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蛇迷茫地抬手捂住昌浩后脑，过了一会儿后，他感到痛苦地皱起眉头，轻声询问他：“昌浩，我是不是又……”
昌浩马上否认：“不，你没有，你很好。”
“是吗……”
“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有任何人受伤。”
腾蛇半敛眼眸，不再纠结于发生了什么事，轻轻扣笼双手抱住昌浩，俯头将鼻翼贴近他的头顶：“那就好……”
巨犬抬着左爪，将上半身的重量倾轧在右爪上，俯头看着地面两个渺小的人影相拥。
永远走到杀生丸的脚下：“……父亲？”
还维持着这个姿势，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杀生丸张嘴呼出一口妖气，缓缓闭上血红的眼睛，身体终于向上腾升，恢复成人形并落到屋顶上。
青龙躺在杀生丸右爪按出来的大坑中。
可能因为最近遭受太多厄运，也可能因为被杀生丸按得太久，他已经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青龙大人。”永远跳进坑中，蹲在青龙的身边，抬手触碰他的脖子——他的脉搏还在，神力也尚有残余，不会出现生命危险。
永远再去抚摸他的脸，他忽然张嘴吸入一口气，费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永远笑道：“现在没事了，给你添麻烦了。”
“……”青龙眼眸震颤一下，忽然衔接上失忆前的场景，错愕地捂住肩膀坐起来。
永远解下缠在自己腰身上的蓝布，展开来挂在他的脖子上：“快回去休息一下吧。”
青龙看向腾蛇。
腾蛇也看向青龙。
两个式神同时从地上站起来。
因缘红线在他们之间连接，刹那抽出因缘斩破刀：“就由我来斩断你们的孽缘。”
刀锋触碰红线。
刹那的眼中出现连接他们两者的其余十六条红线。
她轻轻眨眼，仰头将视野拓展到其余式神身上——每个式神之间或多或少都有红线连接，只是这些数量没有腾蛇和青龙之间的那么多。
永远询问：“怎么了？”
刹那收回长刀：“太复杂了。”
她不想去一一辨别每条红线的意义。就算其中一条是让他们互相伤害的孽缘，只要有其余红线支撑，他们也不至于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永远露出微笑：“这就说明式神的感情和人类一样丰富。”
腾蛇与青龙同时收敛目光，侧身避开对方的锋芒。
腾蛇变化成娇小又柔软的小怪，跳到昌浩怀里享受他的抚摸。其余式神散去，昌浩对还站在原地的青龙呼唤：“青龙，我们也回去吧。”
“嗯。”青龙隐身消失。
晴明已经站在门口，对昌浩和小怪笑道：“可喜可贺。”
小怪竖起耳朵闹脾气：“别搞得好像喜事一样啊晴明！”
晴明轻松地解释：“我想你已经习惯了吧？你们达成了对平安京损失最小的结果，不应该庆祝一下吗？”
小怪伸出右爪：“算了昌浩我们走！”
昌浩忽然抱着小怪转身：“不对我们还要回去祛除蝶妖才行——爷爷我们晚点回来！”
晴明笑着挥手送别，随后将目光望向隐身的青龙：“还好吗？”
“我没事。”青龙从晴明身边经过，随即像往常一样守在他的背后，却把目光挪出去看向永远。
晴明目视前方轻声说：“你先回去吧，勾阵会陪我的。”
“嗯。”青龙竟然答应了，转身离开晴明，缓缓走入庭院内。
其余阴阳师赶来向晴明询问刚刚火灾与地震的原因，晴明耐心编造妖怪入侵的理由给他们听。
等这些阴阳师离去，勾阵解除隐身状态，轻声对晴明说：“青龙已经被折腾得没有脾气了。”
晴明将双手揣在袖口里，深以为然地点头：“是个好开端，希望能继续保持。”
宅邸内，玲感受到了地震，十分清醒地坐在地上。
杀生丸返回来，若无其事地走回房间：“玲，可以睡了。”
“啊，是。”玲起身走到门边，看到永远与刹那也从走廊尽头出现，于是放心地把门关上。
永远与刹那经过父母的房间。
青龙的气息在他们后面若隐若现。
过了一会儿，刹那回过头，虽然没有看见隐身的青龙，却看到一条红线漂浮在空中，一端缠在永远手上，一端延伸向遥远的黑暗镜头。
“……”她没有声张，返回房间去休息。
第二天早上醒来，刹那再看向永远的手。这个时候，父亲的气息已经远去，不管说什么应该都不会被他听到。
于是刹那开口：“青龙大人在外面。”
永远一样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看向关闭的房门：“对，他在外面。”
刹那说：“你们身上已经出现了因缘线。”
“诶？”
刹那望向永远：“所以你要仔细想想，你有没有对他产生心动的感觉？”
“啊这——”永远真的想了想，然后压低声音认真解释说，“并没有。”
“是吗？我觉得你对他很在意。”
“这是因为他实在太不走运了。”
“除此之外，你有没有觉得他很特别？”
“要说特别——”永远继续认真思索，抬起双手扣出一个弧度，“他的腰大概这么细，我就从没见过哪个男人的腰，可以这么细。”
“……除此之外呢？”
“也没什么特别的吧？”永远再想了想，然后忽然抚掌，“对了明明是弱鸡但还特别自信的样子，给人特别勤奋的感觉。”
“……”
“而且他总是那副表情，会让人非常在意他的精神状态。”
“……”刹那惆怅地看着永远。
永远眨眼：“怎么了？”
“……”刹那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感慨说，“其实没想到，你竟然能继承到父亲不解风情的那一面。”
“诶？”
“总之你们之间，已经产生了凌越于普通关系之上的缘分。”刹那平静地闭上眼睛，“不过没关系，好在父亲看不到。”
不然绝对会上演手撕因缘线。
永远眯起眼睛笑起来：“谁身上没有两三条多余的因缘线呢？不用太在意了。”
刹那点头：“我想出现时空隔离后，因缘线会自动断开。”
永远穿好衣服出门。
她望向青龙气息来源的方向：“青龙大人。”
青龙在栏杆上现身，一如既往地侧过头冷眼看她，就好像这个世上充满了令他感到不愉快的事情，就连这声招呼也格外令人厌烦。
永远询问：“你一直在这里吗？”
“去哪里都一样。”无非就是换个地方隐身而已。
“那我们先去吃早饭了。”永远挥手告辞。
“嗯。”青龙回头，又隐身消失。
早饭过后，永远去拜访晴明，刹那前往枯井确认通道是否开启。
在昨晚，蝶妖已经被昌浩消灭，腾蛇把昏迷的巫女扛回了宅邸。
晴明带她们去拜访了已经苏醒过来的女巫。巫女称自己来自陆奥国，本职是驱逐鬼怪，但在暴雨持续不断下了半个月后，当地领主准备祭祀河神，村民们把她抓起来投入了洪流中。
溺水的事情她就不记得了，大概是蝶妖附身在她身上藏匿妖气，操纵她飞到平安京，让她因此幸运地保住了性命。
等她休息完毕后，太阴和玄武将会送她返回陆奥国，帮助她寻找新的落脚点。
过了一会儿，刹那跳入室内，轻声回馈说：“穿越通道已经打开了。”
“也就是说任务已经完成了。”永远对晴明点头，“晴明大人，那我们就准备回去了。”
晴明笑道：“不急的话，可以再留一阵子。我可以让昌浩提前休假，带你们出去玩两天。”
永远感觉很过意不去：“不了，光是这几天就给你们添了很大的麻烦。”
晴明却不以为意：“是吗？我觉得没有麻烦啊？”
永远俯头：“……已经很麻烦了。”
对别人而言大概没什么，但对于总要倒霉的人来说简直是灾难——永远觉得，他们还是尽快离开青龙的视线比较好。
刹那说：“我们先去通知父母亲，离开的时候会来告知你。”
晴明笑着点头：“那就去吧。”
等她们离开后，青龙在晴明身边的角落里出现：“要走了吗？”
“肯定要走的。”晴明摊开文卷开始解决手头的工作，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询问他，“有没有留恋的感觉？”
青龙理所当然地回应：“没有。”
“我觉得你们至少应该产生一点特别的感情吧？”
“我们神将不需要多余的感情。”
“你这么说的话，六合会伤心的。”
“别拿我和他比，何况他有什么好伤心的？”
“你就不能稍微委婉一点吗？”晴明提笔缓缓写字，由于正在分心，就把语速放得更慢一点，“世上有那么多的人，有的你一生都不会认识，有的你一生只见一次，有的你一生只见有限的几次，相处非常短暂的时间。这些与你擦肩而过的人，在他们离开后，你就再也见不到了，不管有多思念，都不可能再相见。”
“……”青龙相当不爽地眯起眼睛皱起眉头。
晴明似乎没料到他会产生这个反应，好奇地侧过头看他：“怎么了青龙？”
天后出现：“可能他想起你也终究会离去的事实。”
“……”青龙环抱双手，怨气蓬勃地看着晴明。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