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和将军

  远处靠近之人是地上被打的家伙的小厮,他并没有发现主子出事了,只以为自己没看住人才让他倒在了这里,可不能让主子发现,赶紧趁醉酒慢慢把他给扶了回去。

  谢星火曾经就靠着在林中打猎为生,身材和体力不是盖的,相貌太过惹眼,便跟于玚一样遮掩了一下,故意涂黑自己,但依旧十分俊朗。

  要不是他平日里性子非常冷漠,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苟言笑,就凭这张脸绝对能在此地混到不少赏钱。

  谢星火一直盯着于玚,此时借着月光才忽然发现他脸上有几道吹弹可破的白痕,可能是刚才被非礼挣扎时蹭掉了伪装。

  谢星火一愣,同样用这种方式遮掩相貌的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如果刚才出去,将事情闹大,肯定会被别人发现端倪,于玚是这儿的当家花旦,如今相貌就已经能惹是非了,若再好看几分,绝对出事。

  于玚猜测对方心中已经有数,便没再吱声,等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才走出去。

  “天色已晚,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他用长长的戏服掩面道,说着就快速离开了原地。

  想必那个男人也不会因为于玚变丑了些就不喜欢他,毕竟之前跟萧千寒在一起经历过年老,对方也毫不变心。

  但是让人发觉自己的秘密,也是拉近关系的一种,这就是于玚今晚暴露相貌的原因。

  秦淮园毕竟就那么大,倒也有类似于员工宿舍的地方,住的都是新人,或者暂时没地方去的家伙。

  像于玚这种能赚钱的花旦,必须自己在外面租个独栋小院,才住的舒服。

  他出秦淮园后,便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听脚步声应当是谢星火担心他,才尾随护送的。

  于玚微微勾起唇角,快速转进了一个小巷子里,等谢星火跟过来时,忽然伸出一根木棍直击他的头部。

  但速度有点慢,谢星火轻而易举的抓住了木棍,反手缴获,顺便还擒住了于玚的手腕。

  “啊!”于玚惊呼一声。

  谢星火赶紧松手。

  “对不起,我没想到是你。”他说。

  于玚捂着发疼的手腕: “你为什么跟着我?我还以为是哪个贼人……没打到你就好。”

  谢星火没说,于玚那点力气,真打到自己也不会有事。

  “前不久才出那种事,我是你的小厮,护送你回来是我该做的。”谢星火道。

  于玚好歹是成年男子,再加上这年头小厮可不像以前全部签卖身契,谢星火只需要拿钱办事,白天在秦淮园伺候他就好,回家不至于护送。

  但既然对方找了这个借口,于玚就不揭穿他,点点头道: “好。”

  他的住处再走几步就到了,这儿还是挺幽静的,小院不大,种了几株花草,处处透着优雅和清香。

  开院门后,谢星火本来想走,于玚却开口淡淡的说: “进来坐坐吧。”

  谢星火: “……”他没舍得走。

  于玚在前面引路,一直将谢星火带到屋内沙发上。

  普通百姓用的肯定是冷椅板凳,沙发类的东西太贵了,一般只有官员和特别有钱的家伙才能用。

  秦淮园的当家花旦虽然赚钱,但不至于能买这么好的东西。

  不过在谢星火看来,于玚家中出现这些似乎挺正常,戏子二字在这个时代名声不好,可眼前之人一抿一笑皆透着矜贵和娇气,就该用最好的。

  事实上于玚根本没有考虑那些,他只图自己住的舒服而已。

  于玚亲手泡了壶茶,给谢星火斟上,后者刚想起身说自己来,他便道: “现在是私下,没有主仆之分,我来就好。”

  也许是于玚的声音太过温柔,谢星火直勾勾的盯着他,一时间竟忘了移开目光。

  于玚装作没发现的样子道: “星火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直到他转身离去,身影从视线消失,谢星火才如梦初醒般收回目光,狠狠的皱着眉头,刚才居然没控制好自己,还好对方没发现……

  不过片刻,于玚就换了日常居家的衣服重新出来,同时面妆也被彻底卸去,露出原本精致绝色的脸庞。

  谢星火: “……”又移不开眼了。

  他自己本身就非常好看,根本不至于时时刻刻盯着对方,但谢星火真的移不开目光,不是因为一张脸,而是控制不住内心深处的喜欢和悸动。

  就想时时刻刻的注视着他。

  于玚顺势从不远处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一指盖药膏,边在手腕处细细的揉着边同样走到沙发上坐下。

  谢星火看到他手腕处的红痕,立刻心疼道: “对不起……”这是他前不久捏的,也没多用力,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于玚淡淡的摇头: “是我个人体质问题,容易留下痕迹,其实不疼的。”

  随后不等谢星火再说什么,于玚便话题一转道: “如今世道艰难,我独自一人流浪到宋城,没有去处才在秦淮园落脚,这个地方相貌异于常人会出事,所以我才想用妆容掩盖些许,星火你也是这样,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是怎么看出我的?”谢星火没想到他会知道自己同样对相貌做了伪装。

  于玚语气淡漠: “没来秦淮园之前,我在街上见过你,那时你身边还扶着一位老奶奶,不过你肯定没注意到我,因为我用泥巴糊了脸,穿着打扮都像个无人关注的乞丐。”这话是瞎编的,却不会穿帮。

  谢星火很难想象眼前之人沦落成乞丐的模样,忽然很恨自己没能早点遇到他,但转念一想,遇到又怎样,他给不了眼前之人好的生活,他没有钱……

  于玚看出了眼前之人的异样,指尖抚上面庞道: “所以,我希望星火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跟别人说我伪装了相貌的事。”

  谢星火立即开口: “我当然不会说,于小公子放心好了。”

  于玚一顿: “私下星火不必客气,叫我玚玚就好。”

  “玚玚……”谢星火将这两个字反复在嘴里呢喃了几遍,仿若唇齿留香。

  ……

  不管怎么样,从这天开始,两人终于不再像个陌生人一样了,于玚从跟他的那番对话中隐约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是有点儿意思的。

  至于有多少意思?不好说。

  第二天,于玚在秦淮园后台隔间静静的补着妆,谢星火就在身边候着,时不时端来一杯水,他现在用不着再做其他事,只需要围着于玚转悠,更能光明正大的盯着这人看。

  前面又有不少公子哥送来礼物,谢星火面色阴沉,却没资格说什么。

  好在于玚顺手指着角落: “扔那儿吧。”没有丝毫在意的样子。

  快要轮到于玚上场了,他便去里间换衣服,门口只有一道帘子,万一有人闯入会非常不方便,于玚便指着一处地方跟谢星火道: “站这儿帮我看着人。”

  后者毫不犹豫的点头嗯了一声。

  于玚进去后顺手拉上门帘,谢星火起初没注意,但过了会儿忽然察觉帘子拉的不紧,从他这个角度正好漏出一道缝隙能看见里面。

  谢星火想顺手拉上的,却瞥到于玚已经解开了外袍的画面,便指尖一顿。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哪怕他不是个正人君子,也不该做个偷窥的小人。

  但谢星火实在移不开目光,更无法挪动指尖拉好帘子,即使逼的自己满头大汗也做不到。

  于玚动作缓慢的背对着门口换好衣服,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

  这场戏唱的很成功,台下全是各种吆喝声,结束之后有个随从找到了后台,说他们少爷要请于玚去明月楼吃饭。

  那里是平民绝对消费不起的地方,于玚淡淡的拒绝了,随从却扬言你不要不知好歹,我们少爷可是严家独子严成瑞!

  于玚连第二句都不想听,谢星火直接把他给扔了出去。

  秦淮园不是小地方,并非哪个阿猫阿狗都能强迫这里的当家花旦,那随从觉得受到了欺负,出去便跟自家少爷告状。

  严成瑞听着生气,却也没法随便闹腾这里,便在门口等着,想堵于玚。

  结果直到大半夜都没见到人,因为于玚从后门早就溜了。

  谢星火今天继续送他,于玚便买了点酒菜,邀请对方小酌几杯。

  谢星火酒量很好,他会酿酒,以前经常喝,但于玚不同,还没喝几杯便趴在了桌子上。

  ……

  第二天,于玚一直没有在秦淮园出现,园主不知他怎么了,便让谢星火去看看。

  后者赶紧去了于玚所在的小院,敲了半天门才开,于玚一副宿醉病态的模样,面色泛着苍白,却愈发楚楚动人。

  他将谢星火引进屋内道: “今日醒来我头疼的厉害,肯定是没盖好被子着凉了,你昨天什么时候走的?我完全不记得。”

  谢星火喉咙微动: “昨晚我把你扶到床上,给你脱了外衣后,感觉有点热就没帮你盖太紧,抱歉。”

  于玚摇头: “不是你的错,我天生比较体寒而已,就是夏天还没到,怎么那么多蚊子?我身上好几处都被咬了,虽然不痒,有空还是备点药膏吧。”

  谢星火: “……”他微微撇开脸默不作声。

  昨晚自己已经很控制了,但难免留下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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