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漫长心动>第29章 | 29

  【“我早该送给你的。”】

  “小闯,生日快乐。”

  方棱实在也醉得不轻了。后半场的酒局他一个人转桌,红的白的一齐下肚,此刻又浸泡在医院的消毒水里,他仿佛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程闯的生日,只要有他方棱在的时候,原本都不会过得如此潦草。带着这么一丝愧疚,他将程闯拥进怀中。

  程闯大概是睡到昏了头了,将脸在方棱的胸膛上蹭蹭,伸手搂住方棱的脖颈,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程闯多少也是一米八往上的国际男模,此刻蜷在一个人腿上,就算这人身材也不差,但……但还是不得不配合地低下头、弓着腰,装作看不见旁边人来人往奇怪的眼神。

  *

  程闯醒来时,天花板好像裂成了三块,要让他摔下去。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如是重复五六次,眼神才终于聚焦,天花板上朦胧交错的灯光也渐渐平和,随空调的微风漾出暖黄色的波浪。

  这好像是……方棱的卧室。

  他“勘察”过好多遍,曾经也不是没有亲身睡过。

  “醒了?”一个没好气的声音在身边炸响,程闯立刻瑟缩了一下。都不敢看,就抱着被子往声源的反方向蠕动,却被一把拎住了睡衣的后领——

  咦,什么睡衣?

  程闯低头,就和自己睡衣口袋上趴着的两只正抬着头的小熊对视上了。

  这件睡衣怎么有点即视感……

  “醒好了没?”方棱又慢悠悠地发话了,“喝了几杯,还记得吗?”

  程闯身子往后靠了靠,不料靠上了方棱的大腿。他转头,见方棱正坐在床头,将膝盖上的书放到一旁,显然是洗过澡了,身上也穿着一件小熊睡衣,头发还微微湿润着,使他那仿佛要兴师问罪的眼神也变得没什么杀伤力了。

  “这哪儿记得呀。”程闯笑起来,还挺居功自傲,“但我今天没有一杯倒!”

  方棱拿起柜子上的手表给他看:“不是今天,是前天。”

  ——0点21分。

  程闯顿了一下。

  为今之计,只有围魏救赵,声东击西——

  “什么!我的生日就这么过去了!”程闯大叫,不管不顾扑到方棱身上,吓得方棱手表都没抓稳掉了下去,“不行不行,我要重过一遍!”

  好险方棱没有被他的近距离攻击打乱阵脚,他一手推开程闯那张帅气中带些蠢气的脸:“你配吗你就重过一遍?你知道前天那是什么场合?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就勇闯龙潭啊?不愧是你啊,闯哥,年轻人就是要闯!”

  程闯撅了下嘴,立刻被方棱两根手指夹住嘴唇:“打住,你二十四岁了,不是四岁。”

  程闯眼珠子一转,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方棱的手指。方棱浑身一个哆嗦,而程闯竟将他两根手指一齐含住了。

  再用口腔挤压着,用舌头旋转着,来来回回将手指含到湿透。伴随这个动作,他的身子也低下来,逐渐半勃的阴茎贴上了方棱结实的大腿,在被子底下密闭的空间里形成不可忽视的威压。

  方棱的眸光逐渐幽暗下来。他一手抱过程闯的腰,两人下身狠狠撞在一起,程闯便感觉他也硬了。睡衣的布料绵柔,好像都不能挡住两人的刀光剑影。

  “以后这种局,不要去了。”方棱凝着他说。

  程闯吐出他的手指,终于也难得摆正了脸色,垂下眼睫,轻声道:“我只是怕……”

  “怕什么?”方棱说,“怕自己不成功?”

  程闯只觉方才的情潮又渐渐从身上滑落。他有些冷了,但还没有动作,方棱已经将被子给他又提上来一些,盖住了他颤抖的腰窝。

  他心中终于开始涌上一些复杂的后怕。如果方棱没有去……那他今天会在什么地方醒来,他都不敢确定。

  “你……你是怎么处理的?”他低着头,手指在黑暗里挠了一下方棱的手掌心,声音也轻细得几乎听不见,“你也喝了很多酒吧。”

  “嗯。”方棱回答得却不甚经意,“酒桌上无非就那么点事。没有酒量就不要强撑,人家不见得会为此放过你。”

  程闯低声:“可是我有我的工作室和员工要养,我只是还不习惯国内的环境……这个时装周对我们很重要。”

  “我知道。”方棱平和地回应,“程闯,你看着我。”

  程闯抖了一下,像小狗被淋湿,只能小心翼翼地朝他抬眼。他看不太清方棱的神色了,也许是灯光太朦胧,也许是夜色扑朔迷离,他眨了眨眼,未说完的丧气话让他憋红了脸。

  “程闯,我记得你一直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孩。”方棱的大掌揉着他的手,安静地笑笑,“你不是从小就有很多主意么?你敢离家出走,你敢和男人表白,你敢和父母断绝关系,你敢在异国他乡找工作养活自己。我记得你过去可从不会这么瞻前顾后的。”

  程闯鼻头微微发酸,却忍着,只在声音里带出一丝泪意:“我这不是,这不是总要长大的嘛!”

  方棱牵起他的手,转身往床下走,“你跟我来。”

  程闯眼泪还没流出来,这一下又懵住,便傻傻任方棱给他穿上拖鞋,牵着他穿过客厅,脚步停在了一间书房门口。

  自程闯回国以来,就从未打开过的,这一间书房。

  方棱放下程闯的手,在自己睡衣口袋里掏了半天,又挠了下头:“不好,钥匙不见了。”

  程闯尚迷迷糊糊,就看着方棱在客厅、玄关、卧室到处找那一枚所谓的钥匙。大约是锁了太久了,程闯偷偷去瞧这扇打不开的门,门把手上有锈斑,估计锁孔里头也都生锈了。有一些回忆仿佛惊涛拍岸涌上心头,但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又退潮了。

  这是一间面南的书房,他只记得有很灿烂的阳光。

  他四下望了望,从客厅茶几上方棱的针线盒里挑出一根回形针,掰直了往锁孔里捅了捅,“咔哒”一声,门锁就开了。

  方棱听见声音跑过来,呆住。

  程闯手上还拿着作案工具,顶着刚睡醒的呆毛,摸着后脑勺笑一笑:“不好意思啊。”

  方棱深呼吸一口气,就在程闯以为自己要挨骂的当口,方棱却又牵住了他的手。

  方棱将书房门在他面前推开。

  然而并没有程闯想象中的灰尘蛛网。当方棱打开墙上的电灯开关,沿着天花板四周的灯带,无数射灯哗地亮起,房中的一切都崭新地裸裎在他眼前——

  三面墙,一面是巨大的镶嵌镜面和假人模特,一面是嵌入式衣柜,一面是长长的悬挂式衣架。正中摆了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台上安装了最新的电动缝纫机,台边甚至还有补光灯和三脚架。

  整个房间色泽单纯,都是米色和白色,墙上却还挂了一幅放大的硬照。

  是程闯为苏格兰的服装厂牌拍的那一张。他穿着发皱的皮夹克,戴着挂了锁的皮项圈,寸头磕在灰墙上,眼神望向窗外。窗外,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只见一条条窗棂的阴影划在他脸上,他眼中的意味也晦暗不明。

  可是程闯自己记得清楚,拍摄的那一刻,窗外曾划过一架飞机。拍照总要寻一个目标物固定住视线,他望着飞机的尾烟出了神,好像自己是只能永远耽留在陆地上,被长翅膀的美梦抛下的那一个。

  他转过头,方棱的手还放在电灯开关上。一直气定神闲的方棱,此时此刻,竟也终于露出了慌乱的模样。

  “我……我早该送给你的。”他语无伦次,“你十九岁的时候……你还记得吗?我准备了蛋糕……但我真正要送你的,其实是这一间……工作室。但是很多年过去了,当年准备的东西又已经过时,我换了一些,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我只是想告诉你,小闯,”他终于找回正常的语速,后槽牙重重磕了一下,“你不用去搭理那些人。什么老师,什么公子,小闯,你以后只要安心做你的艺术,其他都可以交给我。小闯,你可以永远只是那个爱艺术的小孩,你不用长大。”

  带着这样的郑重与惶恐,乘着醉与梦的河流,他又重新说了一遍:

  “小闯,生日快乐。”