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青龙再也提不起精神,闭上眼睛把头侧到另一边。过了一会儿,永远把手摸向青龙的胸口,伸入灵布之下,感觉到他胸口被地兰神捅出了两个血洞。

  永远望向杀生丸:“父亲。”

  式神如此脆弱,竟然没有和他们犬妖一样的快速恢复能力。

  杀生丸回应:“不想让他痛苦,就杀了他。”

  永远感到为难:“但他还活着,不能浪费一次重生的机会。”

  风音紧张地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刹那解释:“父亲的天生牙可以将死者复活。”

  风音想了一下,明白过来连忙解释:“这恐怕对神将不适用。神将的生命是永恒的,这个青龙死亡后,异界马上会诞生下一个青龙——只是那个青龙,不会再是他。”

  永远再望向青龙。

  所以这位青龙,绝对不能死。

  他们安静地休息了半个时辰。

  永远坐在青龙身边,沉默地俯头看着地面。刹那靠在风音身边,也抿着嘴巴一句话都不说。

  杀生丸忽然主动询问:“怎么了?”

  听到这句话,永远的眼睛忽然酸痛起来,连忙眨眼控制自己的眼泪,轻声回答说:“我好像……有点难过……”

  换做平时,她觉得朔夜变身没什么问题,直到遇到这样的意外情况,才会真正感觉到人类的绝望与无助。

  杀生丸缓缓眨一下眼睛,身后的皮毛飞起来并延长,轻轻卷在永远的脖子上。

  永远揪起父亲的皮毛尾尖,用它擦了一下脸:“嗯……没关系的……”

  再过了一会儿,六合忽然打起精神:“白虎。”

  狂风卷起雨水,一名高大健硕的男子降落在山洞外,对守在门口的杀生丸点头问好,随即走入洞穴内:“昌浩很担心,所以叫我过来看看。”

  永远与刹那茫然地看着他。

  这名短装上带有虎纹的男子看起来吓人,态度却意外地和蔼可亲,在两位人类面前蹲下来:“初次见面,我是白虎,也是式神。”

  永远与刹那回应:“白虎大人。”

  白虎望向青龙,从腰带中抽出三张纸符:“看来被打得很惨啊——昌浩担心你会有危险,所以叫我送这个过来。”

  白虎把纸符放在黑色灵布上,纸符发出白光,白光覆盖青龙全身,来自阴阳师的灵力快速注入青龙体内。

  青龙忽然睁开眼睛,张大嘴并竭力吸入一口气,随即终于可以自由地大口呼吸。

  “这样应该会好受一点。”白虎挪开目光,望向最适合解释情况的风音,“公主能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好传消息回去向昌浩汇报。”

  风音便将地兰神的诞生与死亡过程讲述了一遍。

  “既然这样,那看来没什么问题了。”白虎缓缓起身,“有人要跟我回去吗?”

  永远马上告知:“白虎大人,你能先把青龙大人带回去休息吗?”

  白虎询问:“你们回去吗?”

  “不,我们还要再等一下。”

  “那青龙也不会回去的。”白虎对青龙的脾气知根知底,平和地解释,“我想他在完成任务之前,是绝对不会回去休息的。”

  强行带走的话,绝对会遭到青龙拼死抵抗并且被骂得狗血淋头。从顽固程度上说,青龙绝对是比腾蛇和勾阵更难搞的硬茬。

  永远无奈地看向青龙:“……为什么不行呢?”

  白虎非常客观地评价说:“强烈的自尊心作祟吧?没能解决问题,还受到这样的重伤,恐怕他会自认为没脸面出现在晴明和昌浩面前。现在光是我站在这里,就已经让他难以忍受了。”

  青龙在灵力治愈下恢复了一部分伤势,此时突然坐起来咆哮:“够了没有!闭嘴!”

  于是永远和他商量:“青龙大人,要么我们现在一起回去吧?”

  青龙睁大眼睛呵斥:“给我完成任务再走!不要拖拖拉拉的!我绝对不会陪你们过来第二次!”

  “……”永远被骂得有点懵,迟疑了两秒后,她重新告诉白虎,“白虎大人,那你先回去吧,我们晚点再回来。”

  这完全在白虎的预料之内,于是他挥手告辞:“有你们父亲在这里,我们也就放心了。”

  “真的非常感谢你过来帮忙。”

  “等你们回来。”白虎离开洞穴御风飞走。

  永远如释重负地叹口气,侧头对青龙笑道:“青龙大人,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没事。”青龙俯头沉默,过了一会儿,突然捂嘴呛出血液。

  “看起来精神好一点了。”永远解开他身上的灵布,看他胸口的血洞已经愈合了一半,“剩下的应该要休息很久才能好吧?你还是先躺下来吧?”

  青龙把永远推开:“不用你管。”

  永远解释:“可是因为我们而受伤的话,我会非常过意不去——”

  青龙暴躁地打断:“不要说这么肉麻的话!”

  六合伸手搭住青龙肩膀:“……你别说了。”

  青龙费力起身,把灵布甩到六合头上,踉跄地走向最角落,独自靠着石壁坐下去。

  永远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继续和他沟通,想到其余式神和他相处这么多年都只能这样勉为其难地交流,永远觉得自己再做挣扎也是徒劳。

  于是后面就没有再说话。

  大雨过去,山火扑灭。

  天色终于亮起来,永远和刹那的头发缩短,恢复成正常的半妖形态。刹那走出洞口伸出右手,遗落在遥远地方的因缘斩破刀飞回她手中。

  青龙已经昏迷过去,其余人全部起身时,他还没有把眼睛睁开。

  六合说:“我在这里陪他。”

  风音点头:“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她们回到地兰神死亡的地点,经过大雨的冲刷,地上的粘液已经稀释,虫蛹和其余杂物一起被冲到了各个角落,她们需要重新把虫蛹找出来消灭。

  杀生丸没有回去,就坐在远处的树枝上等她们结束活动。

  青龙忽然睁开眼睛。

  六合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变化:“青龙?”

  青龙缓缓站起来,被压抑的神气向外迸发,神色恍惚地向前走,抬起右手召唤出巨大的镰刀。

  六合呼呵:“青龙!”

  镰刀挥出,一座山丘崩塌。

  刹那警觉地转身:“那边怎么了?”

  永远感觉到了:“是很强的神力……”

  “彩辉!”风音立刻跑回去。

  青龙的发带已经碎裂,蓝色长发凌乱地披散,眼睛的虹膜颜色淡了几分,像是有一团火焰正在他眼底燃烧。

  他正从容地挥动镰刀追杀六合,明明动作没有很快,每一击的力量却比平时强大十倍有余,即使是从旁边掠过的余威都能让式神遭受致命伤害。

  六合无法招架他的攻势,见她们赶回来,立刻退下去告知缘由:“他失控了,你们快走。”

  “……”她们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走。

  青龙发出咆哮,突然掀翻六合,向下劈出白色光刃。

  他具有木的属性,在神力爆发后,周围被火焰灼烧地枯木开始复活并野蛮生长,其中的荆棘生长速度最快,很快以侵略的姿态覆盖了周围的荒凉土地。

  失控后的青龙力量远远比存在理智时更加强大,要是当时用这个力量强度去对抗地兰神,或许真的存在一较高下的可能性。

  白色光刃飞溅。

  永远抽出菊十文字切碎前方光刃:“交给我们吧,六合大人可以休息了。”

  风音却伸手阻止:“不行,不能让他伤害到你们。”

  刹那询问:“因为伤害人类触犯天条吗?”

  永远呼呵:“这种时候管他什么天条!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风音却继续冷静地劝说:“即使是死,他也不会允许自己伤害拥有人类血脉的半妖。”

  永远冲出去:“我才不用管这么多!”

  要是违反天条就要接受天罚,那就由她来承受这个代价!

  永远突破神气屏障,用刀背劈中他的肩膀,释放妖力将他包裹:“青龙大人!你必须清醒过来!”

  就在青龙发动反击的瞬间,六合突然从后面扣住青龙腰身,竭力遏制住了青龙的行动:“不要过来。”

  永远:“必须压制他才可以!”

  六合:“这样是没用的。”

  “……”永远立刻向后跳跃避开锋芒。

  反击的青龙用神气挣脱六合禁锢,镰刀自上而下砍在六合肩膀上。好在六合肩上的铠甲有极强防御力,镰刀没有直接劈断他的身体,只是压碎铠甲并让他的肩膀骨折。

  “六合你先退下!”永远趁机扑上去,用蛮力一拳击中青龙的喉咙,把他向后撞飞一丈有余。

  “……”六合蹲在地上。

  永远补充:“他伤不到我的。”

  杀生丸站在远处的枯木树干上,平静地看着他们遵守什么复杂又奇怪的设定。

  反正这种程度不会出事,那就随便他们去过家家。他要是出手把式神敲死的话,女儿反而会更加难过。

  刹那跳到永远身边:“用战斗消耗他力量,只会加速他死亡而已。”

  永远很焦急:“但不管也不行,他的力量照样会施加在这片土地上。”

  刹那搂住永远脖子,随即望向风音:“我们必须知道他失控的原因。”

  风音回应:“青龙失控的可能性很低,一定是被地兰神侵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