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当时一鞭子抽断杨抒命根子的事,晏辞至今历历在目。

  眼前这个人还是不要惹她的好,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咳了一声:“巾帼巾帼,这样总行了吧?”

  萧元英满意地点了点头,晏辞试探道:“那巾帼要是没事的话,臣就先走了?”

  萧元英柳眉一跳:“才没说两句就这么急着走,还说不怕本宫?”

  晏辞心道他答应了顾笙今早在他睡醒前回去呢...

  萧元英笑道:“不逗你了,跟你说正事,今日本宫本来只是来见元安的,可是方才元安与本宫说他今日新得的香师会制很多寻常人不会的香,所以本宫一时好奇,又见你看着熟悉,就跟过来看看。”

  晏辞道:“巾帼你找我做什么,叙旧?”

  “不是。”萧元英摇了摇头,简洁道,“是这样的,母妃最近心情一直不好,本宫为了给她解闷,搜集来不少奇珍异宝,可是没有一样真的能让她开怀。”

  “那天本宫偶然见她对着院子里的梅树发呆,所以本宫猜想,是不是母妃想看梅花了。”她嘿嘿一笑,“刚才本宫在元安殿里闻到的那梅蕊香就是出自你之手吧。本宫觉得不错,正好让元安把你借给本宫用用。”

  晏辞从其他宫人那里的得知,面前这位永真公主和那位生病卧床的小殿下并非同一个母亲。

  萧元安乃是皇后是所出,所以虽然体弱多病但依旧被赋予厚望,完全是按照太子来培养的,至于萧元英和她的兄长萧元和乃是贵妃所出,而这位贵妃传闻宠冠后宫十余载,人过中年依旧风华绝代,美艳绝伦,备受恩宠。

  晏辞有点为难,毕竟他有自己的打算:“宫里那么多香师,臣资历尚浅,恐怕难以胜任。”

  “不瞒你说,本宫也觉得你资历尚浅。”萧元英皱眉道,“可偏偏师父和元安都说你有些本事在身上。”

  她于是认真道:“那本宫也姑且相信你,你帮本宫讨母妃欢心,本宫就给你一个宝贝。”

  不等晏辞说话,她将手伸到面前,用拇指和食指圈了一个圈出来:“本宫宫里有一种香料,大概这么大,外表长得像蝉一样。”

  晏辞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香料?长得像蝉一样?”

  “不错。”萧元英回头对跟着她的两个宫女道,“把东西拿出来。”

  其中一个见状从怀里取出一个帕子,晏辞盯着那帕子,萧元英接过来递给他:“打开看看。”

  晏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隔着帕子捏了捏,然而什么也没捏到。

  空的?

  他狐疑地将帕子展开,里面的确是空空的,然而刚一展开帕子,一股异香便扑面而来,这香的味道十分浓郁,像是异域才会产的香料,沾染在衣袖间,经久不散,离步十远依旧清晰可闻。

  晏辞惊讶道:“这帕子上涂了什么,怎么会这么香?”

  萧元英见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美滋滋道:“那香料只有三颗,先前母妃给了本宫一颗,本宫随便用这帕子包住了,也就包了不到一刻钟,然后就将香料收入盒子里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这帕子如今已过了十天,竟然还是香的。”

  若说刚才还是惊讶,那么现在晏辞一下子来了兴趣,要知道他以前在古籍中看到过不少只存在于字面上的奇香异香,绝大部分都已经失传或是只在古籍中记载了只言片语。

  他心里一阵激动:“天下还有这种奇香?”

  萧元英大力点头:“是交趾进贡的,全天下一共就三颗,放在本宫那里也没什么用,你要是肯帮本宫这个忙,本宫就送你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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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透过半开的窗照进屋内。

  惜容端着一盆温水轻手轻脚推开主屋的门,见屋内顾笙把自己埋在被褥里,抱着被子正安睡着,而一旁摇篮里的小予安却已经醒了,正安静地盯着屋顶吧唧吧唧啃自己的手。

  惜容将水盆放到旁边的架子上,走到床边轻轻唤着顾笙:“夫郎,早膳做好了,起床吃点吧。”

  顾笙半张脸埋在被褥里,乌黑的发半遮住面庞,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

  惜容又唤了一遍,床上的人方才动了一下,顾笙迷迷糊糊半睁开眼:“是夫君回来了吗?”

  惜容道:“公子还没回来,这都快巳时了,想来得到正午才回来了。”

  顾笙重新又把眼睛合上了,这次他翻了个身直接将脸整个埋在被褥里,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你们先去吃吧,我再等一等,等他回来我再吃...他说了今天早上就回来...”

  惜容轻轻叹气,耐心劝道:“公子这些日子宫中的事务繁忙,上半个月一共就在家里住了五个晚上。而且平日就算回来也得亥时以后,夫郎你怀着身子,还每天熬夜等公子到子时,身体如何受得了?”

  顾笙不说话了,半晌他从被子里抬起头,凌乱的头发下眼眶隐约间又带上了些红。

  惜容见状急忙问:“夫郎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顾笙茫然地看着他,唇瓣一张一合哑着嗓子道:“许是这几天没休息好,昨天半夜吐了三次...”

  惜容忙走上前坐到床边:“怎么会这样?夫郎昨夜怎么没叫我?”

  顾笙轻轻咳了两声,柔软的身子裹在被子里,眼眶上的红迟迟未落,他抿着唇催促道:“惜容,你去门口看看夫君他回来了没有,他说今天一定在我醒之前回来的...你去看看,说不定他已经到门口了...”

  惜容见他这副不见到晏辞誓不罢休的样子,轻轻叹气道:“夫郎,琳琅和璇玑已经去接了。你若是不想吃东西,就再睡一会儿好不好,再醒来的时候,公子肯定就回来了。”

  顾笙轻轻吸了吸鼻子,他刚要开口,忽然面上一白,紧接着附身在床边干呕起来。

  惜容吓了一跳,迅速起身从桌上拿来温水:“夫郎这是怎么了,先前不是还好好的,这么这几天害喜严重起来了...”

  顾笙靠着他,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喝着水,好半天才将口里的水咽下。

  见惜容没有动,他不禁有些委屈,固执地对他道:“你们先去吃吧,不要管我了,我要等夫君回来。”

  惜容咬了咬唇:“夫郎,这几天公子都住在宫里你忘啦?若是他今天不回来...”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顾笙眼眶里瞬间涌上泪水,而那些再也蕴不住的泪水如开闸般倾斜下来,一滴滴顺着下巴滑落在被子里。

  紧接着他将脸埋在膝间,双肩颤抖着无声地哭起来。

  惜容难过地看着他,虽然夫郎在公子面前总是一副一切都好的样子,只有他和流枝知道,大概是害喜的原因,公子这几天又不在家,夫郎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

  他轻声安慰他:“夫郎,我这就去门口看看公子的马车回来了吗。”

  顾笙把头埋着没有说话。

  惜容站起身走了出去,院子里流枝正在院里和苏合一起看话本,他不认识字,所以苏合就读给他听,苏合读的时候就将书上有的不太容易理解的地方,用通俗易懂的字眼讲出来。

  流枝双臂交叠放在桌上,将下巴垫在胳膊上,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看着苏合,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们齐齐回过头,流枝见到惜容出来,高兴地站起身快步走过去,欢喜道:“惜容哥哥,夫郎怎么说的,我们要开始吃饭了吗?”

  惜容无奈地用指头轻轻点了下他的脑门:“就知道吃...夫郎心情不好,我去门口看看公子回来了吗?”

  流枝揉着额头,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苏合听到两人的对话,却是下意识转头看向屋内。

  惜容径直朝门口走去,他将院子的门打开,清晨的空气微凉,外面市井间劳作的人们已经纷纷开始赶早,一片噪闹。

  他站在门口朝每天早上马车来的方向看过去,他踮着脚尖仔仔细细朝路口看了半晌,来来往往的马车过去十几辆了,他也没在其中看到熟悉的马车。

  他暗自心想,看这架势,公子怕是要到中午才回来了。

  他转身回院子,就见苏合和流枝正低声说着什么,流枝担忧地抬头看向他:“惜容哥哥,是不是夫郎最近情绪很不好?是因为怀了小宝宝的缘故吗?”

  惜容坐到他们对面,小声道:“你们知道就好了,可不要到夫郎面前乱说。”

  他思索着说道:“要我说,公子这两个月除了刚来燕都那几天还回家住,平日里几乎都宿在宫里了,夫郎他怀着身子情绪不稳定,一边操劳家里的事,还要照顾小予安,每天晚上吃完饭就坐在院里等公子回来,好几次天彻底黑了下来才回房。”

  他摇了摇头:“虽然他当着公子的面说一切都好,实际上啊,他每天就盼着公子回来能跟他说说话。”

  流枝听完惜容的话,方才恍然大悟,眉头也塌了下来:“啊,那公子要是哪天晚上没回来,夫郎岂不是很难过?那惜容哥哥,我们要不要进去陪陪他。”

  “我们去没有用的,夫郎就想见公子。”惜容朝门口看了看,“而且公子昨天还说今天一早就回来呢...你看到现在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