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走到一半忽然停住脚步。

  昨晚把绮月送到医院后,医生诊断是因风受寒引起的高烧,除了正常输液外,还开了两剂口服的感冒药,要病人之后喝。

  感冒药剂量不大,只有一个小药包。

  他当时忙着照顾昏睡的绮月,hiro把药领回来后,他怕弄丢,就顺手把药包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本想今早回警校后再给绮月的,结果……

  降谷零看了眼腕表,中道先生那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要是先去中道先生的公司再回来,也许就中午了,会不会耽误绮月喝药?

  “还是先把药给她吧……”

  涉及绮月的身体健康,降谷零没犹豫多久,转身就原路折回中道家。

  提前发了信息,他到达中道家后刚按了门铃,就听到房间内有动静。

  门锁扭动的声音后,少女熟悉的身形出现在眼前,观察她的神色,是与昨晚虚弱昏沉截然不同的轻松自在,嘴唇也有了血色,黑发红唇,昳丽明艳的容貌一如往日,降谷零情不自禁地扬起笑容,还是这样的她好看。

  “看我,都忘了把药给你,”降谷零将药包递过去,一丝不苟地转述医生的话,“红色的药片等下要先吃,白色的药片要饭后吃,都是一次两粒。这里面是两次的量,别搞混了。”

  “你就因为这个回来的?”黑发少女接过药包,无奈地道,“我已经好了。”

  “烧是退了,感冒可还没好……里面怎么了?”

  发现绮月的眼神一直似有若无地扫着身后,降谷零顺势看去,然而从玄关的角度看不到客厅正面的场景,只能从阳光投射到其他家具的模糊影子中,隐约看到几个小小的身影。

  联想到十几分钟前中道太一给他们开门时说的话,降谷零很快推理出:“里面有不少孩子吗?他们闹你了?”

  “三个孩子,没闹。就是……”绮月忍着笑,抱着手臂倚在门口,想跟降谷零分享刚才的事。

  但话没说完,从客厅的方向“咻——”的破空飞来一道影子,直冲绮月而去!

  遭到偷袭,降谷零脑中警铃乍响,眼神一厉,当即作出反应,一手抱过绮月的腰,半侧身挡在“武器”飞来的方向。

  他本想带着绮月躲开,但依赖绝佳的动态视力,在“武器”飞到跟前时,降谷零一下子看清了它是什么东西,疑惑之下,没躲,直接伸手拍开了它。

  绮月探头一看,“足球?”随即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黑白球体在地板上咕噜噜地滚走,降谷零正在疑惑,以为绮月是在问他,回应道:“嗯。”心想,而且还是个力道并不大的足球。

  正在此时,一阵对流风穿堂而过,绮月和降谷零耳尖地听到客厅窗户被“刷拉”打开的声音,一个略显尖锐和稚嫩的男孩声音同时响起:“兰!中道!快走!”

  绮月:“……”

  降谷零:“?”

  金发青年、根正苗红的警校生,在这时露出了真实的困惑:“孩子们为什么要跑?”

  突然有种不好预感的绮月心虚地低下头。

  少女毛绒绒的脑袋蹭过下巴,降谷零忽然也有了不好的预感,低头问怀中人,“……你刚才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啊!”绮月大声反驳,在金发青年严厉的注视下,逐渐眼神飘忽,小声道,“就是、就是跟他们开了个玩笑,而已嘛……”

  *

  时间回到十几分钟前。

  “你不是什么来做社会调查的大学生吧,这位大姐姐?”

  被戳穿了掩饰身份的绮月也没慌张,十岁小孩的表情太好懂,虽然女孩和中道太一紧张兮兮,但她看得出来,处于主导地位的蓝眼睛男孩脸上,虽然有警惕之色,却没有害怕,甚至还有一些兴奋。

  她饶有兴致地问:“怎么看出来的?”

  男孩用胳膊肘夹住足球,另一手一直护着身后的女孩,自信地道:“哪有做社会调查却不带问卷的,你连个本子都没带。”

  绮月赞同地点点头。

  本来嘛,她和降谷零都认为,能带孩子去网吧的中道先生是炸弹犯的可能性很低,来调查只是以防万一,所以他们也就没有向其他同期那样迂回,而是选择了直接登门拜访。“大学生”是他们临时编造的身份,漏洞百出,被人拆穿也在预想之中,只是绮月没想到看出破绽的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挺聪明的,就是有些鲁莽。

  绮月好奇地问:“你叫什么?”

  男孩仿佛就在等她这个问题,闻言将手插进裤兜,用不高的个头作出成熟大人的模样,明明眼睛闪闪发亮,却偏要侧着脸,故作淡定道:“工藤新一,是个侦探。”

  “新一!”他身后的女孩紧张地拽他衣服,“爸爸说过,不要随便告诉别人姓名啊!”

  “没事啦,兰,”小大人模样的工藤新一立马破功,对女孩无奈地道,“而且那是你爸在你五岁的时候嘱咐你的话,你现在都十岁了……”

  绮月挑挑眉,顺势问女孩:“那请问这位小小姐的名字是?”

  女孩看了眼没有阻拦的工藤新一,犹豫道:“毛、毛利兰。”

  接着她扒着幼驯染的肩膀,小脸微红,鼓足勇气冲绮月喊:“你不要想着干什么坏事哦!否则我会让爸爸……呃,爸爸的同事把你抓起来!”

  绮月无辜地眨眨眼。

  两个同学的表现似乎让中道太一放松了些许,又或者绮月进门后一直没有其他危险的举动让他渐渐放下了警备心,他站在工藤新一身边,终于有了些主人家的意识,问道:“大姐姐,你来我家到底要做什么呢?”

  “在说我的目的之前,不如让我也推理一番吧。”绮月笑盈盈地道。

  哎呀,幼崽真是可爱。

  不逗一逗怎么能行。

  绮月话里的某个字眼引起了工藤新一的注意,让他眼前一亮,难掩好奇地问:“你要推理什么?”

  “你揭穿了我的身份,不如让我推理推理你们?”绮月一歪头,慢慢绕着中道家的客厅走了一圈,边走边道。

  “先说中道同学,你已经好几天没去学校了吧?因为感冒咳嗽?”她摆弄了一下饮水机旁的卡通水杯,里面还有一层褐色的药渍,“正因为如此,你的两个同学才会来探望你。”

  “啊、是,是的。”中道太一小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好几天没上学了?”

  “刚进门的时候在玄关看到了你的书包,上面沾着的树叶起码是三四天前的,都已经枯了。”说到这儿,绮月笑道,“看来中道先生最近确实很忙碌,连家务都顾不上了。”

  “爸爸最近确实很忙,”提及亲人,中道太一不自觉多说了一些,“我好几次半夜咳嗽醒来,看到他在书房都没睡。”

  “但他很关心你。”

  “嗯!”中道太一狠狠点头,“爸爸再忙也会抽出时间陪我,叮嘱我吃药……”小男孩自责地低下头,“要是我没有生病就好了。”

  “那就很奇怪啊……”

  工藤新一忍不住问:“哪里奇怪?”

  绮月走到客厅的窗户前,伸手摸索了一下锁扣和窗台,随口问中道太一:“中道先生为什么大晚上的,带着你去网吧?”

  中道太一没听明白,茫然地道:“因为家里的电脑坏了,所以爸爸不得不去网吧工作……”

  工藤新一看了眼同学 ,解释道:“这个大姐姐的意思是,既然中道先生这么关心你,为什么宁愿带着自己的儿子去乌烟瘴气的网吧,也不放心生病的儿子自己在家。”

  他说完又反问绮月:“你怎么知道中道爸爸晚上去了网吧?”

  绮月看着窗外的马路和风景,没有回答。

  敏锐的小侦探立马意识到:“看来这就是你来中道家的理由。”

  毛利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纠结地道:“那个,虽然没听懂新一你和大姐姐的话,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家里没人,所以中道先生不放心,要带着中道君呢?”

  温柔体贴的女孩说得委婉,但在场的其他人都能听懂,包括绮月,她进门就发现中道家的装潢、家居以及装饰品等等,丝毫没有女性的特征,就连鞋柜里都没有女鞋。

  那就只能说明,中道家是单亲家庭。

  只是绮月一直没有点破这一点,让毛利兰误以为她是不了解中道太一的情况。

  她略过这一茬,问中道太一:“你之前有独自在家的经历吗?”

  身为单亲家庭的孩子,中道太一比表现出来得要独立得多,要不然他也不会大胆得给陌生人的绮月和降谷零开门。

  听到绮月的问题,他想都不想地道:“当然。我都这么大了,自己在家绝对没问题的。”

  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中道先生是最近才把你带在身边的?”

  中道太一呆了一下,皱着小脸道:“也没有吧……像今天不就没有?不过早上爸爸倒是跟我说了,让我没事不要出去。”

  “中道先生晚上去哪儿都会带着你吗?”工藤新一接着问。

  中道太一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道:“好像是吧?不过我生病以来,爸爸也就因为要处理工作必须去网吧,才带我出去过两次,其余时间我们都在家里。”

  工藤新一又追问了一些问题。

  绮月听着,在心里哼笑了一下,有意思。

  不过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排除中道先生是炸弹犯的可能了———比起炸弹犯,中道父子更像是某种事件的潜在受害者。

  至于是什么事件,中道先生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这么警惕,他面临了什么困境,又或者被什么人盯上了……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

  再说,中道家这不还没有出事儿吗?

  这里只有三个小孩,绮月不准备浪费心力去查一些与她无关紧要的东西,去装什么[对一切蛛丝马迹追查到底]的优秀警校生形象。

  得到该有的情报,绮月就准备离开了,甚至被拆穿“大学生”身份的她,连个理由都不打算找,直言道:“时间不早了,我下次再来拜访。”

  然而在场有一个变数叫做工藤新一。

  执着的男孩拉开青梅竹马抱着他的手,冲到绮月面前,伸开双臂拦住她要离开的脚步,大声道:“你还没说完呢!”

  绮月装傻充楞:“什么?”

  气得工藤新一跳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是来查中道先生去网吧的事吧?我刚配合你问了那么多,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们呀!而且,你刚才说要推理我们,还没推理完啊!”

  绮月好笑地抱着手臂,幻视蓝眼睛的小猫炸毛的样子,道:“配合我问?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好奇吗,小侦探?”

  “我!”被称呼小侦探的工藤新一脸蛋微红,别开眼,说不出反驳的话。

  “而且我为什么要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呀,你刚才不是还警惕我吗?”绮月故意说道。

  “警惕陌生人不是应该的吗?”工藤新一嘟嘟囔囔道,“但你是……”

  后面的话含在男孩嘴里,绮月没听清,而且这时的她刚好收到降谷零的讯息,对方说他有东西忘了给她,等下就过来。

  这下绮月就不好离开了。

  看了眼不肯让她离开,挡在路中间的小男孩,绮月收起手机,耸耸肩,道:“好吧,我还有点时间,那就接着来推理你们吧。”

  工藤新一不死心地问:“不能告诉我中道先生的事吗?”

  绮月示意他去看他的同学,意有所指道:“这可是中道家的私事,说出来说不定会影响到中道先生哦。”

  虽然真实情况是,绮月也不清楚中道先生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准备去探究,自然没法跟工藤新一说。

  但三个孩子不知道啊。

  绮月用起话术来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中道太一本来也在纠结要不要问,听到这话后就打消了念头,反正有什么事情他可以直接问他爸爸嘛。

  而工藤新一,十岁的男孩心里,破解谜题的乐趣是那样的吸引人,使他时常会忘了在意周围人的感受,但好在他还有一个心思细腻的青梅竹马。

  毛利兰拉着工藤新一的手,劝道:“是啊新一,妈妈告诉过我,未经允许,不能随意探查别人的隐私,严重的话会犯法的哦。”

  工藤新一嘴角一抽,“不,这条法律不是这么说的。”

  毛利兰疑惑歪头:“嗯?我记错了吗?”

  “倒也不是完全错……算了,”放弃跟单纯的青梅理论,工藤新一妥协道,“我暂时不问了。”

  他看向绮月,不甘心地道:“那你能从我和兰身上看出什么?”

  “这个啊。”绮月托着下巴,“虽然这个推理很粗糙,”她问女孩,“毛利小五郎是你什么人?”

  毛利兰下意识道:“是我爸爸……啊!”她惊讶地捂住嘴,瞪大了眼睛,声音闷闷得从手心后传来,“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绮月复述出毛利兰说过的话,并道,“说到'抓起来',那第一反应就是警察吧;你的妈妈又对十岁的你说什么法律条文……律师?法官?检察官?但当你说到'让爸爸把你抓起来'这句话的时候,你又改口为'爸爸的同事',所以说,爸爸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

  “爸爸是前警察,妈妈是律政行业的人,你又姓毛利,我首先想到的就只有辞去警察职业,改行开侦探事务所的毛利小五郎了。”

  毛利兰愣愣地听完,“好、好厉害。”

  “至于你,确实信息不多。”绮月指指眼神发亮的工藤新一,挑眉道,“但这幅侦探的模样,加上工藤的姓氏……所以那位在警视厅颇有盛名的工藤优作是你什么人?”

  “是新一的爸爸——呜哇!!!”毛利兰喃喃着,突然一个激灵,猛地跳起来搂住幼驯染的脖子,炸毛道,“好可怕!好可怕啊新一!她什么都知道!她好像会读心!我们是不是真的遇到坏人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惊慌失措的情绪会传染,这下中道太一也慌乱地靠过来:“工藤……”

  被青梅紧紧勒住脖子的工藤新一,差一点喘不上来气,他连忙红着脸,手忙脚乱地将整个贴在他身上的毛利兰揭下来,“冷静点,兰!”

  “别担心,”工藤新一喘了口气,没好气地睨了眼正在看好戏的绮月,安抚同伴们道,“这个大姐姐是警察,所以没事啦!”

  “……警察?”毛利兰噙着泪花重复道。

  “警察?”中道太一同样茫然。

  “准确来讲是警校生,警察学校离这并不远,不是吗?”工藤新一整整起褶的衣服,,伸手指出绮月身上的破绽,解释道。

  “你看她手上茧子的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衣服上有很多褶皱,还有不明显的灰渍,应该是一夜未换;身上残留着汽油和消毒水的味道,鞋底沾有碎玻璃碴———兰,你记不记得,我们来的路上,商业街都还在讨论,昨天下午附近的施工路段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是几个警校生合力解决的,应该就有她?而且她左手手背还有针孔的痕迹,是刚打完针从医院里出来吧。”

  迎着毛利兰和中道太一的视线,绮月抬手闻了一下自己的身上,嗯,确实有一股汽油味,看来她回校以后要先去洗个澡。

  “最后一点是从她说的话里推理出来的。”工藤新一勾起嘴角,狡黠地笑着,“能从前警察、律师的组合一下子想到兰的爸爸;能知道我那个老爸经常作为侦探帮警视厅的忙……除非是警界相关的人士,否则很难第一时间想到这些吧。”

  绮月不禁拍拍手,赞扬道:“你以后说不定会成为跟你父亲一样优秀的侦探。”

  “不。”工藤新一臭屁骄傲地扬着下巴,“我肯定会比他更厉害!”

  “哇,新一/工藤好棒!”毛利兰和中道太一看着男孩,不约而同地冒出星星眼。

  “这、这都不算什么。”工藤新一在青梅崇拜的目光中害羞地别过头,语气颇为傲娇地道。

  “不过你说错了哦。”绮月闲闲地开口。

  工藤新一疑惑地看她,“哪里说错了?”

  他重新想了一遍自己说过的推理,再核对对方身上的线索信息,觉得自己的推理没有错啊?

  “仅凭我身上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就确定我警校生的身份,你好像太过自信了,小侦探。”绮月竖着手指摇了摇,好整以暇地道。

  工藤新一不服输地问:“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说错了?”

  “衣服,身上的气味,手背的针孔,”绮月反问他,“就不能是因为我昨天也刚好出了交通事故,所以去了医院吗?虽然这样的概率比较低,但你不能否认这种可能性吧。”

  如今推理能力尚且青涩的工藤新一听完皱眉,“可你手上的枪茧和身上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肌肉……”

  绮月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似笑非笑,“谁规定只有警校生才能摸枪了?”

  此时的绵星绮月已经泄露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但一颗追寻真相的心却让工藤新一只是一愣,就马上追问:“可我爸和……”

  “至于毛利小五郎和工藤优作的信息,”好像知道工藤新一要说什么,黑发女人打断他的话,在他不解困惑,又警惕好奇的目光中,悠闲地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蹲身凑近他的耳朵,以气音道,“难道没有人告诉你……那些很了解你的人除了同伴,还有可能是敌人吗?”

  轻柔的女音像是魔女的咒语,诱导人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去思考这背后的隐喻,工藤新一冷不丁背后泛起一阵凉气,就感觉到后背被一个细长的东西顶上了。

  不会吧……这个形状,难道是……枪?!

  工藤新一瞬间冷汗直冒,难道他真的推理错了?!!

  恶魔般的声音窸窸窣窣继续在他耳边轻语:“毛利大侦探、前优秀警察的女儿;大作家工藤优作和大明星藤峰有希子的儿子;还有一个拥有不菲身价的技术员的儿子……今天的收获真不错。”

  “……”遭了。工藤新一艰难地眨了一下眼,凝结的汗珠从额头滑下,左右两边毛利兰和中道太一单纯而疑惑的目光更是让他如坠冰渊。

  他们是如此信任他,可他却错了。

  不行……跑……

  快跑啊!

  兰!!!

  然而现实是,来自背后阴森森的威胁,让工藤新一既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内心陷入煎熬。

  “叮咚———”

  突然,中道家的门铃响起,让工藤新一精神一振。

  有希望!他可以呼救!

  然而不等他心生庆幸,身后的女人轻笑道:“我的同伴来了。”

  工藤新一当即喉咙一哽。

  他不知道这个可恶的女人身上还有没有其他武器,外面又有多少同伙。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撩头发,笑语盈盈地起身,那双魔鬼般的茶红色眼眸在他们三个孩子身上扫视一圈,随后微微眯起,眼尾拉长,渐渐露出一丝兴味,像嗅到兔子气味的狐狸一样。

  这只贪婪的女狐狸摇着尾巴,温柔地嘱咐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哦。”

  什么都不知道、只因为他的推理就信任对方的毛利兰笑得纯真可爱,干脆应道:“好,大姐姐快去吧。”

  可恶!工藤新一猛地攥起拳头。

  *

  “……就是这样。”

  看着跪坐在他面前,双手置于大腿,坐姿乖巧,微低着头,眨巴着狗狗眼,从下向上悄悄看人,看得让人心头发软的绵星绮月,审讯官-降谷零直接气笑了。

  “你的意思是,为了让孩子们'亲身体会'随意相信陌生人会带来什么后果,好让他们'长长记性',你就'好心好意'得演了这么一出,结果没想到演得太'逼真',把他们给吓跑了?”

  降谷零用力咬着其中几个字眼,每加重一次语气,就让绮月眼神更加躲闪。

  她哪知道叫工藤新一的那小子那么莽,她只是稍微稍微,泄露了一点点、就一点点属于黑色组织的气息,再加上一点小道具的帮助……没想到就把人吓成这个样子。

  问题是你被吓到就被吓到了,你好好待在原地不成吗?还敢跑?你是真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工藤新一!

  还害得她被降谷零说教,不知道警校第一较真起来很让人头疼嘛?!

  降谷零也疑惑,“你哪来的枪?”

  “……”心里的嘀咕和愤懑猛地一滞。

  绮月张张嘴,无言地摸出身上的钢笔,拔掉笔帽,将帽口展示给降谷零看。

  她这支钢笔的直径比较粗,如果再裹上两层衣料的话,就非常接近袖珍□□的口径了。

  降谷零:“…………………”

  看出他的无语,绮月舔了下嘴唇,讪讪地道:“一点小把戏。”

  “真行啊,绵星绮月。”降谷零拿捏着腔调,念着绮月的名字,说对她生气吧,似乎也称不上,说不生气吧……好像又对不起那三个孩子。

  “那现在怎么办?”绮月挠挠头,“他们应该会去报警吧?跑不丢吧?”

  “你现在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吗?”降谷零冷声道。

  绮月低头咕哝着:“这不是有你在吗?你刚才打了好几个电话,肯定能处理好的。”反正他不可能放着三个孩子不管。

  “……”被凭空交付信任的降谷零深深叹了口气,无力心累地道,“我已经联系过最近的警署了,请他们沿路找找,如果找到了,或者三个孩子去报警的话,就把他们送回来。”

  三个孩子跑得突然,又误会了绮月,如果他们俩贸贸然出去寻找的话,说不定孩子们会躲得更远,到时候会更危险,不如将找人的事交给警察。

  但经过绮月的描述,降谷零觉得叫工藤新一的男孩很聪明,也很大胆,同时,十岁的孩子心理又是不可控的,搞不好他在跑掉之后,发觉了绮月在骗他,就又会跑回来。

  两厢思考下,降谷零决定在中道家等一等,所以目前他和绮月两人还是在中道家的客厅里坐着。

  “我也给鬼塚教官打过电话了,他会向警署证实咱俩的身份。”虽然意料之中又被教官训斥了一顿吧,降谷零默默地补充。

  说起来,明明他是优等生来着,入校以来却没少挨骂……哈、哈。

  “他们会相信咱们是警校生吗?”绮月托着腮问,“工藤新一那小鬼可机灵了,就是机灵得不是地方。”

  “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十岁的未成年?”降谷零伸手在绮月脑袋上弹了个脑瓜崩,见她露出吃痛的表情,哪怕知道她有演戏的成分,也还是伸手揉了揉,道,“有警察在,他们不会不相信的,如果实在不相信就让他们在警署待着,让他们家长把他们接回去,不然还能怎么办?”

  “那咱俩还在这等吗?”绮月被揉得摇头晃脑,赶紧躲开。

  降谷零遗憾地收回手,看看时间,“等等警署那边的消息,找到人咱们就走。”

  绮月没意见,只是一直待在别人的私密地盘(家)上,总让她有些不适应,想了想,她干脆把中道先生的事拿来说给降谷零听,也省得他继续说教她。

  “是吗?”降谷零有些意外,“看来即便跟炸弹无关,中道家也是有问题的。”

  “啊,”绮月百无聊赖地道,“你要感兴趣就去查查呗。”

  然而降谷零思索了半晌,却摇头道:“中道家……按你的说法,中道先生很关心他的孩子,如果他到现在都没报警的话,应该是没有遇到实质的危险,又或者有别的考量,不如先观察观察。

  目前还是以找炸弹犯为主,他还牵扯了hiro家的命案,一天不把人找出来,始终是个隐患。”

  绮月前半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到最后打趣他:“你和诸伏感情真是好啊。”

  “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啊。”降谷零理所当然道,说完又看着绮月,认真补充说,“而且这个炸弹犯,对绮月你也是个威胁。”

  金发青年略低了嗓音,眼中升起一丝晦暗,道:“我可没忘记,他在自助售卖机里放炸弹,还险些伤到了你。”

  绮月缓慢地眨了下眼,偏头看向别的地方,轻描淡写地道:“说起来,我没同意你叫我名字啊。”

  降谷零却好似没听出她的提醒,反而笑得灿烂,顺势提议道:“你也可以叫我名字呀,我不介意的。”

  “……”绮月心想,你是不介意,我叫不出口啊!

  “中午吃什么?”她生硬地转开话题。

  降谷零挑眉,“你想吃什么?”

  “辣咖喱!”

  “驳回,你刚退烧。”

  “是啊,我都退烧了!好了!”

  “哪里就好了?”

  降谷零说着,向绮月平伸出手。

  干什么?绮月狐疑地看了眼金发青年,见他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迟疑得将自己的手搭上他的手心。

  这下换降谷零愣了一下,他看着两只不同肤色、上下交叠在一起的手,随之哑然失笑,一边弯曲手指,将少女柔软的手包裹在手心,一边忍俊不禁道:“真主动啊,绮月……但我是想问你要感冒药———你肯定还没吃吧?”

  早就将吃药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的绮月:“……”

  啊啊啊啊啊啊!

  “松、松手啊!”绮月捂着脸,拼命抽手。

  救命啊!抽不出来QAQ!太尴尬了吧!

  “哈哈哈哈!”降谷零笑得瘫倒在沙发上,浑身都在抖,却紧紧抓着手里的柔软不肯放,“这可是你自己给我的,绮月?”

  绮月生无可恋地掏出口袋里的药包,摔在茶几上,有气无力地道:“我要喝药了,倒水去。”

  “嗨,嗨,警察小姐。”降谷零不敢刺激得过火,笑容满面地起身,殷切地服务着她。

  绮月喝完药,看着手中陌生的杯子,也倏忽笑了,“咱俩在别人家里……真是,太无语了。”

  “啊,”降谷零摸摸鼻子,“可一定要好好跟中道先生道歉。”

  但没到中午,鬼塚教官先给降谷零打来了电话。

  绮月本以为教官是不放心他们,来询问找没找到三个孩子,但见金发青年慢慢变得严肃、沉凝的神情,她疑惑:“怎么了?”

  降谷零挂掉电话,斟酌了一下,简言道:“有部门的领导来了警校。鬼塚教官让我马上回去。”

  绮月反应了好几秒这两句话,才恍然:“是……警视厅,还是警察厅?找你谈话?”

  “不太清楚,教官没细说。”降谷零摇摇头,又歉意地道,“抱歉,绮月,我恐怕……”

  “没事,我在这里等就好了。”绮月摆摆手,“你快去吧。”

  降谷零最后又嘱咐了一遍“按时吃药”的话,匆匆离开。

  绮月站在原地,目送他慢慢跑远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模糊而刺目。

  她闭闭眼,仿佛听到了命运的沙漏在耳边开始启动。

  心情沉落下去。

  少了一个人在身边,连时间都变得慢了。

  直到绮月快不耐烦的时候,附近警署的警察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经过一番证件的核验,误会终于解除。

  工藤新一亲自看了看绵星绮月的警校生证件,臭着脸,看绮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太过分了吧!”

  “这次是给你个教训,小鬼头。”绮月使劲揉搓着男孩的头发,毫不客气地道,“以后还敢不敢仗着自己的推理能力胡来了?而且你现在的推理能力也不怎么样。”

  “我!”工藤新一躲开头顶的□□,气得脸红,大吼,“我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这我倒是信。”绮月哼笑道,“但我说的重点可不是这个。”

  她示意工藤新一看远处的毛利兰,意味深长道:“不想让身边的人一同陷入危险的话,以后就好好克制你自己的好奇心。在没有能力保护他们的时候,退缩也并不是懦弱。”

  稚嫩的男孩、或者说小少年听得似懂非懂,但有一件事他很确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兰的。”

  行,这一天的狗粮算是超标了,绮月望天。

  “走吧,鉴于今天吓到了你们,作为赔礼,我请你们吃饭。”绮月上前牵起毛利兰的手,对三个孩子道。

  不过中道太一拒绝了,不好意思道:“我在警署给爸爸打了电话,他……”

  绮月表示理解,按礼节来说,她应该留在中道家,等中道先生回来后当面向其道歉。

  但此刻的她并不想扮演什么优秀警校生,真实的她从来都是做事随心所欲,而且她要道歉的话也是给中道太一,关他爸什么事。

  “那好吧,你的那份赔礼我会让工藤他们捎给你的,自己在家要多注意哦。”

  说完,绮月就领着毛利兰和工藤新一走了。

  “你们想吃什么呢?”她问两个孩子,“没关系,随便点。”

  毛利兰还有些羞涩,她和中道太一并没有直面绵星绮月对工藤新一的那番恐吓,就连后面逃跑都是稀里糊涂的。

  而且这个大姐姐是警察啊。

  对警察这个职业有滤镜的女孩天然就对绵星绮月产生了好感。

  “我都行的,绮月姐姐。”

  而工藤新一毫不客气,小嘴叭叭就报了一串菜名,毛利兰赶紧拉扯他,提醒道:“新一,你点的太多了……而且哪有能同时吃到这些菜的地方啊!”

  “有啊。”绮月挑眉道。

  “啊?”

  于是绮月带着两个十岁的孩子去了高档自助餐厅。

  这下连工藤新一都傻眼了,“等等,这里?”

  “你吃过?不好吃?”绮月在店门口停住了脚步。

  “没吃过。”工藤新一赶紧摇头,确认道,“你真的要在这里请我们?以我和兰的身高可是要买成人票的。”

  毛利兰虽然不知道这样的高档自助餐厅有多贵,但也知道请他们这样的未成年吃自助餐是件不划算的事情,于是立马附和道:“是呀是呀,我跟新一不用吃这些的。”

  知道不是味道的问题,绮月就不在意了,“没事,再多两个你们我也请得起,走吧。”

  正主都这么说了,那还等什么?

  工藤新一拉住还想说什么的毛利兰,仰头道谢:“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谢谢!”

  绮月无所谓地摆摆手,降谷零马上要接触公安的事实让她心情有些波动,但因为早有预料,所以也没有特别剧烈的反应。

  要缓解这样的情绪,来一顿敞开吃的美食大餐就挺不错的。

  然而此时的绮月不知道,自己给这家高档餐厅引进了什么品种的“瘟神”。

  她想要的美好大餐注定是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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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出门,没码字,晚了一些,不好意思…

  感谢在2023-01-07 18:00:03~2023-01-08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没睡醒~ 30瓶;秋秋~ 10瓶;月落霜华 6瓶;南北 2瓶;鹤舞秋池林、芙蓉相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