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说“下一秒”是有点夸张了。

  绮月走出试衣间的时候,娜塔莉和隔间的女士早已经换好了婚纱。

  “薇尔真漂亮!”

  绮月打起精神,笑着调侃她:“娜塔莉更是啊,伊达警官都挪不开眼了。”

  伊达航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娜塔莉羞涩地笑笑,招手让她过去照镜子,“你自己也来看看嘛。”

  绮月不好拒绝,撑着虚软的腿走过去,然而她一想到衣物遮掩下的种种痕迹,就无心欣赏自我的美貌,匆匆看过。

  束腰礼服贴合着镜子里的女人,勾勒出纤侬身材,浅紫的色调与白皙的皮肤相得益彰,略略蓬松的裙纱沾着闪粉,在灯光下发出细腻的柔光,衬得她整个人柔美而出尘,加之表情淡淡,更似是虚幻。

  只有微红的脸颊和汗湿的鬓发这些细节才让她多出些真实感。

  “咦?”娜塔莉也注意到了,关切地问,“薇尔你热吗?”

  “……”

  绮月下意识瞄了眼在跟伊达航说话的安室透,看他笑容灿烂,毫无阴霾的样子就来气。

  “唔,是有点。”她揪了揪紧贴在身上的礼服裙,含混着道。

  “啊,这其实都怪我。”

  绮月背脊一僵,镜子里红眸女人的身边逐渐出现金发青年的身影。

  他将盛有温红茶的杯子捧给绮月,示意她润润喉,举止看起来体贴入微,轻柔的嗓音饱含歉意和懊恼。

  “怪我手太粗苯,一直没穿好绑带,让薇尔热出一身汗,声音都干哑了。”

  “。”

  讲个笑话。

  “手太粗苯”降谷零。

  绮月深呼吸一口气,手指抓紧裙纱。

  伊达航别过脸去,强忍住扭曲的面目。

  娜塔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恍然地喃喃道:“原来是安室先生帮忙……难怪薇尔身上有安室先生的香水味。”

  “!”

  绮月快呛死了:“噗咳咳咳咳!”

  金发青年温和的笑容悄然加深。

  娜塔莉惊觉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赶紧改口,真情实意地安慰着:“安室先生系的绑带很整齐,以后多帮帮薇尔就好了。”说着,还悄悄冲绮月眨眨眼,目露揶揄。

  “是,”绮月拍拍胸口,艰难扯出一抹笑,带着不明显的磨牙声道,“辛苦安室先生。”

  安室透笑着递了递红茶杯。

  绮月抓过去吨吨吨喝完,气不顺地把杯子递还给他。

  正当此时,从楼下又走上来一位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比伊达航还要健壮高大,直奔那位叫“克里斯汀”的女士。

  一看这就是一对新人。

  绮月、安室透和伊达航下意识关注的是这男人的步伐、气势等等,分析觉得他不似寻常人。

  而娜塔莉关注的则是那男人身上的白色西装。

  “对啊,航,我陪你去选衣服吧?”娜塔莉挽住男朋友的胳膊,提议道,“二楼就是新郎的礼服呢。”

  “你不再挑选婚纱了吗,娜塔莉?”

  “我们女孩子的婚纱选起来哪有那么简单,”娜塔莉小声撒娇道,“我现在想看你穿西装嘛。”

  “好。”伊达航哪有不应的。

  “不好意思呐,”安室透适时地开口道,“伊达警官,娜塔莉小姐,我和薇尔还有约会,就先告辞了。”

  绮月:“?!”

  她是想走,但不是想跟他一道啊!

  还有,约会是什么借口?

  “那快去吧!”娜塔莉兴奋地挥挥手。

  伊达航隐晦地扫了眼心情愉悦的金发同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向另一位投去怜悯的目光,装作沉稳地应了声:“嗯。”

  另一位:“?”

  该不会,伊达班长也知道她是???

  绮月张张口,不知道怎么反驳。

  安室透牵起她的右手,拉着她就要走。

  “欸?等下、礼服还没换——”

  “不要紧,我买下了。”

  “!”

  绮月震惊地看着安室透接过店员笑容满面递过来的纸袋和银行卡,纸袋里面装的正是她今日穿来的衣服。

  所以他什么时候付的款啊(震声——!

  *

  “警官?”克里斯汀好奇地重复道,“阿娜达,那是你的后辈吗?”

  已经退休的村中努看向伊达航,凭借多年的从警经验大致能从后辈的精神面貌判断出其心性能力,他欣慰地笑道:“虽然没见过,但看起来是位正直的好警官呢。”

  克里斯汀慢慢抚平婚纱上的褶皱,垂眸藏住狠厉的眼神,轻笑道:“是呢。”

  *

  “啪!”

  绮月坐在副驾驶里咽了口唾沫,总觉得安室透……降谷零关门的动作像是要把车门焊死。

  白色马自达卡着限速线在车流中如鱼得水般穿梭。

  “说起来,”绮月紧紧抓着车窗上的扶手,没话找话缓解压力,“你怎么知道我是……”

  “DNA鉴定。”

  绮月一惊,脱口而出反驳道:“不可能!”

  降谷零挑眉。

  “我分明……”

  “两年前你去刺杀朗姆之前,分明早就把别墅清理的干干净净,”降谷零慢悠悠地打断她,替她说完还反问绮月,“对吗?”

  确实是这样。

  但绮月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她忍不住问道:“难道我遗漏了什么地方没有清理?”

  降谷零低低笑出声,单手握着方向盘,随手浮开额前垂落的碎发,动作透出一种肆意。

  他笑叹道:“tsuki,当年你从公安逃回组织之前,也是把你居住的公寓清扫得一尘不染,你又怎么会认为,我不会提防你这点手段呢?”

  绮月的心被他的话语引得七上八下,等降谷零话音刚落,她就追问:“所以你干了什么?”

  “只是提前储存了你的DNA而已。”

  “……”

  看着金发青年轻描淡写的神情,绮月从脊骨里泛起一阵寒颤,都问不出“你怎么存的”这种细节。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绵星绮月)的?”

  “唔,”降谷零不禁勾唇含笑,语调上扬地问,“你猜?”

  绮月被他的恶趣味打败,开始回忆复盘过去的所有经过和细节。

  既然降谷零都能未雨绸缪到提前储存她的DNA,心计城府如此之深,她不得不大胆地猜想假设。

  “不会是在去东都水族馆之前你就知道了吧?!”

  绮月忆起那天对方的确说过很奇怪的话,比如,说要跟她约会,还说以前约会还没来过这里。

  “但那个时候,我还是、是……”艾琳。

  绮月特意没有说出最终答案,而是敏锐地观察金发青年的神色变化。

  降谷零笑而不语,面不改色。

  绮月:“……”

  行,没什么好说的,从头到尾她都在对方看穿真相的眼睛底下演戏。

  但或许是那些曾经肆无忌惮的口嗨在绮月的回忆里蹦跶得厉害,让她现在想起来眼皮直跳。

  又或许是她一直记得,是她先基于自己这跟定时炸弹似的不稳定的身体状况,而作出对降谷零隐瞒的决定。

  绮月现在心里的羞恼和愤怒成分寥寥无几,反倒是……

  咳,很心虚。

  尤其是金发青年貌似心情不错,竟然毫无质询她的意思,这让绮月更加忐忑,连美食都吃得心不在焉。

  “把这些都吃完。”

  降谷零将切成小块的牛排推到绮月面前。

  “哦。”

  绮月拿着叉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鲜嫩多汁的牛肉,硬着头皮主动提起。

  “刚才在车上就一直是我在问……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不急,”降谷零闲散地笑着,双手交叉置于鼻前,挡住嘴角扬起的危险弧度,语气舒缓地道,“等回家再说。”

  绮月望了圈他们身处的高档餐厅,虽然人不多,氛围也很安静,只有小提琴拉奏的悠扬乐曲,但这也是公共场合,确实不适合谈什么机密。

  “明白。”

  降谷零注视着自以为听懂他意思的红眸女人,看她了然地点点头后埋头吃饭,他噙着笑举起酒杯饮了一口,品尝蒂她荔枝利口酒顺滑甜美的口感与香气。

  微仰头间,紫灰色的眼眸倒映着水晶吊灯的光芒,泛起深深浅浅的戏谑笑意。

  ……

  “吃饱了?”

  等绮月放下餐具,降谷零牵着她的手离开餐厅。

  云外已然红霞漫天。

  绮月倚在车座里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开始打盹。

  酒足饭饱之后,血液集中在胃部促进消化,大脑相对血氧不足,人就容易感到困乏——俗称“食困”。

  越是气血不足的虚弱之人,这种现象就越是明显。

  降谷零将外套轻轻搭在女人身上,脑海中想的是他刚决定养哈罗的时候,翻阅的饲养小动物手册。

  对那些警惕心过强的小动物来说,一顿丰盛的美食可以极大地缓解它们的焦虑、抵触,让它们不自觉地放松戒备。

  然后……

  绮月在短暂的睡梦间听到降谷零在中途下了车,不知多久又回来,随即她感觉怀里一沉。

  她下意识地低头,用模糊的视线看去,是降谷零顺手将一个纸袋放到了她这里。

  沉重的眼皮有它自己的想法,绮月遵从其意愿,重新闭上了眼,脑海中自主判断一晃而过。

  大概是zero刚买的东西……

  呼……

  五秒钟后。

  绮月“唰”地掀开眼帘,猛地坐直身体,重新低头,扒拉开纸袋口向里看去,眼神迅速从迟疑过渡到惊惧。

  巧克力球、口服葡萄糖、电解质水。

  好,如果这些都当做是降谷零自己想吃想喝,那还有这个呢——小-雨-衣,整整两盒!!!

  嘶……

  再想想今晚降谷零让她吃的晚饭。

  牛排、鹅肝、奶酪蛋糕。

  划重点:全是高热量食物。

  迟钝的神经终于“咻”地发来警报,绮月宛如抱着一袋火炭,面红耳赤,坐立不安。

  此时跑车熄火的动静和旁边传来的温柔询问声,就像是马上倾倒在火苗上的油。

  “不睡了?那下车吧,到家了。”

  “我、我要回自己家。”

  绮月强自镇静地将烫手纸袋放到手刹上,解开安全带去扣动车门门锁。

  啊啊啊啊快打开!

  降谷零歪斜着身体看可怜的小狐狸拼命自救,指尖轻快地点着方向盘。

  等绮月垂头耷脑地放弃扣锁,才以低沉磁性的嗓音,给出不容置疑的指令。

  “下车。还是说,tsuki想继续待在这里……”垂死挣扎。

  下车等于要上楼。

  上楼意味着——两盒!

  这不约等于她“死”!

  绮月一个激灵,来不及听完就重复了一遍他的尾语:“在这里!”

  “……”

  最后四个字没说完。降谷零敲击方向盘的指尖突兀一顿,神色微妙地看过去。

  绮月立刻警惕地扒着车门,急声道:“你让我选的!我就在这里!我不上去!”

  降谷零静静打量着义正言辞、却在他眼中莫名更加可口的恋人,眼眸逐渐幽暗,弥漫起浓郁的团雾。

  他巡视了一眼僻静的车外环境,忽然叹了口气,似是妥协道:“行,在这里。”

  “……”这么好说话?

  绮月狐疑地望向降谷零,倏然瞪大眼睛。

  “等等、为什么解领带?!”

  “tsuki自己选的啊。”

  降谷零扬起甜蜜的笑容,从后面拦腰将人拖到大腿上,两手箍住绮月,低头咬住礼裙背后系成蝴蝶结的绑带一端,歪头抽拉,松开牙齿,再重新咬住合适的位置,一点点将绑带从穿孔里抽出来。

  察觉到礼裙的束缚感越来越松散,绮月瞳孔震惊,终于回过味来,急得蹬腿:“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要去后座吗?”降谷零叼着绑带言语含糊,低哑含笑的嗓音颇为暧昧,“tsuki看起来想自己动,这里好像不够你扑腾的,等下会撞到头?”

  “啊啊啊你不要说话了!”

  绮月涨红着脸低叫,恨不得捂住耳朵。

  降谷零吻着她的后心,轻笑:“好,不说。”

  他很好说话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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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零零:没试过,但tsuki主动,不能说不行(一本正经)

  绮月:我没有(震声——

  因为众所周知的理由,这两天有那什么的内容我会短一点,分章多一点,改起来也好改,已经三周没榜单了/爆哭等周四看看有无榜单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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