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极度占有>第53章

  江耀宗找上门的时候,李允正准备去周生桦的画室。

  离开陈柏臻没多久,李允在某个清晨的煎饼摊上重新遇见了周生桦,之后每个周末他都会开车接送李允去他的画室。

  从那栋别墅出来后已经三个多月,李允脸上的伤痊愈,只有右脸脸颊处一块白色的瘢痕,不去细看大抵瞧不出,李允也不觉得谁会闲着没事盯着自己这张脸看个没完。

  但江耀宗此刻却像只鬣狗似的盯着李允看。

  李允低下头,将大半的脸埋在脖颈间的这条白色围巾里。

  “我哥之前叫你去给温玫画画你怎么不去。”他双手插兜,狠狠跺了几下脚,话里是努力克制但仍旧听得很清楚的不愉快。

  李允没吭声,只低头盯着脚下的雪地看,快要过年,这几天一直下大雪,李允不喜欢下雪,因为地上湿滑,但凡出门总能摔个几跤。

  不久前就是差不多在这样的一个雪地里遇见的江淮锋,他穿着看上去很贵但很单薄的西装站在小区商铺的屋檐下,很正式地邀请李允去给一位叫作温玫的画家画画,年后温玫要开画展,但手出了点问题,正在找能够代他画画的人。

  江淮锋说可以给到李允很高的酬劳,高到是李允这辈子也赚不到的数字。

  “因为温玫和陈柏臻要结婚了,你不好意思去见温玫啊?”江耀宗再度开口,这回话里多了点看好戏的意思。

  李允一愣,局促的视线在脚下这块雪地里不安地扫动,还是什么都没说。

  和陈柏臻分开的第二周,新闻上就传出他和温家小儿子的订婚消息,借助温家在杨城的势力,陈柏臻一家正式加入争夺财产的斗争,陈柏臻的父亲陈梁甚至出现在了陈家企业一把手的候选人名单里。

  李允倒不是因为温玫和陈柏臻的关系,拒绝江淮锋的理由很简单,不想再成为谁的替代。

  不知道江耀宗到底从哪听来的自己和陈柏臻的事,李允后来想了想,估摸陈柏臻周遭的人都听说过,不是个新奇事儿。

  但江耀宗接下来开口说:“他在画廊那天把我揍到吐血,肋骨疼了三个月,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这里疼。”

  这么说着,他抓来李允一只手,捂在他右腹上。

  李允吓的身子先是一激,然后不住往后退。

  江耀宗没肯放开这只手,继续问:“李允,是你叫他来揍我的吗?”

  “不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允皱眉,摇头,还在用力挣扎。

  江耀宗倏地松开手,李允猝不及防地往后倒在雪地里。

  屁股传来些许疼痛让李允忽然想起那天在画廊找手机的事,后面问过陈柏臻到底怎么回事,他没说,不光不说,态度还有点差。

  倒在雪地里愣了会,李允缓缓爬起,又被江耀宗踹来的一脚直接摔在地。

  这次脸整个埋进雪地里,李允的手没进雪里,好久都没有再起来。

  这会子的雪又硬又凉,身子栽进里面时,刺骨的寒意携着痛攻击着身体,很不好受。

  早晨这会,上班的人多起来,十字路口边 过路的人们行色匆匆,将好奇的目光朝他们那投去。

  江耀宗朝四周望了望,接过手下递来的合同,往李允怀里塞。

  “就快过年了, 我们大家都过个好年,你签了这合同,去给温玫画几幅画就行了,这么多钱,你都不要啊。”

  李允没去拿这份合同,坐在雪地里,将融未融的雪水沾湿在身上,透过裤脚和袜子,冰在皮肤上,有点刺骨。

  “拿好,李允,拿好。你好几幅画都是我哥买的,我哥在你这花了钱的,这点面子都不给你真的是。”这份合同被他一直抵在李允胸口处,江耀宗不断强调着,李允愣愣地看着他,“你拿好啊,我还有其他事情,李允,年后你带着合同来找我,打我电话也行,嗯?好嘛?”

  附加一张名片,一起强行塞在李允手里,江耀宗随后离开。

  起身,将身上的雪水掸干净,李允将合同和名片一起扔进垃圾桶。周生桦的车没多久就开过来,见李允坐进车里时的脸色有点苍白,还伸手去探李允的额头,问是不是哪不舒服。

  李允躲开,说没有。

  周生桦又问李允,“以前小云和你在学校,是不是经常被一个叫江耀宗的男生欺负?”

  拿到周笙云的那本日记后,周生桦似乎得知了更多弟弟的过去,自打和李允重逢,隔三差五总从李允那打探弟弟生前的一些事迹。

  李允选择性地说一些,不说一些,有些的确也不是很清楚。

  将脸埋进围巾里时,李允才意识到雪水渗进了围巾里面,那种冰凉又黏湿的感觉很不好受,根本找不到一点温暖。

  李允最后点了点头。

  除夕那晚,周生桦直接跑到李允家门口,拉着李允的手要李允去他家吃饭。

  周生桦的家就在附近,李允许久没上他家玩过,被撺掇着在那吃了顿年夜饭,结束后和周生桦一起去了上面的阁楼,周笙云在世时,这里是李允和他放学后的秘密基地,俩人经常窝在那上面画画,看漫画书,聊天。

  李允很惊讶这里居然还保留着和周笙云生前一样的家具摆设,周生桦解释父母在弟弟离世以后仍旧定时打扫这里,保持原样。

  震惊了会,李允四下打量,寻找记忆里熟悉的场景。

  周生桦的声音缓缓响起,“你给我的小云日记,最后一页好像被撕掉了,撕掉的那一页去了哪,小允,你知道吗。”

  李允在这个小阁楼里转了圈,拉开书桌的一道抽屉,又往天花板那看了看,随后才摇头。

  挨近墙角那的一块木板有点翘出来,李允伸去手从那块缝隙里掏来掏去,先是抹了一手灰,随后掏出一堆纸张和一个小铁盒子。

  李允记得周笙云偶尔会画些不太好的画藏在这种地方,有些很血腥,有些又很色情,被家长逮到肯定会被教训一顿,于是他偷偷给李允看过就会藏在那里。

  李允一张一张看过,发现好几张印象里没有见过的画,以及打开铁盒子后,里面有一颗糖果,几张照片,和一页撕下来的纸。

  回去的路上,手机推送来的一条新闻,说陈家人正式宣告老爷子离世。

  等最后一个绿灯的时候,周生桦才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给李允。

  他说后面陈柏臻找过他,专门管他要这张草稿纸,周生桦起先根本没印象,只说丢了,陈柏臻脸色非常不好,还误会周生桦是不是故意不给。

  李允听得苦笑,周生桦又评价和陈柏臻仅两次的见面都非常奇怪,还调侃说他比李允本人要爱惜这些画多了。

  李允解释,说是因为这张草稿纸上画的是陈柏臻本人的缘故。

  “是吗。”对面绿灯亮起,周生桦启动车子,淡淡的笑着,“他当时对我说,他说那是你亲手画出来的东西,他要收回,因为他觉得这是你的东西,而你,是他的。”

  “他精神病犯了,别搭理他。”李允拧眉,将脑袋往车窗那偏了偏。

  “他好像把我当成了情敌,但还管我问了很多有关你的事。”

  车窗外又飘起了小雪,李允攥着这张皱巴巴的草稿纸,跃过十字路口的视线又重新被周生桦的话拽了回来。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他有点喜欢你的。”

  直到在新闻上陈柏臻订婚的消息,后面周生桦去找李允,那时李允脸上的伤还未痊愈,问怎么回事也不肯回答,周生桦猜得出来,肯定是在陈柏臻那受的伤。

  李允不作答,垂下的睫毛覆住眼眸,轻轻颤动了下,车子驶过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就是在这个路口,李允被江耀宗拽着过了马路,也是在这个路口,被陈柏臻横抱起过了马路。

  那是心上裂开的口子头一回如此及时地得到一块创口贴的修复,李允在那之后产生出了太多妄想和眷恋,再不得不亲手用一块碎瓷片划破。

  车子终于停到小区门口,已经将近十二点,原本晚饭很早就吃完,二人又在小阁楼里待了很长时间,一直拖到这个点。

  春节一过,李允就打车去了江耀宗那。那份合同连带名片早被李允扔了,但除夕夜瞧见周笙云留下的小铁盒子里的东西后,李允回忆起名片上的地址,主动找到江耀宗。

  做这个决定对于李允而言不算特别困难,尽管搁以往,李允是绝对不会主动接近江耀宗这个人。

  辍学以后李允也在断断续续做着有关在学校那些被欺负的梦,江耀宗的再度出现激起了太多过去的可怕记忆,李允之所以眷恋陈柏臻的那个胸膛,就是因为将脑袋抵在那里的时候,感受着踏实和温暖,可以睡个相对而言比较好的觉。

  暂时性的避风港如今已经不复存在。

  李允看到网上的新闻,陈家老爷子的葬礼举办得非常隆重,各界重要人事前去吊唁,还有媒体现场直播。

  直播后面是陈柏臻携温玫出场,在葬礼结束的尾端宣布了爷爷的最新遗嘱,和一份将堂兄陈谦致从集团驱逐的联名申请。

  隔日陈柏臻的父亲陈梁宣布担任集团新掌门人,谁是这场财产争夺里的赢家已经很明显。

  李允觉得难怪陈柏臻父亲当初过来给钱叫自己离开他儿子呢,合着这不离开了拿到这么多好处。

  江耀宗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李允,给了份新合同让李允签,一共画十三份画,给到的酬劳是够李允在海边买栋别墅的价格。

  不仅如此,还亲自开车送李允去了温玫别墅,说温玫特别想见见李允这个人。

  李允也没拒绝,年后那种春天的气息就有点来了,大家也都各自过上了新一年的崭新生活。

  李允也打算过新生活。

  下了车,特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递到了江耀宗手上。

  “我请你吃糖,江耀宗。”

  这是一颗从周笙云的小铁盒里拿出的糖,让江耀宗的笑容在辨认出来以后瞬间僵滞住。

  温玫的别墅也很气派豪华,在一处私人山林里,是看上去有一定年代的建筑,李允一瘸一拐地走到这扇门前,转身对站那的江耀宗说:“你愣在那作什么,江耀宗,你不陪我一起进去吗。”

  江耀宗盯着手心里的这颗糖,许久才抬头,狠狠瞪向李允。

  “你从哪弄来这个东西。”他问。

  彼时仆人已经开门邀请他们进去,李允起先没搭理他,进门,换上了拖鞋,这才转身。

  “怎么,怀念吗?但我这里只有这一颗了。不过我觉得,你那里这样的糖果应该更多才对。”

  小铁盒子里除了这颗包装精美的糖果以外,还有几张照片,第一张是周笙云站在衣物室里脱衬衫脱到一半的模样,第二张是周笙云在厕所尿尿的侧身照,第三张是周笙云赤裸着躺在一间像是杂物室的地方,血从他的双腿流出,流在大腿内侧的肌肤上,流在灰白色的水泥地上。

  往这栋别墅里没走上几步,李允就闻到一股极其难闻的臭味,有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赤着上半身躺在沙发上,李允认了出来,那就是温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