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回程的路上,大皇子望着他那被蒙在鼓里的毫不知情的阿姐,嘴边的话咽在心口始终难以开。

  最终他还是下定了决心,一脸郑重且认真的唤道阿姐!

  祈福的仪式已过苌乐看着此刻依旧一脸正色的阿弟笑着开口道怎么了?

  他凑到苌乐的身前原封不动的将侍卫的话转述给了她。

  那原本含笑的眸子此刻就如尘封万年的寒冰,扬起的嘴角也渐渐失去了弧度,她抓着他的手臂生硬的开口一字一句道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阿姐!大皇子羞愧的垂下了头,你是最尊贵的公主,祈福的仪式上不容出半点差错,而且他停顿了一会儿,父皇不仅是我们的父亲,他更是普天之下的皇帝,他绝不允许这次祈福出现任何纰漏。

  所以呢?周允!她直呼他的名字,所以你就要像父皇那样逼我是吗?

  是你们逼着他娶我,逼着我嫁给他,现在也要逼着我舍弃他是吗?

  阿姐,他语重心长的为自己辩解,天下郎君千千万,总有其他郎君再入你的眼,何必...

  苌乐望着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第一次觉得他竟是如此的陌生,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叫停了马车。

  周允却抓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走,可是,阿姐,若是他...剩下的话他没有说话,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接下来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当如何?

  她毫不犹豫带着嘶哑道那就“生同寝死同穴!”

  周允带着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他的语气有些颤抖还伴随着哭腔,“可是,阿姐,我是你的亲弟弟,我们才是世上最亲的人!”

  她第一次如此失望的看着眼前的亲弟弟,所以周允,不要逼我恨你。

  苌乐扯回自己的衣袖跳下了马车,她夺过侍卫手中的马儿绝尘而去,在疾驰的马儿身上她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风筝,内心的惶恐让她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她身边流逝。

  周允失落的看着落空的手,呆呆的望着阿姐离去的方向,他不明白,明明他们才是最亲的人凭什么后来的梁与桥就夺走了她全部的关注和爱意。

  吁!苌乐勒住了马儿,望着那碍眼的白布在梁府的门口飘扬,她跳下马,将马腹上挂着的长剑抽了出来一剑斩断了眼前晃眼的白布。

  随后她提着那烦人的裙摆直奔那血腥味和药味混杂的房间,此时他胸口的箭早已被拔下,那个毫无生机躺在床上的少年,没人敢说他已经长眠也没人敢说他还活着。

  她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迈着虚软的步伐一步一步艰难的靠近他,脸上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她趴在他的床头眼泪顺着她的下颚一滴一滴的落在少年的脸上,作为公主,她十多年的隐忍、冷静、理智在此刻突然崩溃一窥。

  望着那个冷冰冰毫无反应的少年,不争气的眼眶早已泛红她不死心的开口,“驸马,我回来了。”

  如果可以她甚至自私的想,她会在神坛上舍弃为万民祈福,甘愿为万民所唾弃,赌上她的一切只为他,可是老天爷怎么那么吝啬呢,那给万民的福泽一点都不舍得分给他。

  那个缠着她,笑眯眯的问她,公主应该怎么奖励我呢?那个在她来葵水时会细心的准备暖壶和红豆银耳羹的人,那个每晚守在她回府的路上笑眯眯窜出来接她回家的人,那个不喜欢作画却作了一幅又一幅她画像的人,他说公主每个样子都好看。

  皇宫中的每个人都在逼她作出选择就连她的亲弟弟也是如此,只有他会细心的记下她都不曾记得的喜好,然后坚定的告诉她,我尊重公主的选择。

  但是啊,回应她的是少年那张失温的脸和那弱的已经听不见的呼吸,她挽着他的手仿佛他还是那个明媚爱笑的少年郎。

  此时梁府的众人都识趣的退出了房间并带上了门,吱呀的门正缓缓的关上,一点一点的隔绝了那停留在房间的最后一缕阳光。

  枯木能逢春,花有重开日,而人无再生日,终究是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