滩边，他却穿着件极具波西米亚风的花色衬衫与休闲裤，眼罩被墨镜替代, 头发也随之垂了下来, 纯白色的发丝在阳光照耀下几近透明, 显得格外柔软又轻盈, 令人想起甜滋滋的棉花糖。
“……我们都已经在这里坐着了啊, 五条老师。”盘膝坐在操场上的虎杖悠仁先举起手。
坐在他身旁的钉崎野蔷薇撇了撇嘴, 单手撑在膝盖上的姿势看起来气势十足, “我猜他就是想喊那两嗓子, ”——她毫不客气的吐槽道，“就像进商场后不管你的脸有多臭, 导购都非得凑上来问你一句来买什么同样。”
伏黑惠：“……很贴切。”
星绮罗罗：“……呀，深有同感。”
乙骨忧太：“五条老师……一二三年级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熊猫：“话说……为什么胀相也在这里啊, 他怎么说也不是高专的学生…”
坐在一旁的胀相巍然不动, 连半点眼神都没分给熊猫, “………”
虎杖悠仁长叹口气, 食指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 “那个, 看他孤零零站在高专大门口等我，总觉得有点可怜…就以家属的名义带他一起进来了。”
“……”钉崎野蔷薇转过脑袋, 拿鄙视的眼神嘘他，“你前几天还坚定地说自己绝对没有大哥。”
虎杖悠仁：“……就是这句话被他听到后的那个表情, 才让我于心不忍…”
没再戴眼镜的禅院真希不耐抓了抓头发，催促这个在正经事前总爱先耍两句宝的老师，“要说什么就快点讲啊，真是。”
“只是最后过一下当老师的瘾啦。”五条悟的视线逐一扫过自己带出来的学生们，望着他们面上那坦率又放松的表情，那是未被残酷与悲剧所浸染的，独属于未成年人的纯粹。
无须再战斗，再流血，再为被强制赋予的责任而牺牲自己的性命——在那之前只能坚定着望不到尽头的信念，直至精神或身体，先有一方崩溃的终焉时刻来临。
“别这么见外嘛，我可是最后一天当你们的老师了哦。”他心情很好的笑着，也随意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再过一个月左右，就是普通高校的开学季了吧？”
他将手中卷着的纸筒摊开，“之前呢，我也向大家收集过关于对未来的意向和规划……啊，一年生除外，你们只能选择转学到哪所高中继续读书，可别想提前毕业喔。”
“当然，作为补偿，直到大学毕业为止，所有的学杂费以及生活费都会由我们这边承包。”五条悟先将其中两张纸发给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悠仁是直接回到原学校继续就读，野蔷薇选择和悠仁一起，这两张转校证明你们拿好，杉泽第三高中那边我也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不用担心。”
“惠是想回到埼玉继续读高中，这张转校证明也收好，”——伏黑惠接过属于自己的那张纸，“记得替我向津美纪问好，等过一段时间就去看她哦。”
他嗯了声，“知道了，会和她说的。”
虎杖悠仁大惊：“欸，惠不和我们一起读杉泽高中吗！”
“他要回他姐姐那一起就近读啦，笨蛋悠仁，”钉崎野蔷薇用拳头敲了下他脑袋，“反正离得也不远，休息时间还是能约出来玩的，担心什么。”
虎杖悠仁委屈捂住脑袋：“……”
就是感觉不一样了嘛！
“对了，听说东堂选择要和你就读同一所高中。”钉崎野蔷薇想起件事。
“什么！？”虎杖悠仁大惊失色，“那家伙的年纪不是都可以上大学了吗！”
钉崎野蔷薇对此只是耸了下肩膀，表示自己怎么可能搞得懂大猩猩的想法。
“——说起来，悠仁最近感觉怎么样，宿傩还会在脑海里和你说话吗？”五条悟将墨镜摘下来些，用六眼仔细打量对方体内混杂流动的咒力，“又减少了许多，很不错。大概再过一段时间，那家伙就会像是吸收干净的新陈代谢一样，被你彻底排掉啰。”
“…………五条老师，你把宿傩描述得好像是什么服用过量的维生素C片一样…”被脑海中骤然响起的怒骂声打断思绪，哑然停顿片刻，虎杖悠仁才重新用了一个委婉的形容，“他有时还是会说话啦，但频率越来越低了。大概也是我没吃几根手指的关系，咒力消失的会很快？”
“总之他已经不再能构成威胁了，可喜可贺——”五条悟啪叽啪叽鼓了两下掌，才继续发出第四张纸，“真希……”
“啊，我不打算回那个要么呼天抢地，要么愁眉不展，要么变本加厉的牢笼里去，”提起如今的禅院家，她更是直皱眉，“我和真依约好了一起考大学去，等那个家安静下来了再说，到时候就再回去好好嘲笑他们一番。”
“那群老橘子现在的表情更是精彩哈哈哈，我隔三差五就情不自禁的登门拜访他们一下…”说到这个，五条悟就扬起嘴角笑眯眯的，简直是肉眼可见的满分好心情，“关心下他们的身体嘛，可别把自己气死在家里了，那多不划算…咳，那多令人痛惜。”
众人：“…………”
时时刻刻都得承受来自仇敌的得意嘴脸和话里有话的莫大嘲笑，这听起来可比被干净利落的宰掉要痛苦多了……
鼓掌…不是，默哀三秒。
“接下来到棘了。”五条悟看向他，“现在可以正常的说话了吗？因为你的咒力量不算大，所以当幅度降到一定量时，如果不是刻意使用术式，咒言的力量应该就很难影响现实了。”
“没…”下半张脸挡在衣领后，依旧不怎么习惯说话的狗卷棘咳了两声，才将话补完，“没什么问题。”
“试一下？”五条悟将他的墨镜摘下来，放到摊开的手掌上，“试试让它浮起来。”
狗卷棘酝酿片刻，“「浮起来」。”——他的视线紧盯着那副墨镜，看着它飘飘悠悠离开掌心五厘米不到，又迅速落了回去。
“只能做到这一步啊，离可以完全的正常说话也不远了。”五条悟笑了声，也懒得再戴上墨镜，直接靠眼镜腿将它挂在领口敞开处。
“既然棘选择了读大学，这封推荐信就收好哦，搞丢它可是会很麻烦的。”他也递给对方一张纸，“凭这封推荐信，95%的大学都不会拒绝你的入学申请。”
拿着纸的狗卷棘沉默点了点头，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可以开口，“五条老师，谢谢。”
“忧太也同样选择读大学，”五条悟转过视线看向他，“还有保守派的人来找你麻烦吗？”
有纪在之前决战中能够获得最终胜利，乙骨忧太属实功不可没——但也正因他的亮眼表现，导致有相当多不愿咒力消失的人来报复性袭击他，又被忧太打得更加狼狈的灰溜溜回去。
毕竟当大家都在稳步下跌咒力量至零的时候，有那么一个咒力量接近无限的家伙，哪怕跌了一部分，它也是几乎无穷的多啊。
何况失去的咒力，还被补充加持到他原本薄弱的体能上了！
简直是比之前还要干脆惨烈的爆杀，看得熊猫都要于心不忍的落泪。
“现在几乎没有了。”乙骨忧太摇了摇头，哪怕话语里透着几分解脱的轻松感，带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神也依旧显得沉郁，“也可能是终于接受了现实。”
“是在说他们终于明白过来，打不过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打不过吗？看来笨蛋和有没有咒力一点关系都没有。”五条悟很干脆的将剩下几份发完，拍了拍手。
“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去处，我很欣慰。今后也要好好加油啊，”他道，“夜蛾校长说他不忍心面对这样的场面，肯定会喷出眼泪来啦，就由我来宣布了。”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就此解散。”
……
如此简单随性的毕业礼，在夕阳中落下帷幕。五条悟独自停留在原地，望着三三两两往外走的学生们背影，双手揣在休闲裤的口袋里，表情似乎有些出神。
“有点舍不得他们吗？”夜蛾正道停在他的身边，也同样将视线落在那以及逐渐变小的背影上，“那就好歹正经一点，穿这身宣布像什么样。”
“这可是一生仅有一次的梦想成真，”五条悟慢吞吞开口道，“穿成度假风才适合庆祝吧？”——没有戴墨镜，雾蓝色的苍天之瞳转头望向他，“倒是夜蛾校长，都说你可以直接退休啰，怎么还过来了？”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的额角绷起青筋：“分明是你故意把给我的集合时间往后说了一个小时吧！”
“欸——我有吗？”五条悟斜过视线，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辜模样，“是学生们太热情，来早一个小时啦。”
“……你这家伙，给我好好反省。”夜蛾正道取下有点湿痕的墨镜，用衣摆擦了擦，“我就不告诉你另一件事情了。”
五条悟疑惑嗯了句，“什么事情……”
随即，他的声音消失了。
“我都说不会告诉你了，自己去猜吧。”夜蛾正道重新戴好墨镜，却看到自大门而来的路上，已经有一道身影正往这边走——见到五条悟望过来的目光，便向他抬起手，以很大的幅度挥了挥，“嘁…都让她在外面等着你了。”
“——有纪姐姐才不会像你这样小气呢，”五条悟的嘴角止不住上扬，语气亲昵而愉快。
“哪怕是十年，我也一直在这里等着她。她怎么会舍得丢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